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施母的問話,施夷光沉默了片刻。
“可是她不見你?”施母問道。
施夷光搖了搖頭:“去了東村,不過沒有進(jìn)去她家。”
施母疑惑:“怎么,她沒在家?”
“嗯,聽鄰人說是去山上挖山泥了。”施夷光道。
施母聽著想了想,道:“那現(xiàn)在再去看看罷,我陪你去。這會(huì)兒她應(yīng)該回去了。明兒一早你就要走,你們兩姐妹也不知下一次相見是什么時(shí)候。”
施夷光看著施母,道:“娘,你知道我去東村時(shí),村人看到我說最多的什么嗎?”
施母看著施夷光,想了想:“夸你俊?”她女兒的相貌她還是很有自信的。她都能想到下次浣紗的時(shí)候村人夸西施的樣子。
“她們說最多的,是東施姐的可怖丑陋。看我一眼,夸一句我,在帶出一句東施姐。”施夷光道。
“總是這樣。”聽著這話,施母的臉沉了起來:“冰兒以前也是十里八村都聞名的大美人。上門求親的都踏破了門檻。”
“正以為以前極美,所以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依舊總是說不停。”施夷光道:“若以前是個(gè)丑人,如今不過更丑罷了。哪里招的來這么多是非。”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往日施冰兒的容顏,施母沉默了很久。
良久,她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之前她剛剛好的時(shí)候,因?yàn)槿A兒的緣故也會(huì)跟人說一些話。有一日,我跟她說起了那場(chǎng)火災(zāi)。我便問她,當(dāng)日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鄰人說走水當(dāng)夜聽到她跟她娘吵架,又是為了什么吵。
她沒說具體何故,只說她娘催她成親之事。后來我無意中聽鄰人提起,說那晚她娘哭得厲害,說自己莫如死了的好。后來不知怎么起了大火。兩個(gè)人打鬧之中把桐油燈給打倒了,這才走了水。
那時(shí)候本來兩個(gè)人都是能出來的,偏偏她娘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出來,說自己是累贅,連累了東施。不如跟著這一把大火燒死的好。
冰兒為了救她娘,硬是在里頭生拖硬拽。耽擱了時(shí)間,最后這才變成了這般模樣。”說完,施母長(zhǎng)長(zhǎng)一嘆,帶著惋惜和心疼。
“好生生的孩子,就成了這樣。”
施夷光認(rèn)真地聽著施母的話,待她講完,轉(zhuǎn)頭問道:“我看嬸嬸以前也挺溫和的一個(gè)人,冰兒姐不成親也沒怎么樣。那天夜里怎么突然就那樣了。是怎么吵起來的?”
“就是成親嘛。為了這事兒。”施母道:“她娘說自己拖累她。”
“還有了?”施夷光又問。
施母頓了頓,看著她,道:“大概也就這樣了。”
“就這些么。”施夷光喃喃,低頭深思著。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總覺得哪里不對(duì)。”
“哪里不對(duì)?”施母趕緊問道。
“要真的只是東施姐成親的事兒,以嬸嬸的性子肯定會(huì)來找你說。怎么就直接跟東施姐說起來了,還為此吵了起來。”施夷光緩緩道。
施母聽著,沒有接話,只是微微偏過了頭避開了施夷光的眼神。
施夷光頓時(shí)察覺,看著施母道:“娘,你是不是還有事沒跟我講?”
施母沒說話。
看著施母這樣,施夷光想了想,道:“要是娘不想說就不說了。反正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幾年。再講也沒有意義了。”
“我只是怕,跟你說了,你就不理冰兒了。”施母猶豫著開口。
“她怎么了?”施夷光問道。
施母抬頭看了看施夷光,遲疑踟躕地開口道:“說是冰兒在外頭有了歡喜的男子,還交付了身子。”
“啊?”施夷光訝然。
她之前回了村里之后,便常常跟施冰兒呆在一處。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不可能。娘,你這是聽誰說的?”施夷光臉色有些嚴(yán)肅起來。
“你不管我聽誰說的,反正是這么回事。”施母沒有告訴施夷光。
施夷光皺眉,道:“這你也信?一聽就是胡謅的。真要有這回事,我跟她走那么近怎么會(huì)不知道。”
“你跟她有多近?近的過鄭家那姑娘?”施母說著,白了一眼施夷光。
施夷光心中一凌,看著施母,道:“鄭旦告訴你這些的?”
“不是鄭家姑娘,是她那個(gè)舅母。”施母說著,嘆了口氣,道:“你那時(shí)候入了越宮不知曉,剛走水之后不久,鄭家姑娘那個(gè)舅母就在村里頭說冰兒的閑話。什么她這樣怨不得別人,是自作自受說她跟別的男子勾搭舍了身子還害死了自己的娘。
我那時(shí)聽到氣得不行,找她去說理。她跟我說是聽到鄭旦說的,后來去了緊挨著冰兒家旁邊的人戶打聽了,那天晚上她娘跟她吵得,似乎便是如此。
本來那時(shí)候村里人堆冰兒都還好,大多都是憐憫。就是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起來之后,她臉又成了那樣,別人說話就更變本加厲。”
施母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施夷光已經(jīng)沉思起來。耳中沒有再聽施母的叮囑,認(rèn)真的思襯著什么。
施母說了好一會(huì)兒發(fā)現(xiàn)沒人回應(yīng)自己,這才叫了施夷光幾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光兒?”施母問道。
施夷光回神,看著施母道:“娘你將才講什么?”
“我說明兒早上你走,要不要讓你爹去趕牛車送你?”施母問道。
“不用了,明兒一早范大夫會(huì)來接我的。”施夷光回道。
母女兩又說了一會(huì)兒話,看著天色實(shí)在是有些晚了,施母這才戀戀不舍的起身離去。
施母出去關(guān)上了門,外頭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屋子里漸漸安靜起來。
施夷光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桌子上燃著的桐油燈。燈火晃蕩,搖曳著。這個(gè)屋子幽靜極了。
這燈要是一打翻,桐油潑到桌案,再遇火星子。若是茅草的屋子,瞬間就沒了。所以一切看起來都那么順理成章。
可總有那么一兩處透露著怪異。
良久,外頭傳來斑鳩的鳴啼。施夷光起身,走向桌案吹滅了桐油燈,回到床上躺下。
屋中黑黢黢一片不見絲毫,施夷光閉上眼睛,翻了個(gè)身,緩緩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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