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女取出一個盒子,里頭放著奇奇怪怪的石頭,每個石頭上邊,還有不同釉色繪制的圖案,她總共擺放了十二枚大小幾乎一致的石頭,并讓布禪和格勒長平盤腿圍坐,掌心置于膝前,閉上眼睛。
邪女則帶上一個的面具,上邊用橘色的彩釉畫著飛鳥。
只聽見隨著而來邪女一長串的呢喃,她身上的銀器叮當作響。
布禪和格勒長平的腦袋伴著邪女的呢喃聲轟隆作響,吵得他們的腦袋要炸開,可一會的功夫他們開始犯困,緊閉的眼皮越來越重,黑暗讓他們漸漸地放松直至進入睡眠。
“叮——叮——”兩聲,布禪和格勒長平突然清醒過來,他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邪女愁眉苦臉地瞪大著眼睛看著他們,她陰森的眼睛里滿是疑惑。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格勒長平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感覺,到底怎么樣了,南郡。”布禪附和道。
“沒有成功。”
“幻夢結(jié)”雖說是斯捷城上古的“黑幻術(shù)”,但是邪女早已經(jīng)駕馭過數(shù)次,按道理來說,她應(yīng)該是駕輕就熟才是,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找不到“左翼”拉她入夢。
“沒有成功是什么意思?”
“按道理來說,幻夢之術(shù)只有兩種原因不能入夢,其一,是有更強大的反幻夢術(shù)的人在‘入夢人的身邊’屏蔽了我的巫術(shù),讓我無法接近入夢人。”
“你是說,還有更強大的人懂得此法,并能夠與你對抗?”
“話雖說是如此,可是,‘幻夢結(jié)'是幻族的黑幻術(shù),是明令禁止研習(xí)的,就是斯捷城的長老、斯捷城圣女連看都不能看,其他人更是沒有機會接近,更別說習(xí)得此法。”
布禪問道:“那南郡你不是也學(xué)得么?”
邪女厲害的一眼投向布禪,嘴角邪邪一揚,道:“這就是幻族人囚禁我多年應(yīng)該付的代價。”
她的一字一句,讓布禪不由得汗毛一緊,立了起來。
格勒長宇并不是第一個誤入斯捷城的人,多年以前,邪女的母親,是巫族的一名巫女,一次巧合,她遇上了斯捷城的年輕的長老秦楚生,她對他一見鐘情,她熱烈的表白,熱烈的愛,讓秦楚生心生迷離,他明知自己與她不能結(jié)合,卻又無法割舍這種愛戀。
他們幸福地相處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有人找到秦楚生,讓他趕緊斬斷情緣隨他回斯捷城,秦楚生終于覺醒,自知這種感情不能再進行下去,對邪女的母親來說,太不公平,她一個女孩子,不能將青春空付給他,她值得更好的幸福。
于是他提出分開。
人的一生,會遇到上很多人,會遇上很多愛戀,可若不是對的時間,對的人,終將以離散為終點。
可邪女的母親并不同意,她覺得只要兩個人相愛,任何的困難他們都可以一起面對,他們不應(yīng)該就此輕易放開彼此的手。
可是,只要相愛就可以所向無敵了么?
不得已,秦楚生只好趁邪女的母親熟睡后偷偷離開。
可怎想,心緒不定的邪女的母親一晚上都沒辦法入睡,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終難入眠,秦楚生的動靜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尾隨他,發(fā)現(xiàn)他帶著包裹企圖離她遠去,她很是生氣,與秦出生對峙,不惜大大出手。
她哪是他的對手,情急之下,她對他下了巫術(shù),一時之間,他仿若行尸走肉,聽她使喚。
可用巫術(shù)留住一個人,并不是她的初衷。為了能和秦楚生在一起,又不讓他為難,邪女的母親決定和秦楚生一起到斯捷城去,她天真地想要得到他的“家人”的同意和祝福。
哪知道,這一步踏入斯捷城,她義無反顧,卻再無復(fù)返。
到了斯捷城,她才知道他是斯捷城的長老,位高權(quán)重。
長老團知道邪女的母親的存在之后,他們自然不會對秦楚生做什么,因為他是權(quán)威的象征,是這個城最具潛力的年輕長老。所以,邪女的母親,只能消失,而且,要不著痕跡的消失,就像,她從未出現(xiàn)在這個她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地方。
那個時候,邪女已經(jīng)在母親的肚子數(shù)月。她無數(shù)次竭嘶底里地呼喚那個男人來救她,來保護她,可是她等到的只有無數(shù)個黑夜和失望。漸漸地,她屈服了,沉淪了,也仇恨了,她唯一生存的意義就是將邪女生下來,可她每次看著自己獨自的時候,又不禁悲傷起來,這個孩子生下來,又有誰會來疼愛她,她的人生將有誰來保護她,教導(dǎo)她,她的命運又會如何?
