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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滿弓刀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囚西山(下)

作者/誰念西風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您不是說不見天日嗎,那您怎么舍得出來救我了!”狗剩對于這個聲音實在是無比的熟悉,除了那位在西山地坑里口口聲聲不見天日能夠手刃紫電蟒的爺,還能有誰?狗剩一邊拍打著墨黑的四周好似墻壁般的東西,一邊興奮的大呼小叫。可是那個聲音卻并不領情,反而嘿的嘲諷了一聲,淡淡道:“爺壓根就沒出來,而且,你怎么就知dà

    爺是為了救你!

    狗剩愣住,傻傻問道:“您沒出來?”

    那位爺的聲音卻并不再響起,好似根本不愿意回答狗剩這個缺心眼兒的問題。狗剩鬧了個窘迫,嘿嘿問道:“那您怎么跟我說話的?”那聲音這才慢悠悠道:“爺的境界豈是你小子能夠窺見一二的?大神通廣大知dà

    怎么寫嗎?”狗剩頓時了然,目瞪口呆,喃喃道:“氣機通達,日游八千”那位爺嘿的笑了一聲,輕聲道:“還算是有點見識!惫肥4藭r已經驚的嘴巴都合不住了,訝然道:“您,您,您到底什么境界?”這位爺的聲音有些飄渺,聽著似乎有些不太真切,但光棍氣卻是十足,傲然道:“爺懶得跟你廢話!

    狗剩這才回過神來,生硬的咽了一口唾沫,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皻鈾C通達日游八千”他是從林爺爺那里聽說過的,林爺爺說過,真武修行者到達一定境界之后,便會有本尊不動,神游萬里的本領,這和傳說中的仙人一劍千里御風,轉念取人首級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能夠擁有這種本領的人,不說境界高低,起碼是具有修仙大成的資質的。狗剩想到了這位不見天日的爺可能會是某一個不出世的大能,但卻著實沒有想到這位爺竟然有這般通天似的本領。愣了許久,他才嘆息道:“您可真是我爺爺,親爺爺!

    那聲音譏諷道:“你不要臉的本事也很出神入化啊!

    狗剩苦笑道:“得了吧您,還是甭跟我這斗嘴皮子了,您也看到了,我平白無故的被人困在這山頭上,中秋節的時候掛不了燈籠您可別怨我!

    那聲音沉默片刻,譏笑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盤爺還不清楚。不過你小子要知dà

    ,爺既然說過不見天日,那便不會出山。爺本尊不動,單憑神識,是沒辦法幫你破開這勞什子禁制的,想要出來,自己想辦法。”

    狗剩瞠目結舌,愣了半晌才苦著聲音道:“那您老沒事兒跟我打什么招呼,合著您是給我一甜棗兒再打上一巴掌是吧?您倒不如讓我在這兒自生自滅呢!”

    狗剩氣的不行,一拳頭砸在了這似墻非墻的禁制之上,只彈的手指發痛,忍不住哎喲一聲,甩了甩手,恨恨不休。那聲音卻哈哈大笑了兩聲,用好似狼外婆般的聲音嘿然道:“小子你可長點心眼兒吧,告sù

    你,這玩意兒叫河山硯,是應天學宮珍藏的上品法寶了,而且這玩意兒的厲害之處還不是禁錮他人,而是把禁制掉的人,慢慢折磨死。”狗剩嚇了一跳,臉色微變:“您什么意思。”

    那蒼老的聲音似乎打了個哈欠,慢騰騰道:“知dà

    墨水是用來干嘛的嗎?寫字兒的。知dà

    字寫的好被人稱為什么嗎?鐵畫銀鉤這四個字眼總不陌生吧。”

    狗剩腦海中可沒有任何鐵畫銀鉤的光景,闖入他眼簾的,是一副豬肉待割的畫面,狗剩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顫著聲音問道:“您幾個意思?”

    老頭哈了一聲,用十分平靜祥和的語氣對狗剩道:“鐵馬冰河,此為鐵一字;劃定風云,此為劃一字;銀漢迢迢,此為銀字;至于這鉤字嘛不知dà

    你可曾聽說過鉤心斗角?”

    狗剩再怎么蠢也不會蠢到以為這個鉤還是那個勾兌的勾,當下便雙腿發軟,強自鎮定道:“您還是直說了吧!

