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長湖鎮。
熹微的晨光籠罩在尚未完全蘇醒的小鎮中。大大小小的水流在鎮中縱橫交錯,將偌大的城鎮切割成形狀各異的區域,粼粼波光倒映著各式水上民居,讓這座小城多了幾分江南水鄉的韻味。
小鎮西北方向是個面積逾萬畝的大湖,名叫“龍澤湖”。鎮中流水和湖水相通處的水面上屹立著一座華夏神殿。神殿深處隱隱傳出孕婦臨產時撕心裂肺的嘶喊聲。正殿中央,一名青衫男子深深跪著,神色凝重而虔誠地祈禱。前方神臺之上,華帝石像剛毅而嚴肅,仿佛在凜然地俯瞰眾生;夏祖石像仁慈而溫柔,右手捧著一股源源不絕的圣泉,猶如在微笑著注視自己的子孫后代。
“華帝先祖,夏祖娘娘……”青衫男子額頭沉重地壓在石磚地板上,用艱難的語氣哀求道,“懇求保佑他們母子平安!”
神殿深處臨盆產婦的掙扎哭泣聲愈發凄厲,可以聽到產婆在里面忙前忙后的聲音。青衫男子每聽到里面發出一聲嘶喊,嘴角的肌肉都忍不住抽搐一下!
這時,他從胸前衣襟中掏出了一折奇怪的圖紙,然后仿佛時間凝固了——因為他的嘴角、他的眼神正在凝固。
神殿剎那間像是一座墳墓,荒涼而死寂!
一絲復雜的光芒從他瞳孔中散發出來,然后他慢慢地站起身。烏黑滄桑的眼睛倒映著手中那疊圖紙,眼神中漸漸起了一絲絲火熱……直到神殿深處突然傳來一聲竭盡全力的痛苦嚎啕聲,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產婦聲嘶力竭的痛嘶聲像把鋒利的刀子,割裂了黎明前的寂靜,遙遠的天空中,隱隱有異光浮動。
長湖鎮上兩個早行人指著云端議論道:“你看,那是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早上的云霞么?”
“不,那不是云霞!”
長湖鎮上空的云端開始散發著一絲絲赤紅色的光芒,光芒越來越明亮,竟將整片天空映照得一片赤亮。云層赤光如有生命力一般自動凝聚成帶狀,然后從萬丈高空垂落向大地,最終竟然落向了長湖鎮的華夏神殿,將整個華夏神殿籠罩在光暈中!
整個長湖鎮一片赤紅,宛如處在夕陽光景中。
神殿深處,面色蒼白至極的產婦吃力地對前方抱著嬰孩的產婆叫道:“讓……讓我看看我的孩子!”
那產婆面露難色,但她看到一個母親眼中熱烈的執著,只得痛下心來,將裹在襁褓中的嬰孩遞到她面前,忍著淚道:“這孩子……恐怕活不過三日啊!”
正在這時,青衫男子沖了進來,看了嬰孩一眼,忽然暴躁地抓住那產婆的衣襟,眼底涌出一絲瘋狂:“你剛剛在說什么?”
產婆低著頭,語氣低沉:“你……你們夫妻自己看看吧。”說完就離開了神殿。
青衫男子和產婦一左一右掀開了裹著嬰孩的毛毯子。
初生的嬰孩兩眼緊閉,渾身醬紫色,比尋常新生嬰孩枯瘦了許多,連哭也幾乎哭不出來,哭聲幾乎完全啞在了口中。
這孩子活不過三日……夫妻二人只覺腦袋轟的一聲,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婦人憔悴的雙眼中噙滿了淚水,緊緊抓住丈夫的手掌,已泣不成聲:“青楓,青楓,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叫做張青楓的青衫男子萬萬料不到,自己讓懷胎十月的妻子白素隨自己一路顛簸,卻是換來了這么一個凄慘的結局。他心如刀絞,寬厚的手掌緊緊包裹住妻子纖瘦的手掌,含淚道:“白素,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晶瑩的淚珠擊打在地板上,彌漫著一抹滾燙!
