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瞇起了眼。
滿場俱靜,連銳歌和萬合都皺起了眉頭。崔鵬張大嘴,小心的看了看無動于衷的狗剩,然后走上前一把拔起大旗,笑著遞給顧垣。顧垣卻冷冷瞪了他一眼,一腳將大旗踢開,落在演武場上。崔鵬也隨之摔倒在地,迷茫的看著顧垣。
而顧垣卻再次道:“撿起來,給我。”
狗剩一動不動。
在場的這許多人中,除了崔鵬傻不拉幾對狗剩身份一無所知外,幾乎人人都知dà
了這位年紀不大的公子哥是何來頭。玄衣輕騎雖然厲害,但卻是宋家的私兵,難不成還要和宋家的少爺鬧出什么不愉快?這無論是從道理上講還是從形勢上說都沒有理由啊!萬合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顧垣,回望銳歌統領,道:“是不是該管一下?”
銳歌冷笑一聲:“他們自家兄弟的事兒,咱們插什么手。”
他們自家兄弟誰?顧垣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玄衣輕騎和宋家公子有什么聯系?哪里能稱得上兄弟?這句沒有任何邏輯的話很難聽明白,然而萬合還是聽明白了。兄弟當然指的不是顧垣,而是顧垣身后的某個人。他身為玄衣營副統領,自然知dà
顧垣得以進入玄衣輕騎,大多還是因為那個被稱為蘭明公子的宋家二少爺!所以說,這是一場他們自家兄弟的爭奪。玄衣輕騎,自然不好插手。
“三爺的意思,我很明白,但我總要看一看這個家伙有沒有那份能力。若沒有,我可一萬個不愿意將三千弟兄交給這么一個沒種的家伙。”銳歌統領敲了敲腰間的刀鞘,聲音沉悶,目光筆直的射過去,沉聲道:“他最好不是一個窩囊廢!”
現在站在狗剩面前的,是人馬肅立的顧垣,氣勢凌人殺氣彌漫。這讓狗剩有點迷茫,所以他開口問道:“為什么?”
顧垣很不愿意回答他這個問題,所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弱者才會不停的問為什么。”
“可是我不明白。”狗剩望著他,也許是正面對陽光,所以狗剩抬起一只手微微遮住天光,“前幾天在小樓前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我不認識你,你估計也是剛剛認識我,可你哪來的那么大怒氣。可能沒有人告sù
你,我對危機非常敏感,所以我能感覺得到,你對我有殺氣殺氣這東西,最是讓人寢食難安。我以為玄衣營所有人都是這么看我,所以趁著這兩天閑工夫多,我就到處走了走,但除了你這里,我就算再被人討厭,也絕對沒有人想殺了我。所以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你我之間,到底有怎么樣的仇。”
他輕輕的說,言語很平靜,但任誰都能感受到這一絲平靜里包含著的肅殺意味。狗剩看著顧垣,目不轉睛的那種。或許是這種目光很讓人不爽,于是顧垣不想再墨跡下去,干脆的道:“你不該來玄衣營。”他將手里的木刀握緊,擺了一個弧度:“你的存zài
,是對二少爺的威脅。”
二少爺狗剩哦了一聲,松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
他笑了笑,很平靜的看著顧垣認真道:“說實話,我真的不想來這里。”
說完這話,不等顧垣接茬,他便走過去兩步,將跌落在地上的旗幟撿起來,豎立在身旁,瞇起眼打量了一下鮮艷的大旗,沖著顧垣道:“你很想要這個?”他順手揮舞了大旗一下:“可是我偏不給你!”
話音一落,狗剩提著大旗奔跑起來,幾步竄上了一匹已牽出演武場的黑色駿馬,提韁喝道:“有種你倒是來搶啊!”
銳歌的眼中猛然有雪亮的光芒騰現,他哈的笑一聲,握拳道:“越來越有意思了。”隨即篤定的朝萬合說道:“這小子看來不是個窩囊廢,既然他要比一場,那我就讓他試一試。”說完銳歌統領舉手做了一個動作。那是一個玄衣輕騎人人都懂得的戰術指令,意思便是“允”。看見這個動作,演武場上除了銳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要打當然可以,但陸字區的男人也不是不要臉的王八蛋,怎么會以多欺少。
一對一,很公平,也很帶勁。
崔鵬起身攔住催馬上前的狗剩,壓低聲音但很是急慌的喊了起來:“你瘋了,顧垣那家伙可是首屈一指的戰將,你怎么敢呃,不對,你到底是誰?”
