路振飛見曾太后向自己望來，繼續(xù)道：“先說這‘消’字。
“唐王雖掌握戶部，看似管控天下賦稅，然則眼下戶部哪里有稅銀可收？但戶部擔(dān)負(fù)朝廷一應(yīng)支出確實無以推脫之責(zé)。
“恰陳王大捷，虜軍糧路盡斷，博洛必得回師北返以圖重新打通仙霞關(guān)通道。我等可借此于朝廷之上力主出兵尾隨博洛大軍之后襲擾之，御虜大義所趨，諒無人會生他議。
“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軍既出，各種糧餉輜重都需戶部出錢。另外黃閣老所領(lǐng)工部亦大造軍器，所費銀錢更是無可計量。
“待戶部為各方催銀無計可施之時，便可以此為柄，可令蘇觀生焦頭爛額疲于應(yīng)付，朝堂之事其必?zé)o心思多管�！�
他說到得意處，正慷慨激揚吐沫橫飛，便聽道黃道周干咳幾聲，向一旁側(cè)過臉去。
路振飛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些招數(shù)雖是為君王社稷，不過確實略下作了些，當(dāng)下神態(tài)大為收斂，輕聲道：“另外還可借此將劉若鱗及其所率御營調(diào)出天興府，令其追襲虜軍。如此，天興府內(nèi)便再無唐王軍力�！�
黃鳴俊一旁皺眉道：“唐王怎會同意調(diào)其御營出城？”
“可由太后于朝廷上先令姜總兵率所部御營擊虜，待姜總兵領(lǐng)命之后，再遣劉若鱗部同往。并言明此乃滅虜以報國仇之大事，御營作為圣上親軍必往之。攜此大義，唐王當(dāng)無以為辭。”
黃鳴俊又道：“若行此策，豈非傷人一千自損八百？”
“無妨，”路振飛搖頭道，“一則，即使姜總兵離開，天興府中還有您黃閣部麾下。
“二則，這里還有后招，便是我所說的‘長’字。
“待劉若鱗出了天興府，可以禁軍不足難護國都為由，著他人兼任御營都尉，于天興府附近募兵操練。
“至唐王之軍返回，天興府中早已為我新募御營所控制，其為之奈何？”
“募兵操練說來不難，”朱繼祚沉吟道，“只是所需餉銀怕不在少數(shù)，這銀從何來？”
路振飛微微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有二策。
“其一，可由太后密旨楊閣部，使其解江西稅銀秘入圣上內(nèi)帑而不予戶部。不過今年等江西之稅入天興府尚需時日，故而籌銀還另有他途。
“其二，曰售爵�！�
黃道周聞言立刻打斷他道：“路閣部，此法不可，歷來買官售爵乃亂象之始，斷不可啟此先例！”
路振飛對曾太后拱手道：“微臣所言僅售爵，卻不賣官。爵位僅是榮銜，并無實權(quán)，于朝政絕無影響。況不授世襲之位，只為對應(yīng)眼前困局，待買爵之人壽盡，此事幾無痕跡�！�
黃道周再欲阻攔，卻聞曾太后道：“非常時行非常法，不計小節(jié)�！彼从治⑽Ⅴ久�，“只是授予爵位之事，吏部那邊怎得通過？”
“回太后，此事無需經(jīng)過吏部，授些許虛爵，由圣上中旨便是。倒要看看，購爵之人是認(rèn)圣旨還是認(rèn)戶部。至于朝堂上有人非議，便讓他去吵，徒增聒噪耳。”
曾太后臉上立現(xiàn)喜色，心中卻在籌算，天興府中海商眾多，其經(jīng)年與各國貿(mào)易，所積累之銀錢無以可計，平日凡有些稀罕物便會大把撒銀相互攀比。若可用銀換得爵位尊榮，定有諸多豪紳趨之若鶩，不計花費。
若售得銀兩在募兵之外另有富余，還可用于擴充錦衣衛(wèi)。此次唐王私制梓宮，意欲率先為先帝喪之事，正是鄭廣英手下錦衣衛(wèi)有所察覺，這讓她深刻體會到錦衣衛(wèi)的重要。
眼下錦衣衛(wèi)僅剩數(shù)十人，完全起不到查審朝臣的作用，她暗自忖道，當(dāng)先招募錦衣衛(wèi)千人，用這支力量對付唐王在朝中勢力最為合用。
另外東廠亦可重建，若論這天興府之中最讓她放心的人，那便是龐天壽、白大戚等太監(jiān)了，由他們掌控一隊能緝拿審問朝臣的私兵，對穩(wěn)固小皇帝的位置必然大有裨益。只是不知這銀子是否足夠了。
思及于此，曾太后頷道：“路閣部此法當(dāng)行，便交由你親自經(jīng)辦。名冊按時交給龐天壽，再從皇帝這里中旨封爵。”
“臣，謹(jǐn)遵懿旨！”
曾太后看了眼手中陳王大捷的塘報，又問面前諸臣道：“陳王此番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皇帝這邊是否也該有所表示？”
黃道周垂目思索片刻，拱手緩道：“稟太后，臣以為，非但要有表示，還當(dāng)普揚其功，重加嘉獎�！�
他頓了一下，似乎仍覺不夠，又道：“甚至這塘報內(nèi)容都要修改為宜。諸如其中‘智取’、‘?dāng)夭欢唷茸謽赢?dāng)刪去，改為與城中頑守之虜賊浴血激戰(zhàn)，終以將士舍生忘死克服衢州。盡滅城中賊軍，斬千余，自此福京以北大定，仙霞關(guān)屏障固穩(wěn)�！�
曾太后大為驚訝，疑惑道：“黃閣老此舉卻是為何？”
未等黃道周回話，路振飛卻是挑指贊道：“黃閣老真乃老臣謀國！此法卻是以陳制唐，端的高明！”
他又對曾太后揖道：“陳王剛即過弱冠之年，于朝中毫無根基，若太后示之以大恩，必能依其為翼。
“陳王手提閩地最為精銳之重兵，又有收復(fù)撫州、廣信、仙霞關(guān)、衢州等軍功，若再壯其在朝中的影響，定能成為一支制衡唐王的力量。
“太后……不，皇上秉大統(tǒng)，于二王之上左右借力，不虞朝局難穩(wěn)矣�！�
曾太后旋即望向黃道周，見其也是微微點頭，顯然路振飛所說正是他之所想。
……
唐王府。
新晉輔政王依例于先帝靈前哭吊一日，之天黑方才回府。
以蘇觀生為，王應(yīng)華、何吾騶、曾道唯、林嵋等一應(yīng)唐王心腹早已候在府中，就等他回來。
王府書房中，蘇觀生見一身衰服的朱聿奧雖神色哀傷，卻是面帶紅光印堂亮，似乎對得封輔政王之位大為滿意，不禁心中暗自搖頭。
唐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倒是滿意了，但他蘇觀生呢？他夢想中的內(nèi)閣輔、承封世爵、位列三公，還一樣都沒能實現(xiàn)！
唐王怎能就這樣滿意了呢？！
“輔政王殿下�！贝龜⒍Y已畢，他立刻拱手道，“下官有一言，當(dāng)先稟予殿下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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