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爾雷計量標準完成于IC12年。格林尼治的能力者歷史可以追溯到核冬天，所以那里有著豐富的能力者資源可供共性研究。IC12年，菲魯賓正式觸摸到四階門檻，成為第一個準四階的能力者。他終生未能突破，卻也把自己的體會全盤告知了好友，時任格林尼治皇家科學院的院長蓋爾雷先生。在他死后六個月，蓋爾雷結合數(shù)據(jù)、假想和神話傳說推算出了這一計量標準，并將好友的能力追定為三階上。蓋爾雷計量共分五階：一階標志，覺醒反應；二階標志，精細化；三階標志，浮空；四階標志，領域；五階標志，造物，而后人的經(jīng)歷也驗證了這個智者的全部猜想。
——《考證神明》IC94年，古銘
安迪并非全無水戰(zhàn)經(jīng)驗，他的能力對環(huán)境的依賴不大，屬于全天候全地形的那種類型，早年拾荒者的經(jīng)歷也應對過水戰(zhàn)環(huán)境，甚至在吃虧后進行過特訓，但那畢竟是一般情況，可是一旦對手處心積慮……沉入這片水域后他還是有一種措不及防的感覺。
首先是水深。總共不過百米高的鳴沙山能挖出這么深的池子嗎？安迪一直下沉，居然直到30米左右才觸到地面，這個深度的水壓已經(jīng)很強了，會影響閉氣時間，也同樣會使動作變形。
其次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環(huán)境，也不知是誰為肖恩作的主場設計，水看似清澈其實透光性極差，過了中線光線已經(jīng)很暗了，眼睛無法視物，只能依靠肩頭戰(zhàn)術手電的有限光圈來觀察。水底和四壁埋設了大量扇頁和噴頭，無規(guī)律地啟動關閉導致水底亂流肆虐，再加上浮力不一的各色雜物和固設的奇形山石，對感觀極具誤導性。
這個設計者真是天才，他居然在水底設計了一個巷戰(zhàn)場景，一切的一切只為把環(huán)境復雜化。
安迪只有三分三十秒，這是加上水壓影響后安迪的閉氣極限，從入水后他就開始默數(shù)，隨后便是放平心態(tài)緊守四周。
一道水流從側(cè)后沖擊過來，和普通的亂流不同，它顯得更散亂。安迪回旋橫斬，白焰滑出劍刃，在擊中異物的一瞬間，安迪終于看清了，那只是一塊人頭大小的碎石。
碎石被擊碎，四散飛濺。東南！安迪蹬地滑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沖刺，雙手握持的斬馬刀劍刃朝前。刺擊！白焰在他的雙腳爆發(fā)，讓他再次加速，像一枚魚雷撞在一塊常人大小的立石上，立石爆碎。
第八次誤判了，安迪的默數(shù)超過120，也就是兩分鐘的時間他一共進行了八次揮劍，然后就是八次誤判。肖恩消失了，而窒息的感覺開始出現(xiàn)，安迪決定換氣。以近幾年肖恩的表現(xiàn)來看他是個極為謹慎的人，謹慎到保守。他擅長利用環(huán)境消耗對手的體力，等待時機一擊建功，而不是在對手體力最充沛的時候蠻干。
也許應該假裝上岸來逼他出手，安迪有些厭煩，開始思考起作戰(zhàn)方案。踩水上浮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就到15米的采光區(qū)，他的心神微微放松，這時又一股水流涌過來，還是那種夾雜了異物的散亂感，可散亂的程度說明這東西比那塊石頭還小，基本沒有威脅。
和這種人交手確實打磨心性，我怎么就選了他呢？安迪在心底嘆著氣，輕輕拿劍一掃，甚至沒有動用能力。
叮！金屬敲擊聲從劍刃處傳過來，安迪詫異地回頭，正好看到一柄魚刺打著旋兒飄遠。
敵襲！
……
