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蝶。
這個名字確實太普通太俗氣,給人的第一感受像是鄉下丫頭的名字,更像是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兒的名字。從這個名字上,能感受到一種嬌小,一種柔弱,一種需yà
被保護的溫婉感?晒肥T谀X海中拿那個女人的形象和這個名字做對比時,卻感到了一種荒唐和滑稽。那個沖著自己咬牙切齒怒罵賠錢貨的娘們,怎們能跟這個名字掛上勾呢?
狗剩輕輕用手指摩挲著那個名字。
這個名字沒有姓氏,只是簡簡單單的蝶蝶二字?晒肥S浀,那娘們是有姓的啊,不是姓木嗎?
一轉瞬間,狗剩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因為那個男人,姓宋。
因為那男人姓宋,所以那娘們才姓木的吧?怪不得唐山叔第一次知dà
那娘們姓木的時候,會說原來還是姓木啊。狗剩將目光垂在那一行行的字跡上,然后輕聲默讀。他讀的極為認真,幾乎是每個字眼每個字眼的往下讀,像剛進私塾的垂髫孩童,極為用心。
“此女京都人氏,家境不詳,十六歲后京都有娼妓南遷,隨之落戶渭城。居章臺巷,無東家,無聲名。至渭城兩年,意wài
失蹤!
四十五個字,很簡短,但狗剩卻用了很長時間才讀完。仿佛是看什么自己半竅不通的子曰詩云,他看的很艱難,但畢竟還是讀完了,所以狗剩的,眉頭緊鎖著,半響沒有說一句話。在這空氣都仿佛凝固中,只能聽到竇健稍微有些沉重的呼吸聲和一群人輕輕翻開紙頁與沙沙的書寫聲。不曉得那些整理資料的人有沒有注意到狗剩此時微妙的表情變化,或者是早就看到卻不敢說一句話,像竇健一樣害pà
狗剩會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
但其實上,狗剩連動都沒有動,他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眼皮微微下垂,看著紙上那一行不長的字眼,仿佛那些字眼變成了模糊的符篆,他看不懂的天書墨跡。
過了良久,狗剩忽然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仿佛是一個信號,隨之而來的是更為激烈的大笑。
他感到了一種滑稽一種荒唐,因為這個名字與那個娘們形象之間的差異,也因為這個娘們簡短的履歷介shà
,更因為那短短的資料上透露出的平靜與波瀾不驚。
至渭城兩年,意wài
失蹤。
好一聲意wài
啊。
狗剩一直在笑,笑了很長時間,仿佛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搞笑滑稽的喜劇,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停下來,但嘴角卻依舊停留著一絲笑意。
他想,在燕國小鎮的時候,那個娘們會不會想到關于她的一生,只是“意wài
失蹤”這四個字。當她像一具人干一樣躺在床上說那句“這輩子我不欠他什么,下輩子再慢慢算賬”的時候,會不會知dà
那個她記了一輩子的男人在乎的只是家族如何存續如何安安穩穩。狗剩知dà
,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有狗屁所謂大局觀的人,相反他是一個很感性的人,從這一點上,他無法原諒,無法原諒那個讓自己母親念叨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愛了一輩子的人。更無法看到當年害了自己母親的人,依舊在渭城這方大宅院里作威作福,享盡富貴。
他停住了笑聲,但眼中,卻有晶瑩的光滑落下來,被他很恰當的擦去。
那娘們,你當初離開渭城,甚至一路向北,到了燕國。那么今天,你看呀,你的兒子回到了渭城,那些欠你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拿回來。
我不允許,有誰敢欠咱們娘倆的帳
竇健咽了一下口水,半響,沉聲道:“從這些事情上可以看出來,十四年前是宋府二房太太和三房太太做了某些動作,才導致您的母親離開渭城,只身一人去了燕國。具體的細節雖然并沒有查清,但主要的框架已經能夠看的明白。若不出意wài
,裘興董便是當年那件事的主要負責人”
狗剩伸出一根手指,打斷了竇健的話:“賬本上當年被賜金放還的那些人?”
竇健道:“少爺放心,昨夜我已經安排了人著手調查。好在當年這些宋府下人老家離渭城并不算遠,最多三天,派出去的人就能回來了!
其實哪里需yà
查,單單這些事情便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狗剩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寒冷和鎮定,以及似乎極北寒淵處滲透出來的死寂味道。這感覺讓竇健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連帶著在書房里整理資料那些人都停了手中活計,自動垂手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狗剩瞥了一眼那幾個算得上是賬房先生的中年人。
竇健道:“少爺大可放心,這些都是信得過的自己人!
狗剩點了點頭,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揉了揉腦袋,然后有一絲不解,一絲疲憊似的對竇健道:“從我回到渭城開始,就不停想要查清當年發生過的所有事情?蔀槭裁串斘艺娴牟榍辶怂惺虑橹螅瑓s沒有一點點開心呢?”他這話雖然是問句,但卻沒有一絲詢問的意思,更多的還是自言自語的味道。所以竇健不敢插話,而是恭敬的站在一旁,額頭微微低垂。
這種恭敬,來源于他此時復雜的心情,更直接的來源,則還是狗剩短短一段時間所透露出來的縝密心機和強dà
而冷酷的手段。
“我以前想過,或許這真的和說書人嘴里所說的故事一樣。某個富家子弟尋花問柳,一夜露水姻緣,卻最終始亂終棄,做了負心漢,薄情郎。但其實,有些事情,并不是故事,也并不如同故事一樣。輕輕一句話說就能徜徜徉徉說上三天三夜。所以,我很生氣,非常生氣!
狗剩仰起頭,書房外的雨聲愈加的大了,透過窗戶能看見一條條白線從屋檐上滾落在地,然后啪啪啦啦散了一片,往院中墻角開鑿的水渠中淌去。或聚攏在一起流入以備走水的地缸里,或被排入下水道,沖刷著這個商業城市完備的地下水道。
狗剩就這樣呆呆看了很長時間,然后嘆了一口氣,揮揮手道:“你放心,我是很生氣,但不會因為生氣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竇健點點頭,繼xù
沉默著。
狗剩仿佛不知dà
該說些什么了,輕輕拍打著椅子上的薄木扶手,喃喃唱道:“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尋思起,從頭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身后緣,恐結他生里。然諾重,君須記!
“然諾重,君須記。”
狗剩笑了起來。
以往村頭有個屢試不中的老秀才,整日站在荒草崗上對著紅紅的夕陽叫喊著什么可憐白發生,而且還會一詠三嘆循環不絕。那時他總覺得這老頭可真惡心人,但此時此刻,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成為那一詠三嘆的惡心之人。
但他知dà
,最惡心的事,不是這些。
狗剩長長呼了口氣,轉頭盯著竇健,沉聲道:“我需yà
你做更多的事!
竇健躬身道:“少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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