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聞言,轉頭看了看,便見將才路上的馬車不知何時駛到了兩人這里。她目光落在馬車的車窗簾后,便見一年愈花甲的老人坐在車中,頭上用藍布抱著髻,一臉的褶皺。
他一手掀開簾子,看著楊樹下坐著的兩個小兒,聲音溫和,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
施夷光看著那老兒扁扁嘴,轉頭撇開臉。
她從來都是這么沒禮貌。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叫這無禮為“高冷范兒”。
對于這種路人甲乙丙丁,她實在沒興趣搭話。懶得開口。
再說,這天兒實在太熱了,讓她也實在沒力氣說話。
那老人看著施夷光撇過的頭,皺了皺眉,旁邊的言偃見此,趕緊起身對著那老兒回道:“我們剛才在爭論,太陽是中午近還是早上近。”
這老頭子出行還有青布馬車,平民可是沒有這個待遇的。不說非富即貴,那至少也是有地位的。言偃自認為不是西施妹子這般的天真小兒,也跟著爹娘混了幾年,這些基本常識還是懂的。
“哦?那你們怎么爭的呢?”那老兒顯然被這個話題給拉住了注意力,看著言偃問道。
“我說是早上近,因早上太陽將出時許大,中午是便小了。這不是近大遠小的道理么?”言偃看著老人規矩的回道。
老人聽得點點頭:“嗯,有道理。那你是怎么回的呢?”說著,老人的目光又落在施夷光的身上。
施夷光轉頭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目光掃過坐在車轅上,一手執筆一手執竹卷,埋頭不停寫寫寫的另一年輕男子,最后落在車簾后那老頭兒身上:“對不起,哀家從未見過清早的太陽。”說著,滿不在乎的回過了頭。
哀家這個稱呼,應該無所謂吧。畢竟這個時代連太后都沒有。前世火熱朝天的羋月,她媽的媽的媽現在都不知在哪兒快活呢。反正肯定是沒出生。
施夷光抬著袖子抹了把脖子后的汗水,又呼了一口氣。然后拿起懷中抱著的桑葚吃了兩顆。染的嘴唇上全是紫黑色。
見她對人家不理不睬的樣子,言偃卻是轉頭看著那老人歉意的道:“您不要生氣,她年紀還小。”
施夷光在旁邊聽得翻了個白眼。這句在二十一世紀她最反感的話,想不到有一天用到了她的身上。
“無礙。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那老頭對著言偃安撫的搖搖頭,又問道:“那你能告訴我她是怎么回答的嗎?”說著,看了一眼一旁坐著一臉桀驁不馴的施夷光。
“她說是中午大。”言偃也跟著那老頭看了看旁邊的施夷光,轉頭尊敬的回道。
“為何?”那老頭挑起眉頭,轉頭看向施夷光。
施夷光撇過頭也不鳥他。自顧自的吃著懷里的桑葚。心里暗暗腹誹著。在現代,這樣明目張膽上來跟七八歲的小孩子說話的陌生人,大半都被當成人販子暴打了。
言偃轉頭看了眼施夷光,而后回過頭對著那老人道:“她說,早上清清涼涼,中午熱的像是在熱水里蒸著一樣。便是近的熱遠的冷的道理。”恭敬的說完,言偃轉頭看了眼施夷光。
他可是上過學的,夫子說過,上過學的人,要知禮。知禮,方而能服人尊人,方而能吸引人。
這樣子,西施妹子會多看他兩眼嗎?言偃的余光若有若無的掃過一旁坐著的施夷光。
那老頭兒滿意的看著知禮恭順的言偃,聽著他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是這個道理。”
認真的想了想,又將目光落在言偃身上,搖搖頭:“唉……這個,我也不清楚呢。”
有人問他嗎?
施夷光坐在一旁,聽著樂的笑了一聲,轉頭看著那老頭:“誰說你懂得多?”
對于天體運動,這個時代的人懂得不要太少了好嗎?
那老頭看著施夷光,而后又抬頭看了看頭上的太陽,自言自語道:“是啊,誰說我知道的多呢?”而后放下車簾,馬車緩緩往前走去。
“有病。”施夷光看著駛去的馬車,嘴里輕輕說著。這時代的人腦回路總是這么與眾不同。
看著那輛馬車漸行漸遠,忽而,施夷光腦子里一陣光閃過。
老者…春秋…日初出遠……日中時近……旁邊的人記錄…
她全身一頓,而后看著已經駛遠的馬車緩緩的瞪大了眼睛。便在那馬車拐彎之際,施夷光倏的站了起來,離弦之箭一般飛奔而去!
“孔丘!!!”
一旁的言偃嚇了一跳,看了看散落了一地的桑葚,又看了看狂奔而去的施夷光,茫然而無措。
“噗通”一聲,施夷光一個腳滑便栽倒在地。言偃趕緊跑上來準備扶起施夷光。
哪只施夷光跟不知痛一般,雙手一撐,兩只腳麻利的站起向著馬車拐彎消失的地方跑去!
“哎!西施妹子等等我!”言偃看著施夷光失心瘋般的樣子,唯恐出事,趕緊跟著跑了上去。
施夷光趕死趕活追上拐彎處時,那輛馬車早已不見蹤跡。她皺著眉一臉肅容四望,企圖找到那馬車的身影。
“西施妹子,怎么了?”身后追上來的言偃氣喘吁吁的跑到施夷光的旁邊,關切的問道。
都說西施妹子掉水之后落下了毛病,這會兒不該是犯病了吧?言偃一邊想著,一邊擔憂的看了看施夷光的臉色。
施夷光搖頭,看著再無一人的道路,長長的嘆了一聲:“沒事兒。”說著生無可戀的閉上了眼睛。
天知道她剛剛錯過了誰……
“那現在……”言偃看著施夷光,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好怕這西施妹子突然犯病。
“回去吧……”說著施夷光轉過身子往回走去,而后又戀戀不舍的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長嘆一聲。
“哦,走這邊。”言偃指了指跟施夷光所走相反的那條路。
施夷光轉身,跟上了言偃。
她將才是熱的不想說話。但現在是真的不想說話了。天吶,她將才的無禮,將才的高冷,讓她生生錯過了影響力足以貫穿歷史千年的人。
不消說中國,千年后便是外國都推崇備至的人,美國舊金山公園都有他的雕像。英國出版的世界歷史名人錄里位居榜首的人,法國作家伏爾泰將他的塑像放在書房中朝夕朝拜的人……
就在剛剛,在她面前被活生生的甩著無數個白眼嫌棄了……
施夷光現在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唯有小學學過的一篇古文,久久在她的腦海里盤旋
孔子東游,見兩小兒辯日,問其故。
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
一兒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
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
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
孔子不能決也。
兩小兒笑曰:“孰為汝多知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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