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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調(diào)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欲說不能

作者/灝漫七七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升籍令一事,在之前,沈霓裳確實(shí)不知。

    是張少寒同她提及的。

    張少寒同沈霓裳提及的目的,其實(shí)也是希望她若是有機(jī)會能把握住機(jī)會,為自個兒討到這樣一個賞賜。

    中土七國,戶籍制度其實(shí)相當(dāng)森嚴(yán)。

    邊族為奴,奴籍自不必說,實(shí)為最下等一級,毫無權(quán)益可言。

    而其他四種戶籍也是高低貴賤分明,四籍中,除了良籍能擁有私產(chǎn)外,庶籍、賤籍皆無置產(chǎn)權(quán)利,且也無立戶之權(quán)。

    此外,賤不告庶,庶不告良,良不告士。

    在聽完張少寒對戶籍的種種知識普及后,沈霓裳便打定了這個主意,如果有機(jī)會,一定要為司夫人討到這一紙升籍令。

    一旦有了這道升籍令,司夫人想分門別戶便容易之極。

    只要司夫人向官府提出分戶要求,司夫人無子,只有她一個養(yǎng)老女,并不違律,按戶籍等級法例,無論是沈重山還是大夫人都無權(quán)阻止。

    而且更重要的是,便是在日后,包括了沈府在內(nèi)的等閑人,也不敢再輕易尋司夫人的任何麻煩。

    即便是那些上士族大家,多少也會因為這道陛下手書的升籍令而顧忌幾分。

    聽到張少寒說完,沈霓裳自當(dāng)時起便暗暗打定了主意。

    眼下果真得了機(jī)會,她自然毫不猶豫想抓住。

    滿殿的人,無論是侍立的宮人,還是穆清凌飛孔祥三人,皆神情各異看著跪在殿中的沈霓裳。

    凌飛神情莫測,穆清一瞬間怔楞過后,眼底浮起一抹隱隱的驕傲了然。

    “于公公。”

    隆武帝定定看了沈霓裳須臾后喚了一聲,于公公很快同一名宮人將筆墨等諸物取了上來,待于公公將升籍令的內(nèi)容擬好放到御案前,隆武帝掃了一眼,噙笑接過朱筆一揮而就。

    于公公走到沈霓裳面前,看著眼前的御筆卷軸,沈霓裳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澎湃,恭恭敬敬地接過,叩首謝恩。

    隆武帝轉(zhuǎn)首看向穆清:“長生可想好了?”

    穆清飛快看了已經(jīng)起身的沈霓裳一眼,垂下眼眸:“舅舅,我想好了,我留下。”

    “你們二人隨朕來。”隆武帝起身而行。

    隆武帝行進(jìn)的正是御書房方向,叫的自然是穆清凌飛二人。

    沈霓裳朝兩人頷首,示意自己先出宮等候。

    不好讓隆武帝久候,四人交換了下目光便兵分兩路,沈霓裳隨孔祥先出宮。

    兩人到了御書房,隆武帝正負(fù)手而立,聽得兩人腳步聲轉(zhuǎn)過身來,一笑,道:“子洵的差事前兩日該說的已經(jīng)說過,朕便不再多言。至于長生,朕問你,可想過從軍?”

    從軍?

    穆清怔了下。

    “怎么?沒想過?”隆武帝挑眉。

    穆清慢慢搖了下頭。

    怎么沒想過?

    前世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有朝一日會接過大將軍之位,除了苦修武道苦練箭術(shù)外,也曾提過想向穆東恒學(xué)習(xí)兵法之道。

    穆東恒卻總是說,讓他先專心一業(yè),兵法之道等他十八歲之后再學(xué)也不遲。

    他想著父親還正當(dāng)盛年,他的確也不用著急。

    十八歲之后再說也正好,那時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能突破到心法七層,屆時便可多放些心思在兵法的學(xué)習(xí)上。

    可是……他的確在十八歲之前突破到了心法七層,然后……再沒有然后了。

    心房有一瞬間的抽搐!

    “長生?”隆武帝看向穆清。

    “回舅舅的話,”穆清定定神,幾分赧然道,“想過……可我不懂兵事。”

    “不懂可以學(xué),朕是問你想還是不想?”隆武帝笑道。

    凌飛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想。”穆清應(yīng)得干脆。

    “好!”隆武帝哈哈一笑,“這樣吧,眼下先不派你別的活兒。你就去兵部,跟那幾個老頭子好好學(xué)學(xué)。軍務(wù)、兵法……能學(xué)多少就看你自個兒的本事。朕也不給你派師傅,你能從那幾個老家伙那兒掏出多少東西只看你造化。”

    穆清恭謹(jǐn)?shù)馈昂谩薄?br />
    隆武帝笑了笑,笑容收起,俊雅的面容立時現(xiàn)出幾分威嚴(yán):“皇子幼小,朕對你們二人寄予厚望,明白么?”