神殿內殿的穹頂上開始滲透出一絲絲赤紅色的流光,這股流光迅速凝聚成帶狀,然后將白素母子籠罩在內。張青楓起初也被赤光照到,但這股赤光似乎有某種奇異的排斥力,竟將他生生從母子二人身邊推開了。張青楓不禁吃了一驚。
云端上垂落的赤色光帶已經徹底籠罩了華夏神殿。
在這股詭異的赤色光芒籠罩中,虛弱不堪的嬰孩開始張嘴做出吮吸狀。白素渾身開始滲透出一顆顆細小的白色真元,如同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細小冰粒一般。緊接著,這些細小的固體真元逐漸氣化,化為了細密的真元氣流,紛紛匯向嬰孩吮吸的小嘴中。
饑渴不已的嬰孩貪婪地吮吸著母親體內的靈力,醬紫色的肌膚漸漸紅潤飽滿起來,虛弱得似乎隨時都會夭折的小身體又重新煥發了生命力。與此同時,白素的膚色更加蒼白,體質也更加虛弱乏力。欲求不滿的嬰孩瘋狂地吮吸母親體內殘余的靈氣。白素只覺自己的生命力源源外泄,身子輕飄飄地似乎隨時都會湮沒在一片虛空中!
張青楓大驚失色,顫聲道:“這……這孩子!”
白素臉上立即泛起了一抹慘白而會心的笑容,費力地將右手食指豎在嘴唇前,做了個“噓”的手勢。
……
長湖鎮天降異象引起了全鎮不小的騷動,好奇的人們遙望著小鎮西北的華夏神殿,逐漸匯聚成了一片人山人海。滿城喧囂中,五只鐵甲黑鷹裹挾著狂風,矯健地降落在鎮中一個角落,鷹背上同時翻下了五個身形頎長、全副盔甲的鷹騎士。眼尖的民眾一眼就認得出那些黑煞巨鷹,在這北焱國中,素有“黑煞蒼雪,鷹中王者”之稱,凡是騎著黑煞巨鷹的騎士,皆是官階極高修為極深的武官,遠遠是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冒犯不起的。擁擠的民眾們立即誠惶誠恐地給五個鷹騎士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五個鷹騎士邁著沉重的步子,來到告示墻前。為首鷹騎士從告示墻上揭下了一張通緝令,犀利的目光掠過上面一男一女兩幅畫像,劍眉微微一挑,眼光斜向身后四名下手:“他們夫妻二人就藏在前方那座華夏神殿中?”
一名瘦削的鷹騎士點點頭,有些激動:“是這樣的,方才有民眾報告華夏神殿那邊天降異象,然后聽到了里面產婦產子時撕心裂肺的叫聲。將軍你想想看,尋常人怎么會選擇在那種地方產子?這想想就可疑,因此我敢肯定,張青楓和白素他們夫妻二人就藏在那神殿中!”
為首鷹騎士面帶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說,圣姑她已經產子了?”
瘦削的鷹騎士有些焦急:“將軍,我們趕快抓住這個機會,包圍住華夏神殿,緝拿他們二人吧!”
為首鷹騎士摸了摸頭盔,淡然一笑:“是,我們是要趕快包圍住華夏神殿,但我們不能緝拿他們。相反,我們要保護他們!”
另一名粗壯的鷹騎士皺著眉頭:“將軍,緝拿他們二人可是教主口諭!”
為首鷹騎士面色陡然冷峻,以不容商量的語氣說道:“無須多言,教主圣令臨時改變。聽我命令,迅速封鎖華夏神殿,禁止任何人靠近!”
五名鷹騎士翻上鷹鞍,駕著巨鷹呼嘯而起,飛掠過縱橫交錯的石橋、流水、民居,瀉落在華夏神殿前。
張青楓聽到神殿外尖銳的鷹鳴聲,霎時渾身一顫,整個人惶恐緊張起來,他看了安睡的孩子和妻子一眼,轉身毅然沖了出去,他的雙手掌心散發出了赤紅的真火,熾熱的殺氣一路燃燒而去!
