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卑微的，在這樣一個英雄備出的時代顯得尤其卑微。李力，格林尼治地上王國能力者，代號，鏡像，是下議院某任議長的公子。作為格林尼治歷史上唯一一位公開效力于下議院的能力者，為了不讓他接觸能力者至上的起源式思想他甚至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能力者教育。他是隸屬于政客的殺手，根據(jù)記載他一生共執(zhí)行過24次刺殺，造成18位各界要人死亡，剩余6人重傷，所有目標(biāo)都是普通人。出于下議院的政治需要他被卷入IC62年的敦煌沖突，最終在那里失蹤。

    ——《解密新人類檔案·鏡像李力》IC72年，泰斯汀奧倫

    安娜倒持著她名為“腥紅”的三叉戟沿著一條曲折的石子路緩步前進。和柯蘭失散后她已經(jīng)沿著這條小徑走了幾分鐘，放眼望去土霾濃重，林子里幾乎伸手難見，但小徑上不一樣，薄薄的浮塵飄揚著并不影響視野，就像是一條小巷，四周都是霾做成的圍墻。

    就差在路邊豎塊牌子寫上我是陷阱了。

    安娜全神戒備。明知是陷阱卻不得不踩進去，這種經(jīng)歷肯定稱不上愉快，但安娜還是踩進來了。都說藝高人膽大，與其在霾里瞎轉(zhuǎn)，把自己變成棋盤上遠(yuǎn)離大龍的廢子，不如孤注一擲闖一下，陷阱里至少不會缺少敵人。

    又是幾分鐘的路程，安娜終于看到了小徑的盡頭，那是一片足有幾千平方的花田，綿延起伏的只有薔薇花，層層疊疊姹紫嫣紅，除此之外，隔斷花田和樹林的籬墻，還有小徑末端的拱門都由藤蔓交纏，看不出使用人工材料的痕跡。

    “花海，薔薇，難道是……”安娜捂著嘴快跑幾步穿過拱門，籬笆不算密集，但漫天土霾還是被無形的墻擋在外面，陽光穿過殘破的磁能罩毫無遮攔地?fù)]灑，安娜突然有種暈眩感。

    “弗拉迪諾……”

    花海中心，翩翩公子穿著紫色的燕尾服。他有一頭披肩的同色長發(fā)，五官和柯蘭七八分相似，身材挺拔英俊風(fēng)雅。弗拉迪諾埃爾約西亞，格林尼治女王衛(wèi)隊成員，伊麗莎白女王的守護騎士，柯蘭的親哥哥，代號，薔薇。

    他或許是和毛利眾人最熟悉的格林尼治能力者了。在R機關(guān)成立之初，雙方雖有交手卻遠(yuǎn)沒到如今劍拔弩張的地步，那時弗拉迪諾每年的探親假都會在毛利度過。IC55年，弗拉迪諾和安娜相識，或許是年歲相仿，又也許是都偏愛紅色，總之兩人走到一起開始過一段異地戀情。

    IC57年，香格里拉演說在毛利和格林尼治都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發(fā)生，一位格林尼治的政客在出訪同盟時第一次公開兩強爭端，還冠上了“國與國的地下戰(zhàn)爭”這種形容詞。更有甚者，他聲稱“勝利是唯一追求”，并隱晦地批評女王和起源在爭端中“過份關(guān)注騎士精神”。次日，上一任毛利總理在前往官邸的途中遭遇刺殺，刺殺雖然失敗但毛利封鎖全島也沒能抓捕到刺客。這次刺殺成了兩地邦交的拐點，也成為這對異地戀人的拐點。

    毛利政府為了預(yù)防來自格林尼治的恐怖襲擊單方面限制來自格林尼治的入境申請，格林尼治迅速反擊宣布毛利為不受歡迎國家，兩地斷交。

    不能見面，通訊斷絕，兩人連分手的儀式都沒有就無疾而終，又三年，安娜與安迪成婚，算是徹底放下了這段沒有結(jié)果的戀情。誰知道時隔數(shù)年，在這座行將廢棄的敦煌兩人居然再次見面，而且是以敵人的身份。

    “安娜葉卡特琳娜，我真的沒想到來的會是你。”弗拉迪諾看著安娜，一臉的苦笑。

    這種稱呼上的疏離瞞不過安娜，她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fù)u頭：“叫錯了，應(yīng)該是安娜托爾斯泰。”

    “托爾斯泰……對了，你和安迪結(jié)婚了。”

    “是啊，前年。你呢？”

    “還是單身，沒想過守身如玉，只是合不來。”

    “一晃5年，你加入起源了？”