    穆清凌飛倏地面容一整,齊聲肅穆應(yīng)“是”。

    隆武帝面色放松下來,噙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兩人擺手:“去吧。”

    待兩人走到門口,隆武帝忽地出聲喚住穆清:“既然在王都也莫要整日待在府里,閉門造車未免狹隘,得空也多出門交些朋友。朕看論武會之時也有不少年輕俊才,不如多結(jié)交結(jié)交。人生在世,獨(dú)木難支,有那脾性相投的也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多走動走動也好。”

    隆武帝意味深長。

    穆清愣了愣,眨了下眼,一頷首:“好,長生明白。”

    “子洵,你也一樣。”隆武帝噙笑看著凌飛,“平日里莫要太過孤高。朕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輩,‘能臣’和‘孤臣’,只要忠心,朕更喜前者。”

    ……………

    兩人行出來。

    凌飛偏首看穆清:“你真明白了?”

    這話自然問的是針對隆武帝在他們出門前喚住他們,所說的那番話。

    穆清看了凌飛一眼,沒有出聲,只點(diǎn)了下頭。

    “你說說?”凌飛有些不信。

    對隆武帝的意圖,凌飛有些猜測,但也不敢百分百確定。

    穆清四下左右看了看,低聲附耳:“舅舅想整軍。”

    這小子還真同他想到了一處!

    凌飛眸光驀地一閃,跟著低聲:“再說。”

    “我覺著,”穆清摸了摸下巴,壓低聲量,“估計是想建一支新軍……來削弱世家兵力。”

    凌飛眼神一凝,警惕環(huán)視了一圈,一拉穆清:“上車說。”

    兩人遂不再多言,一路快步出宮。

    孔祥駕車正在宮門外等候。

    兩人上了車,沈霓裳的目光從兩人面上掃過:“怎么了?”

    凌飛敲了下車壁,馬車緩緩駛動。

    穆清將方才的話低低說了一遍,凌飛默不作聲的聽完,目光看向沈霓裳。

    沈霓裳垂了下眸光,腦中飛快將所有信息梳理了一遍,一面思索一面頷首緩聲道:“大瀝兵力七成在世家大族手中,即便陛下手中的三成恐怕也滲透了不少世家勢力。世家大族忠心之外有私心,寒門子弟良莠不齊,便是有良才,卻未免難以服眾,軍隊兵力須得有點(diǎn)有面。寒門子弟忠心足夠,但若是想以良統(tǒng)士,定是難成。故而只能以良為面,以士為點(diǎn)——若想要一支如臂指使的鐵軍,唯一的法子便是士良混編……而這其中的士是‘首’,尤為關(guān)鍵。所以……必須能得陛下百分百信任之人。”

    沈霓裳微微而笑,看著兩人:“……機(jī)會來了,你們好好爭取。”

    隆武帝想要一支不但精銳且還要百分百聽從君命的軍隊,但只用良籍顯然戰(zhàn)力有限,畢竟,真正頂尖的人才,尤其是有統(tǒng)領(lǐng)之能的將帥之才,大多還是出自世家。

    但士良之別,門第之念,不但大多數(shù)士族子弟看不起良籍同僚,而那些良籍兵士對高高在上的上士族子弟,也多是敬而遠(yuǎn)之。

    這樣的情形在所有現(xiàn)有的軍隊幾乎都存在,士良之間的等級猶如一道鴻溝,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軍隊的戰(zhàn)力。

    尤其在軍功的分配上,這種不平等更是屢見不鮮。

    良籍出身的將領(lǐng)和兵士也大多心存怨恨,不過是敢怒不敢言。

    隆武帝需要一個出身士族,但心不朝著家族只忠于君主,且這個人非但能聯(lián)合一批上士族的青年才俊,還得能同良籍將領(lǐng)兵士打成一片,同時得到這兩方人馬的擁戴。

    沈霓裳說完了,輕輕掃了一眼穆清,垂眸不說話了。

    穆清凌飛聞言后也各自思量。

    “我對兵道無甚興趣,你若有意,倒可試試。”凌飛勾唇,朝穆清挑了下眉梢。

    “我不知道自個兒成不成。”穆清有些不確定,“我也沒碰過……再說,我如今功力低微,也難以服眾。我覺著起碼得到心法六層才成吧?”

    “又沒讓你眼下就去,再說,咱們這也是就這么一猜。”凌飛輕笑,“我估摸著,陛下便是有這個心思,恐怕也得七國演武會后了。還有一年……你中階了吧?”