肖恩沒有去水底，他就漂在無光區(qū)的最頂端閉目養(yǎng)神。作為水行能力者，他可以不用踩水，僅靠肌肉運動漂浮，這樣做不會帶動大股水流；作為水行能力者，他對水下環(huán)境的感知要遠強于他人，這讓他可以監(jiān)控數(shù)十米方圓的水流狀況并在腦海中還原出大致準確的立體畫面，這樣他就不必依賴戰(zhàn)術手電那差強人意的觀測區(qū)域，更不會因為手電的光暴露自身的位置。
沒錯，他在守株待兔，并準備在捕捉到對手的第一時間發(fā)動襲擊。
安迪對他的認識不能說錯，如果沒有卡奇亞亞的事，依著他的本心他更喜歡在復雜的底部空間消磨對手的斗志和體能，也許是10分鐘，也許是20分鐘后，等條件成熟了他才會發(fā)動攻擊一擊致命，期間對手可能會脫離，不過他不會阻攔，尤其是對手遠強過他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對他而言戰(zhàn)果比戰(zhàn)斗的過程重要，這是獵人的心態(tài)，不是戰(zhàn)士的，所以他跟卡奇亞亞格格不入。
但該死的命運卻讓他們兩人成了拍檔，還是永遠拆不散的生死拍檔。卡奇亞亞死了，這件事噬咬著他，讓他再也回不到獵人的位置，他必須戰(zhàn)斗，絕不能讓對手逃脫，哪怕這樣會付出更大的代價甚至反過來被獵物捕殺。
安迪并沒有讓他等太久，在二分十二秒的時候進入他的監(jiān)控區(qū)域。
肖恩更安靜了，他以極慢的速度移動左手魚刺瞄準安迪，右肘向后拉慢而穩(wěn)定。
快了，安迪很快就浮到和他相近的高度，肖恩推掌，右掌帶動水流把魚刺慢慢地推向目標。
安迪的反應比肖恩想像得更完美，他漫不經(jīng)心地揮劍，磕開魚刺，隨后猛然驚覺。
資深戰(zhàn)士的缺點在于過快的反應，身體的本能會告訴他們，聲東必然擊西。
安迪回身迎敵的瞬間肖恩啟動了，尤如一枚魚雷，兩次擺腿便達到最大速度，以每小時接近50公里的時速撞在安迪后背，搗拳擊腰！
資深戰(zhàn)士的第二個缺點，驟然遇襲必吐氣反擊。
安迪轉(zhuǎn)身，巨大的水流突然從身后沖刷過來，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撞在背上，有個拳頭直擊腰眼。
抓到你了，安迪張嘴吐出大串的氣泡，斬馬刀劃過一個巨大的弧度從上至下拍向?qū)κ趾蟊场Ｐざ鞯姆磻欤蝗瓝v出居然張手拽住了安迪的腰帶，擦著斬馬力的軌跡翻身，一下就轉(zhuǎn)到了他的頭頂。
被算計了！安迪駭然，肖恩已經(jīng)捏住了他的肩帶，魚刺準確抽在了戰(zhàn)術手電上。手電碎開，肖恩一擊得手，翻身蹬在安迪胸口，借勢分離。
力總是相互的，安迪再次下沉。短暫的接觸中肖恩既不偷襲也不硬撼，而是在不斷誘使他犯錯，一撞一拳一甩一蹬，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卻讓他失去空氣，失去光源，也失去了必勝的信心和勇氣。
但是戰(zhàn)斗還沒結束！
安迪踩水止住去勢，盯住頭頂隱隱約約的光，白焰在小腿處升騰而起。安迪擺腿，巨大的助推力讓他像一枚水下發(fā)射的導彈垂直升空，加速，再加速。
肖恩再次撞了上來，從側(cè)上方直擊胸口，安迪全力揮劍，刃上的白焰吞吐著照亮一方水域，也照亮了肖恩臉上的瘋狂。
碰！無鋒的大劍砸在魚刺上，輕易地把它蕩開，肖恩噴血不退，借力擰身撞在安迪懷里。
噗！就像是高速行駛中對撞的轎車，兩人同時吐血，反震，肖恩向上，安迪向下。
啊！安迪張大嘴無聲地嘶吼起來，再沒有空氣能被吐出來，但他還是努力發(fā)起了第三次沖鋒。可是有決死意志的不止是安迪一人，肖恩倒飛著翻轉(zhuǎn)，頭下腳上再次擺腿，右臂沒有知覺的事情他不在意，這場戰(zhàn)斗拼的不是力量，不是技巧，是意志。