    “還是老地方，這次行動出勤來的不止起源，陛下也派出了她的衛(wèi)隊，你們那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情況。”

    “菲妮克斯應(yīng)該知道，但她沒說出來。”安娜笑了笑，“因為未知原因她的能力失效了，整個劇本都判定為無法參考，她不說出來大概是害怕我們會錯判。”

    “很重要的消息。”弗拉迪諾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確實了嗎？”

    “你說呢？”

    “我會把消息帶給陛下的。”

    “菲妮克斯也是這個意思，她希望和自己的姐姐見一面，越快越好。”安娜的話頓了頓，似乎在下定什么決心。良久，她突然舉起三叉戟遙指弗拉迪諾，“告訴我茉兒在哪兒。”

    “抱歉。”弗拉迪諾一楞，嘆了口氣做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你不愿說？”

    “說真的，我幻想過很多次重逢的場景。舊友、愛人、陌路，唯一沒有想過的就是敵人，世事無常，說的就是這個吧。”

    “明白了，弗拉迪諾埃爾約西亞先生，開始吧。”安娜的神色一黯，轉(zhuǎn)而就堅定起來。擎戟撤步，她把左手?jǐn)[在戟柄的后端做出戰(zhàn)斗姿態(tài)。

    “這場戰(zhàn)斗不是必須的，我的任務(wù)只是拖住你，你的任務(wù)也肯定不是殺死我。”

    “那你就告訴我茉兒在哪，我可以不戰(zhàn)斗，但必須找到茉兒。”

    花田騷動起來，在弗拉迪諾的腳下薔薇花以不正常的速度生長，結(jié)出花藤，又像蛇一樣交纏在一起：“看來真的無法避免呢。”

    “就像你們那兒的諺語，一切早已注定。”安娜緩緩壓低戟尖斜指地面，身體也一點一點前傾，“就當(dāng)是遲到五年的分手儀式吧，殺！”

    安娜發(fā)力，身體就像壓迫到極點的彈簧反彈舒展，戟尖直指，所過之處掃起一地飛揚的殘花。

    弗拉迪諾抬起手，手心向前，數(shù)十枝花藤帶著含苞的花蕾昂揚伸長，組成一面厚實的墻擋在兩人中間：“花語，荊棘。”

    三叉戟的尖刃扎進藤墻入木三分，藤墻一顫，頂端的花蕾盛開，花瓣像刀片飛射四周。安娜矮身躲進墻下避開，雙手抓在三叉戟中段用力一擰。

    “咔吧。”左右戟刃分開，武器就從三叉戟型變成一柄十字騎槍，安娜奮力一劃，鋒利的槍刃切斷藤墻樹汁飛濺。她翻身躍過矮墻，反身蹬踏，挺直了騎槍凌空直刺弗拉迪諾。

    這種攻擊的威脅對弗拉迪諾來說并不大，他只是錯步一退安娜就刺空，不過女人在落地干脆地轉(zhuǎn)身橫掃，弗拉迪諾只能向后跳，揚手打了個響指。

    啪！一條花藤竄起擋住槍柄，弗拉迪諾笑起來：“你真的進步了很多。”

    “因為不負(fù)責(zé)任的男人會讓女人成熟啊！”安娜高喊著扭動槍柄，止動回槍再刺，十字槍的橫刃劃斷花藤復(fù)攻。弗拉迪諾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摘下一朵薔薇花，食指與中指夾著莖枝迎向槍尖。這是一朵詭異的金色薔薇，它盛放著，看上去嬌嫩無比，花莖甚至沒有小指粗，但兩相撞擊安娜的騎槍卻奈何不得。

    “你似乎沒見過它。花仙，我的新武裝，一株轉(zhuǎn)分子植物，它的硬度是生鐵的42倍，卻依然保留了藤蔓的柔韌。”弗拉迪諾手腕一抖蕩開騎槍，薔薇花瓣飛散，花莖快速生長，轉(zhuǎn)眼間就長成了兩米多長的金色軟鞭，纏繞在他的右手上的鞭身長著密密麻麻的荊刺，透著靈性，順從地貼合在他的皮膚上，只有向外的那些才直立著準(zhǔn)備撕扯敵人的血肉。

    “以前就一直想說，一個男人天天花來花去的，你起不了更好的名字嗎？”安娜說著騎槍又變回三叉戟，立起來一個勢大力沉的直劈。

    “為什么不說呢！”