她甚至捶打自己肚子,不希望她降生,與其讓她來到這個世間受苦,不如,不要到來,或許更快樂。
關(guān)押的人發(fā)現(xiàn)后,便把她的手腳用鐵鏈扣起來。一年后,邪女的母親被關(guān)押在潮濕的地窖里直至生下了邪女之后,便被秘密處死。
而在她死之前,有一天她突然發(fā)狂的笑起來,因為她算到斯捷城的劫數(shù)將近,讓斯捷城懼怕了百年的預(yù)言,將在二十年后兌現(xiàn),會有一個騎著白虎的人來毀滅斯捷城的一切,她笑著,瘋狂地笑著,仿佛看到她恨著的人一個個葬身血海。
她給剛出生的嬰兒下了一個巫咒,這個孩子要等那個“騎著白虎的人”來帶她走,她仿佛要把這個孩子托付給那個二十年后可能要出現(xiàn)的人,她最后的一滴眼淚,落在邪女稚嫩的皮膚上,邪女嚎啕大哭,不知道那時的她是不是懂,母親的眼淚,代表的是永別。
她是個巫女,是個愛人,但她更是個偉大的母親。
邪女在斯捷城長大,可她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她一出生就注定是一個孤兒,幸運的是有一位老奶奶將她收養(yǎng),可到了她十歲那邊,老奶奶也去世了。她一個十歲的孩子,從此在這個世間孤獨的長大,在一種沒有人可以想象的,獨單的生活里自生自滅。
她在乞丐里混跡了三年,流離失所,后來做過小工,遭人壓榨辱罵。
奶奶去世的頭兩年,她覺得委屈,覺得無助,會傷心難過,可過了那兩年,她徹底的麻痹了,破罐破摔。她知道這就是自己的生活的全部了,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是一樣的。
直到十六歲,她與生俱來的巫力突然爆發(fā),她能對未來的事情有所感知。城中有一人看中她的能力,便將她招入門下,并以供奉她為由,騙取香火錢,她雖知道其中不過是為斂錢,可是,生活將她逼迫至此,她自己都無法生存,她沒有拒絕,也沒有反抗。
終于有一天,所有的初衷變了味道,她的主人希望她撒一點謊來騙取他人的錢財。剛開始她順從了,按照他們給的戲碼去演,可當她看到貧苦的人家拿著一整年微薄的家當來求她保佑生病的兒子的時候,她的良知,隱隱作痛,因為,她分明占卜到,那孩子命不久矣,可她除了用謊言去安慰卻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她給了希望的那家人,終于在頂梁柱的兒子去世后,紛紛服毒自殺。
邪女知道真相后,她一下子瘋了,她仿佛看到了奶奶.......看到小時候的自己。
從那以后,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將她的夢告訴了很多人,沒有信她,可她反復(fù)的夢見,陰魂不散的追著她。她真的發(fā)瘋了,她逢人便道:“劫數(shù)將近,劫數(shù)將近。”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溜進了藏書閣,她發(fā)瘋地翻閱很多古籍,那一頁頁的字迅速的進入她的腦海,揮之不去,不斷地在她的腦海里盤旋,組合,攪得她腦子凌亂,要炸開了。她撞翻了一盞燈燭,星火沿著簾子,燒上書架,窗,還有門.....直至變成一片火海。
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要抓她以示懲戒,她害怕,拼命地跑,拼命地逃。
斯捷城的人將她趕到斯捷城邊城,不在讓她進城。
就在邊界,她遇到南甫,一個瘸子。
談不上兮兮相惜,可是,南甫對邪女的好,讓她感受到了在這人世間,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她對他依賴已經(jīng)深入到骨髓里去。以至于,當格勒長宇的到來,打開了斯捷城的結(jié)界之門,她明明可以擺脫斯捷城的一切,跟著格勒長宇離開,可她終究離不開南甫,她就像她的母親一樣,如飛蛾撲火。為她所愛的人留在斯捷城里。