“高長陵,你真的要對我們夫婦二人趕盡殺絕?”張青楓兩眼中殺意畢露,對他來說,妻子剛剛誕下嬰孩,母子都生命垂危,此時若有人冒犯,他勢必會以命相搏。
為首鷹騎士高長陵看了故人這副落魄而殺氣騰騰的模樣,心頭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就正色道:“張青楓,不管之前你做了什么,今天我不為難你。但是你們一家三口今天必有性命之憂,我高某愿意竭我所能,保護你們周全。”
張青楓手掌松弛,灼熱的真火迅速熄滅,狐疑道:“為什么?”
高長陵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情況復雜,此時來不及細說。張青楓,你我相識多年,你也知道我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絕不可能騙你。現在圣姑剛剛產子,母子都需要照顧,你放心進去吧,外面由我來!”
張青楓半信半疑,但他對高長陵的為人卻從不懷疑。他曾是龍神淵的龍騎統領,高長陵是鷹揚塔的飛騎都統,兩人各是北焱國數一數二的龍騎士、鷹騎士,因爭戰較量而認識,雖然沒有結為異姓兄弟,但他們二人英雄相惜,大有相見恨晚之意。高長陵戰功赫赫,卻從不參與黨派斗爭,為人重情重義。此時張青楓身為北焱國頭等通緝犯,卻不遭其鄙夷冷酷對待,不由眼眶一熱,點點頭,又返身進入了華夏神殿。
高長陵內心的思緒也是萬分復雜,猶如千千萬萬根藕絲,剪不斷,理還亂。
一身緋衣如火,那個擁有君臨天下氣魄的蒙面冷艷女子,對他冷冷地道:“張青楓盜竊了我們北焱國的戰事部署圖,現已查明,他的真實身份是南秦國龍家軍的翼騎將軍龍天烈,本座命你速速將他和背叛圣教的圣姑緝拿回來,本座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南秦北焱,兩國戰事僵持已達百年之久。巍巍華夏,以漠南孔雀河為界,南邊是南秦,北邊是北焱。南秦坐擁中原沃土,物阜民豐,國力鼎盛,擁有三十萬龍騎士,威震**八荒,號稱龍王朝。北焱擁有塞北廣大疆域,漠南漠北雖不及中原豐腴,但地域遼闊,也擁有二十萬鷹騎士和五萬龍騎士,是華夏大陸上唯一能與龍王朝抗衡的勢力。
南秦北焱為敵百年,兩國仇深似海,而張青楓潛伏北焱國八年之久,身居要職,與圣姑結婚生子,盜取了北焱國的戰事部署圖,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北焱國主、圣火教主姬月櫻對此震怒不已,下令封鎖國境水陸空三路,舉國通緝,然后又派遣三百巨鷹騎士窮追堵截。
然而今日破曉之前,那個盛氣凌人的女子卻通過回音晶石對他鄭重地道:“不惜一切代價,保他們一家三口周全!”
高長陵目光飄向了前方,那里水天一色,霧靄繚繞。
東邊天已經泛起了一抹魚肚白,光芒蠢蠢欲動,日將出。
時間飛逝,斗轉星移,彈指一揮間,十八年光陰已經流逝,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十八年后,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高長陵仍像十八年前一樣,屹立在長湖鎮華夏神殿前,微昂起頭,遙指著前方水天一色的龍澤湖。不同的是,他的四名下屬已經不知所蹤,身邊卻站著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少年郎長身玉立,看起來眉清目秀,風神俊朗。但與其極不相稱的是,他的眼神中裝滿了滄桑和痛楚!
“高叔叔,后來呢,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我爹我娘他們怎么了?”少年郎焦躁不安,迫切想了解關于父母、關于自己的往事。
高長陵臉色陰郁,艱難地呼出了一口氣,仿佛呼出了十八年積郁胸中的悲痛苦悶,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了一股隱含血腥的滄桑氣息。“那是一個極其血腥慘烈的日子!”
殘破多年一直未修繕的華夏神殿仿佛也在微風中,低沉哀怨地訴說那段苦難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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