    那蒼老的聲音慢騰騰道:“鐵馬冰河,是千軍萬馬呼嘯而來,你小子有本事的話就在千軍中取上將首級,才能破開這第一個禁制。劃定風云,那前提自然是需yà

    有風卷殘云的場面,你小子任由八方風雨拂面而不動如松,大抵也能撐過去。到了銀漢迢迢,小子,若是有千百隕星撲面而來,想必是十分震撼的吧?到了鉤心斗角,嘿嘿,等把你的五臟六腑都鉤出來的時候,你自然也就知dà

    了它是什么滋味!

    狗剩聽一個,臉色便蒼白一分,到最后整張臉不經熨燙就已經足夠拿去當宣紙用了。老頭的話音剛落,他便一腳跳起,大罵道:“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啊!

    山頂之上有山風拂面,可是卻并不凌厲,狗剩的話帶有余音,在這個山頂上層層蕩漾開去,一圈圈回蕩,情感豐富極為憤nù

    ,連帶著風都停了一下。聽到狗剩歇斯底里的嚎叫,這位身份隱秘的老頭卻嗤笑一聲,嘆道:“沒那么嚴重,不過是幻境罷了,等禁制除去,一切都將消散于無形。只是從此以后,你的心境會受到什么改變,卻是誰都說不準的了。許多年前,應天學宮憑借著這件法寶,不知收服了多少江湖好手甘心效命”這話剛一說完,狗剩便皺起眉頭,他感到此話當中似乎有著很多耐人尋味的貓膩,便突兀出口詢問道:“多年前?”

    老頭的話在這里戛然而止,他沉默片刻,嘿然道:“還是顧好你自己吧,少打聽其他的事兒。”

    狗剩皺起眉頭,他隱隱覺得這位爺的背后隱藏著什么巨大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與應天學宮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然而老頭對此事諱莫如深,倒是讓狗剩很是無奈。此時無暇旁顧,狗剩環視周圍,眼見得墨跡越來越濃,就好像有人在清水中倒入濃墨,然后慢慢攪拌,直攪得整個瓶子都渾濁不堪,而且墨跡成團成團的飄落下來,全部都籠罩在狗剩的四周與頭頂,讓狗剩頓時有種烏云壓頂透不過來氣的悶塞感。

    老頭輕聲道:“鐵馬冰河將至,小子你自求多福。”

    狗剩咽了口唾沫,收起了玩笑戲謔之心,開始仔細打量眼前的一切。他此時的心態很好,因為他知dà

    ,這位很是神mì

    的爺絕對不會讓自己折在了這里,因為他還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狗剩不去講那些日日送酒打屁的情分,他只講彼此還能夠利用的空間,所以他知dà

    ,這位高深莫測的爺絕對不會對自己袖手旁觀。因為有了底氣,所以狗剩很沉著,能夠從容打量眼前分發生的一切。

    慢慢的,狗剩便發xiàn

    了有些苗頭開始不對了。一團團氤氳開來的墨水漸漸的竟然凝聚成形,化成了一匹匹掛甲配蹬的駿馬,而且陣列成行,顯然是訓liàn

    有素的軍馬。再等一會兒,那些馬上也漸漸化出了一個個盔甲猙獰的騎士,而騎士手中,也開始有長戈鐵騎馬刀等各種兵器凝聚。沒過多長時間,眼前就出現了層層無窮的千軍萬馬,而且各個形象逼真,正朝著狗剩怒奔而來。

    轟!

    狗剩頭頂最大的那塊墨跡轟然砸下,像是颶風卷過,氣浪翻涌,瞬息間,周遭一切已經發生了改變,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望無垠的古戰場,有折戟沉沙,硝煙彌漫,映脫的此時格外慘烈。

    是真的慘烈。

    在神州詩詞大家或者話本傳奇的執筆者手中,戰場一般被描繪的格外凄涼,什么“黃沙百戰”什么“馬革裹尸”什么“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什么“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在真zhèng

    的戰場面前,統統成為了文人墨客經lì

    雕琢之后的把玩之物。他甚至能夠看見,一枝黑白墨色的長戟從一個年輕的戰士嘴里捅入,再從后腦捅出,而那個戰士就那么睜著眼睛,被長戟撐著,與地面半斜。有些戰士的皮甲被生生砍開,刀鋒從腋下一直撩到脖頸,整個肩頭只有一點皮相連,濃黑的血水早已凝固。在他腳下,便有一人的胸口被砍了一刀,皮肉翻卷,好似嬰兒張開的小嘴,又像是什么鬼怪在咧嘴大笑,翻卷的皮肉顏色從外向里逐漸遞增,怎么看都像極了一個神mì

    而恐怖的淵藪。腸子肝臟在狗剩的腳下淌了滿地,讓狗剩臉色一陣發白。

    目所及處,無一不如此!