直到,當格勒長宇再次來到斯捷城,帶著他的軍隊,騎著真正的白虎再次出現(xiàn),將她營救。
南甫,那個她深深依賴和愛戀的人,竟然放開的她的手,和他的城池,和他想要守護的人共赴生死。她才明白,他對她,不過憐愛,他們都是這世間孤獨的靈魂。
她曾經(jīng)真心以為,那是愛情。
可無論是哪一種愛,她都留不住,救不下。她早就占卜到他的死,她抱著他,在她背后失聲痛哭,可他并不知道她為什么哭的那么傷心,更不知道,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生死。
過往的生活就像是長在心上的胎記。來到格勒城的邪女總是想要忘記過去的種種,可它們總是陰魂不散。
幸運的是,格勒長宇待她極好,視她為妹妹,給了她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
邪女從回憶里出來,繼續(xù)道:“另一個失敗的原因,是入夢者已......死。”
她陰冷的聲音擠出了“死”字,布禪和格勒長平心中咯噔一下。
格勒長平二話沒說,手握緊劍柄轉(zhuǎn)身急匆匆走掉,他一刻都不能在耽擱,嫂嫂現(xiàn)在的處境一定危險至極。
他并不全信邪女,雖然她曾經(jīng)是斯捷城的人,可巫術(shù)這伎倆他無法全信。
布禪見狀,也緊隨而去。
邪女從袖中取出一圓盒,她手一擰,翻開蓋子,道出幾片椰子殼,那上邊,有用小刀刻過的痕跡。她細細地數(shù)了下,將它們?nèi)鐢?shù)放回,搖了搖,掉出來兩片椰子殼,一面朝上,一面朝下。只見她眉間一緊,口中半天擠出兩個字,道:“大兇”。
天色暗黑,布禪和格勒長平帶著一隊人馬策馬而往,忽見路上有一人似乎踉蹌了而行,很是古怪,格勒長平急剎住,問道:“何人在此?”
月光微亮,卻打在格勒長平的背上,那人只見一個高大威猛的黑影停在自己的眼前,低沉而有力地聲音在質(zhì)問自己。
她無力但又不是嫵媚地道:“公子,小女遭賊人毒手受傷,求公子相救。”
她好似孱弱的黛玉,話一說完,身子便一軟,將要倒地。
格勒長宇見狀,飛身下馬,來到身邊將她扶住。
她這才看清那來人,眉清目秀,英氣俊朗,她便不偏不倚地軟進他懷中,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原來是你,長平公子。”
“二公子,你認得她?”座騎上的布禪問道。
格勒長平將她略推開,朗聲道:“布禪將軍,她正是我們想要找的人,姑蘇茹媚。”
“長平公子,你可是我的貴人,你怎么想到要找我了呢?”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是這小妮子劫走了格勒夫人。
“原來是你,快說,我家夫人在哪里?”布禪面露驚訝之色,從馬上下來,怒氣沖沖來到她身份,手托著劍,分分鐘將要出鞘。
“你家夫人?你是說,我們今天劫走的那個女人?”
“是的,那正是我家夫人,你把她帶到哪里去了?”
姑蘇茹媚眼波一轉(zhuǎn),對著格勒長平道:“他們找他們家夫人,你跟著瞎參合什么?莫非,你也認識那女子?”
“她是我嫂嫂。”
“我們劫走的可是當今的格勒夫人,她是你嫂嫂,那么也就是說,你就是.......”她說著,偷偷咽了下口水,仿佛撿到了寶貝一樣,她眼里泛著光,臉狹微微泛紅。
“我嫂嫂在哪?”他眼露眼光,仿佛將月光冰凍。
“沒錯,格勒夫人是我們劫走的。”
布禪寧把著她的手,道:“快說,我家夫人現(xiàn)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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