    弗拉迪諾右臂一抖藤鞭松落，只一揮，崩直的鞭身就像劍一樣撞偏戟刃，緊接著便挽過一個鞭花選了刁鉆的解度反刺安娜。

    “不能說啊，高加索的好女人在外面是不會駁男人面子的，哪怕他是個娘炮！”

    安娜回戟一抹，戟刃旋轉(zhuǎn)著把藤鞭絞住猛得一拽。弗拉迪諾也不撒手，就勢一躍，腳尖在戟刃一點騰空翻過安娜，藤鞭不斷地生長，就像一把四米見長的鍘刀從天而降。

    奪鞭失敗，安娜只能反擰戟柄把戟刃并攏，結(jié)合成一個菱形槍頭讓安娜得以抽槍閃避。失去了一側(cè)支點的鍘刀軟化下來，墜落在花田里。

    “即便只是前男友，娘炮這個評語也太惡毒了。”

    “猶猶豫豫，磨磨唧唧，我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么不恰當(dāng)。我告訴你，再留手的話我會讓你死在這兒。”

    “何苦呢，我不想傷你，你殺不了我，就這樣僵持不好嗎？”

    “這算什么？三階能力者的慈悲？”安娜收槍拄地，靜靜地看著這個優(yōu)柔寡斷的英俊男人，風(fēng)從花田吹過，打亂這個男人的長發(fā)散亂地拍打在臉上，顯得分外寞落。

    “原來你早知道了。”

    “我了解你。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你不會這么消極應(yīng)戰(zhàn)的。你一直都是這樣，既不想讓你的女王陛下失望又不能狠下心斬斷五年前的感情，你一點兒都沒變。”安娜喘息著看著弗拉迪諾，雙臂平舉一摁機簧，這一次是槍尾彈出一柄匕首似的小刃，而槍柄從正中間斷開變成兩把長度相仿，而槍刃大小不一的短槍，“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5年前，你沒有變，我變了。”

    安娜笑著把小槍倒轉(zhuǎn)，繼而毫不猶豫地扎進左肩，鮮血順著血槽向外噴灑濺染一地的紅花綠蔓。

    弗拉迪諾面色大變：“安娜，停下！”

    “這是一場戰(zhàn)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zé)任，我也有。我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放任一個三階對手毫發(fā)無損可能會干擾其他地方的戰(zhàn)局。小小的私心，我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去應(yīng)對他妻子的前男友的，即使這種可能不算大，所以……血憑依！”

    ……

    安迪和墨離韻在環(huán)繞鳴沙山腳的樹林中飛奔，轉(zhuǎn)過兩個彎后，他們就繞到了山陰處。

    鳴沙山占地廣闊，實際高度卻很低，100多米高的山包陰陽兩景。不同于山南的平坦，山陰的鳴沙山與地面呈近70度的銳角，站在山腳能感覺到整座山倒壓下來，那道山壁平滑如鏡色澤晶瑩，像一塊巨大的彩鋼玻璃。

    墨離韻站在山腳下，發(fā)現(xiàn)視野越向上越窄，即便明知道山不高也看不到山尖。

    “真是震撼的景象，百米高的石英玻璃，很少有綠島有這樣的核戰(zhàn)遺跡。”安迪走到墨離韻身邊并肩抬頭。

    “雖說在敦煌生活了兩年，不過我也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這座山。你說它是核戰(zhàn)遺跡？”

    “鳴沙山，山如其名，本來就是沙漠里的沙丘，據(jù)說風(fēng)過如歌詠，日夜無止歇。核戰(zhàn)第三十二天，一枚三千萬噸級的核彈在這里爆炸，高溫熔化了大半座山，留下這塊玻璃切面，這是戰(zhàn)爭的遺跡。”

    “戰(zhàn)爭……我們正在進行的也是這樣的戰(zhàn)爭嗎？”

    “也許吧。”

    “不擔(dān)心米倫小姐嗎？”

    “茉兒？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況且不止茉兒，安娜還有其他人也失去聯(lián)絡(luò)了，我都擔(dān)心。可是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他們，別無他法。”安迪抬著頭不讓墨離韻看到他的表情，“倒是你，飛得起來嗎？”

    “看了老爺子的視頻后試驗過，雖然能力消耗有些大，但飛起來沒問題。”

    “別逞強。我們要攀上這座懸崖從天而降，然后和他們在山頂會合，他們所有人。”安迪一笑，握緊巨大斬馬刀的刀柄沖天而起。

    “所有人當(dāng)中肯定包括小秋吧。我來接你了，小秋，等著我。”巨大的氣流凝集匯合在墨離韻的后背，兩扇近十米的綠色光翼舒展開，墨離韻昂頭看著安迪的背影，飛身緊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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