看來他并不是很笨,表情一變已經猜到了狗剩絕對不是自己所猜想的新兵蛋子,也不是那貧苦人家的孩子,他好奇心大起,喃喃問道:“你你到底什么來頭啊。”
狗剩笑了一聲,抖了抖馬韁道:“等完事之后我再跟你細說。”
崔鵬神色變幻,最終咬了咬牙讓開,對著狗剩道:“那你可要小心點,你本來就沒他大,實在不行就把旗扔了認輸吧”
不再搭理崔鵬,狗剩縱馬上前。
在燕國小鎮的時候,自己也跟著盜馬賊混過一段時間,這馬術說不上精通,靈活總還是可以的。他手握大旗,五尺來長的旗幟如同一片巨大的紅云,他舉著有些吃力,所以干脆將旗幟團團繞在一起,將粗壯的旗桿繞成了一桿長槍,握在手中,冷冷看著對面的顧垣。
你不服,要替所謂的二少爺出那么一口氣掙那么一份臉,所以要打我的臉。那好,我自然也無需客氣什么,今日,便看看到底是打誰的臉!
顧垣瞇起眼,木刀在手中微微劃了一個圈,然后拍馬沖來。
馬蹄聲起起落落,極有節奏,黑色的真嵐軟甲在演武場上沖出一條黑線,筆直的朝狗剩射來。馬后的煙塵如同黃色的地龍,呼嘯升騰,離狗剩還有很遠的時候顧垣猛的一沉刀,身子伏的更低了。與此同時萬合一瞇眼,脫口道:“撩月式”他看了一眼依舊沉穩坐著的銳歌統領,問道:“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的一招,有點不合適吧。”
“沒什么不合適的,若那小少爺連這一招都頂不住,還不如做個賬房什么!”銳歌統領猛的失語,身子稍稍往前傾了一點,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就在二人對話的瞬間,顧垣已然沖到了狗剩身前,一刀撩月式自下而上從狗剩腋下向脖頸撩去,角度刁鉆,速度如同一抹黑色的閃電。但千鈞一發之際,狗剩卻只是將手里的大槍微微下壓,“噌”的一聲格住了木刀,在錯蹬的瞬間手腕一翻,大槍游龍般在磕開木刀的剎那挾山裹海似的橫掃回去。這一下干凈利落之至,若不是常年生死殺伐對戰,決計無法養出這般脆亮的招式。
可是眼前的少爺,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啊!
銳歌表情變幻,望了一眼萬合,萬合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也不知dà
這個七少爺哪里來的這般俊的功夫。
而最受震撼的,莫過于四周圍著看熱鬧的人群。
因為在他們的眼里,這個所謂的七少爺最多不過是個前來鍍金養戰功的紈绔,畢竟一個渭城眠月樓娘子樓的常客,能有什么出息?肯定早就被眠月樓的姑娘娘子樓的杏花春釀掏空了身子。所有的人杜笑嘻嘻的等著看這位七少爺的笑話,可誰能想到,這位七少爺竟是連眉毛都不眨的給了眾人如此大的一個驚喜。顧垣什么實力?在座的誰不知dà
,無論是弓馬騎射還是招數經驗,在玄衣輕騎里都算是排行極前的人物,可甫一照面,竟是半點好處也沒討到這位七少爺,到底什么來路?
縱馬繞了一個圈,二人再次相對。顧垣面沉如水,握緊木刀。
他同樣沒有想到,這個七少爺,實力竟然如此強橫。
他不是狗剩,所以根本不知dà
狗剩曾在短短的時間內有過怎樣的奇遇和折磨,所以也不知dà
狗剩現在擁有怎樣的體魄和實力。在林教頭的院子里,他曾一次又一次的被曾經甲子傳奇收官者捶打磨練,在自己的房間里,他又曾一次一次的被一條小白龍以龍息灌溉若是如今的狗剩還能被一刀斬于馬下,那林忠和小白龍就真的可以直接撞死在豆腐上了。
顧垣笑了笑,他知dà
,若是說自己第一次試探因輕敵而沒有任何成效,那么接下來,他便再不會留手。因為他真的有很大的后手。
縱馬上前。
狗剩同樣縱馬奔馳。
兩條黃龍在馬后卷起,雜亂的馬蹄聲悶然如雷。
再次相撞,顧垣提手豎劈,木刀呼嘯朝著狗剩的臉頰劈來,一股強悍的刀氣縱橫發散。周圍不少也低低驚呼“開山式”——此刀便真的似那開山的天神一刀般朝著狗剩力劈而去。
狗剩不動,然后舉槍相迎。
“噌”的一聲,木刀擊在大槍之上。顧垣順手向一側劃去,直逼狗剩右手虎口,狗剩右手撒開單手持槍,然后奮力一轉,大槍豎直繞了一圈擋開木刀。他右手再次握槍,一抖一震向顧垣喉頭扎去。顧垣翻身躲過,斜斜一刀再次撩出,直取狗剩小腹。
亦是同樣的翻身躲過,狗剩一拍馬臀,提韁閃過,二馬再次錯開。
銳歌的表情漸漸凝重。他當然不再認為狗剩只是個聲色犬馬的紈绔,只是他現在忍不住的在想,這位七少爺,到底有多強。
香已燃到了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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