水流會告訴我對手在哪里，卡奇亞亞會指引我對手在哪里！肖恩閉著眼把速度提到最高，像一條游魚折向閃過白焰組成的月牙，又用向后盤旋躲過揮擊，翻轉(zhuǎn)360度準確切進安迪的防御范圍，兩人貼著面，同時升入采光水域。
碰！尤如卡奇亞亞附體，肖恩充滿野性的頭槌砸在安迪鼻梁上，速度一增一減間他又快過半個身位，抬腿一蹬，再次把安迪踩退。
這是安迪最后的沖擊。
可能……要死在這兒了。安迪感到窒息感越來越強，神智開始模糊，肖恩就在這片無光區(qū)的某處，就在他的頭頂，獵人已經(jīng)占了上風，不會給他呼吸的機會，在水里對方速度占優(yōu)，靈活性占優(yōu)，水性……誰知道水系能力者是不是能在水里呼吸？
似乎是沒有活路了，往事已經(jīng)不可遏止地在腦海中回放起來，和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一模一樣。
許久沒有回家了，那座位于阿爾卑斯山附近的地上遺民小鎮(zhèn)上曾有他的114個同鄉(xiāng)。
許久沒有祭拜恩師了，老師紐伯格林因斯特和師傅柳生巖吾，他先后埋葬了他們，而手上的琉夜就是這兩位托付給自己的。我背棄了拾荒者的誓言，琉夜至今也不愿承認我，對不起。
安迪停止掙扎，滑向深淵。
不甘心呢，琉夜，你也不甘心吧，作為一名拾荒者不能埋骨沙海，卻要死在一洼人造的小池塘里。
安迪用最后的力量握緊斬馬刀，刀仿佛聽得到他的心聲，微微振顫著。
我是大拾荒者安德烈托爾斯泰，大拾荒者紐伯格林因斯特和大拾荒者柳生巖吾的傳承者，我宣誓星火不息希望不止，怎么能死在一個已經(jīng)開發(fā)了的綠島里，怎么可以！
“啊！”安迪嘶吼，濤天白焰從身體的每個毛孔噴發(fā)出來，逼退池水，留出一片真空的白色球體，那里寂靜無聲。
安迪懸浮著，眼睛里是一片虛無。他失去了意識，無窮無盡的能量卻從基因深處被壓榨出來。白焰濤濤，明明沒有溫度卻一點一點焚化掉纏在劍柄上的獸皮，露出了包裏其間的那抹金光。
鏘！一柄兩指寬的十握長刀被他從斬馬刀寬大的刀身里拔出來。美麗的琉夜通體金黃，只有微微的弧度散發(fā)著璀璨的流光。
安迪雙手握刀在腰際放平，任由死氣沉沉的斬馬刀沉進池底。
“柳生心劍流，破水擊。”長刀由下至上極速一揮劈斬開空氣，一道金色刀光裹挾著濃濃白焰化作一道百米月牙顫抖著直沖天際，把包裹在安迪周圍的真空球體和滿池池水都劈作兩半。
陽光和空氣涌進裂口，照亮安迪手中的金色長刀，也滋潤著安迪干涸的肺。
他蘇醒了，眼神逐漸清澈，意識再次操控身體。
“琉夜，你終于認可我了嗎？”
長刀振顫著發(fā)出龍吟。
安迪開心地笑了。他抬頭直視陽光，肖恩肯定在看他：“這一戰(zhàn)你很勇敢，可惜運氣欠佳，不過不管怎么樣都該結束了。”
安迪降落地面，收刀虛握在腰側(cè)，沉腰向前，拔刀式：“柳生心劍流，破地擊。”一道粗大的金色刀氣迸離刀刃，引領著巨大的白色焰幕似虎躍如龍騰斬在鳴沙山的山壁上，切出一個巨大的口子，直接打通了玻璃峭壁。
水面復攏，順著巨大的缺口流淌出去形成瀑布。不到30秒一池水就被放空，安迪看到肖恩靠著一塊巨石坐在池底，左大腿扎著魚刺。似乎是為了固定，魚刺扎得很深，大半都沒進了地里，這導致他無法移動，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擦碰傷。
肖恩不在乎身體上的傷，他瞪著安迪雙目噴火：“你留力？”
“沒有，我盡了全力，你幾乎贏了。”
“不要騙我！如果一開始就有那兩刀……”
“那是四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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