    遠遠的西山山腰,老頭盤腿坐在地坑中,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放在腰間,閉著眼睛看著和狗剩所看到的景象,悠悠的嘆了口氣。

    是的,閉著眼睛看,這便是氣機通達。

    他在想,這小子到底惹了學宮的哪一個小子,竟然會被人拿河山硯收拾——在他的眼里,學宮里的所有人,幾乎都能夠被稱之為小子了。

    河山硯啊,嘿嘿,幾十年沒見過,還是那么霸道不容情。是不是河山多壯麗,但征者必無情?若是如此,擁有天下又能如何呢?老頭有些胡思亂想,半晌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么小的年紀,就看這些東西,只怕他是接受不了的吧。若是當場吐了出來,對他日后的心境勢必影響極大。而且,還很丟人不是嗎?老頭微微瞇眼,想到那一年自己貿然闖進河山硯里,若不是她,恐怕也是要吐出來的吧?

    老頭嘆了口氣,他決定還是幫幫這個小子吧,別的不說,起碼自己看的順眼不是嗎?然而當他正準bèi

    稍稍施展神通,幫狗剩去除某些不堪的畫面時,卻愕然發xiàn

    眼前的這個少年只是微微皺眉臉色蒼白,卻再也沒有了別的表示。

    他感到很好奇,非常的好奇,同時,他也感到震驚,這樣的少年,究竟是在童年的時候經lì

    過什么,才會對眼前的一切表現的波瀾不驚呢?老頭沉默了,他決定還是再看看,慢慢看看,他對這個少年的興趣也猛然提高很多,眼睛不知不覺又閉了上去

    鮮血、斷肢、慘呼、叫罵、刀鋒入骨的鈍音和著一望無際的死亡與絕望鋪天蓋地的涌入狗剩的耳膜和眼睛,以及他的大腦。狗剩幾乎是在頭頂上的墨團籠罩下來的一瞬間就愣在了當場。他的瞳孔猛然放大,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很熟悉的場景啊。

    他驀然間想起了很多東西,想起了第一次殺人時的場景。他至今還清晰的記得第一次殺的那個人的容貌,那是一個看著很老實的商人,來燕國販賣茶葉和布綢,有著江南人常見的謹小慎微,想來平日里也是個一團和氣的人。可是那個容貌謙和的男人,卻在小鎮閑逛的時候故yì

    將那娘們洗衣服的木盆扔進河里,嬉笑著罵著說你給老子下水撿回來,老子賞你兩錢銀子。雖然這個男人那時渾身酒氣,但狗剩還是在夜里悄悄摸進客棧,用平日里挖野菜的鋤頭敲碎了他的腦袋。狗剩似乎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商人驚恐的目光和紅的白的一團漿子。那時的場景,和他腳下某個人的破碎腦子,何其相象,盡管此時此地一切都是黑白色的。

    狗剩有些難過,至少他覺得有些難過。

    可是,殺人這件事,他從來沒覺得不應該過。

    我殺你,是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且活的開心一點,如果因為不殺人而讓自己死,那就太虧本了。狗剩比一切商人,更能精打細算。

    他嘆了一口氣,輕聲對自己道:“老子真的很不喜歡殺人”說著,他微微彎腰撿起了地上的一把鋼刀,刀身平直,只是在刀尖兩寸的地方微微彎曲了一點點。這種刀狗剩并不陌生,那是極其符合戰場廝殺規律的軍刀,與北海破鯨刀的造型有些相像,很適合一刀劃開血肉。

    他撿起刀,奔騰呼嘯的騎兵也已經到了眼前,狗剩咬了咬牙,忽然笑了起來:“不管你他娘的是真是假,老子還是要殺!”話音剛落,他一刀揮出。

    有鮮血潑灑,狗剩感覺不到溫度,但卻覺得臉上濕潮,很讓他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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