    穆清點(diǎn)頭。

    “憑你的資質(zhì),宋長安都能到六層,難道你不成?”凌飛斜睨穆清,“你可莫要同我說,你連那小子都及不上?”

    穆清笑了笑,只不說話。

    笑了片刻,一眼瞥到身側(cè)沈霓裳那秀美絕倫的雪白下頜,穆清唇角的笑意便不自覺收起,隨之,唇線略抿緊了緊。

    明日凌飛張少寒南下酈城,而沈霓裳則要啟程回云州。

    雖說早已做好準(zhǔn)備,也下定決心,可真到了面臨這一刻分別的前夕,穆清心底卻是深深不舍。

    往事歷歷在目。

    明明相識不過九月,真正朝夕相處不到兩月,可不知為何,卻如同過了許久許久一般。

    久得他都想不起沒有沈霓裳在身邊是什么樣子,什么感覺了。

    穆清呆呆怔怔,直到馬車頓了下,停住,他才回神過來。

    這一夜,四人一道用了晚膳,因為第二日三人都要趕路,故而也未暢飲,該說的話這幾日已經(jīng)說完,淺酌幾杯后,大家便各自分頭回院歇下。

    翌日起來,張少寒同凌飛策馬先走一步,沈霓裳則同四個丫鬟一道上了馬車,只讓雪風(fēng)在后面空鞍跟著。

    穆清騎著墨雷,一直送到了城外二十里。

    沈霓裳掀開車窗簾,朝穆清告別,穆清勒住韁繩,目送馬車遠(yuǎn)去。

    墨雷猶不舍地追出幾步,昂首長鳴,前方的雪風(fēng)回了下頭,很快又收回腦袋,跟著沈霓裳的馬車小跑去了。

    小扇子看看遠(yuǎn)去已經(jīng)變小的馬車和再未回頭的雪風(fēng),再回頭看了看身邊同樣呆呆而立,失神怔怔地如同一個模子烙出來的一人一馬,小扇子在心底深深無奈地嘆了口氣,眼底幾分同情幾分好笑。

    忽然間,穆清一個縱身飛身上馬,一勒韁繩就朝旁邊山上沖去!

    只一個眨眼間,一人一馬就上了山坡,沖出去老遠(yuǎn)。

    “少爺?”

    小扇子只來得及喊了一聲,穆清騎著墨雷已經(jīng)在幾百步開外,風(fēng)馳電掣般的朝山頂方向飛馳。

    孔祥一把提起小扇子放到紅云身上,自己也躍了上去,跟著穆清的方向而去。

    等小扇子孔祥二人趕到山頂時,穆清已經(jīng)下馬,正站在山崖最高點(diǎn)的邊上,少年已經(jīng)初初長成的身影挺拔而矯健,頎長的背影如同崖邊直直長出的松柏一般,屹立絕頂之上。

    穆清站在山頂一動不動,眸光定定地望著遠(yuǎn)處官道上那一輛已經(jīng)如同盒子大小的馬車,馬車后,雪風(fēng)那一道雪白的身影,長長的鬃毛正隨風(fēng)高高飛揚(yáng)。

    七月驕陽似火,山頂風(fēng)獵獵,衣袂翻飛不止。

    炙熱的陽光灑到穆清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染上淡淡金色,他的額際有薄薄微汗,明麗的陽光下,細(xì)密的汗珠晶瑩剔透,額下精致軼麗的面容上,神情一霎不霎。

    而那一雙天底下最漂亮的桃花眼中,在這一刻黑沉幽深之極,溢滿了世間最深的執(zhí)念深情。

    穆清的目光專注而虔誠,又堅定又執(zhí)拗,所有在心底說了千萬遍卻一次都沒說出口的萬千話語,此刻都全部融于其間,乍看沸沸騰騰,再看,卻又幽幽深深不見底,仿佛他便是想用這般執(zhí)著而執(zhí)拗,貪婪又貪戀的視線,穿過這遙遠(yuǎn)的距離,穿透那密不透風(fēng)的馬車,將那些在心底翻滾了千萬次卻不能說出口的話語,用這般無聲的方式傳達(dá)給馬車上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小扇子上前本想說話,但一觸及穆清此刻的眼神便驀地呆住,呆愣須臾,他將半張的口無聲慢慢地合上,再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退到穆清身后數(shù)步遠(yuǎn)的位置,小扇子同孔祥站在一起,他猶自沉浸在方才那一瞬觸及到穆清眼神的心神震動中。

    小扇子從未見過穆清露出過這樣的眼神過。

    小扇子無法形容,心神巨震過后,望著前方依然一動不動雕像般的穆清,小扇子早前在山下生出的那幾分好笑全然消失不見。

    他甚至為方才自個兒那幾分偷笑感到羞愧。

    這一刻,他只覺心疼無比,酸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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