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設計部,剛巧嚴肅往外走,兩人撞了個正著。
嚴肅僅是朝她略一頜首便要出去,蔣絮叫住了他:“嚴肅。”
他腳步頓了下:“有事?”
她點點頭。
他抬手看看時間,“我還有半小時。”
蔣絮笑了:“夠喝杯咖啡了。”
樓下,咖啡廳內,蔣絮握著手里的杯子,眼瞼半垂著。已經快要及肩的發,被她隨意的掖在耳后,露出一側白皙的頸子。
嚴肅始終目光淡漠,即便是在凝向她時,也是如此。
她說:“意大利的事,謝謝你。”
“不用,”他回得直接,連絲曖*昧的空間都沒有,徑直道:“去年的專才計劃,就是在法國和意大利之間選擇了法國,今年再去意大利,是水到渠成的事。我什么都沒有做,不必謝我。”
話雖這樣講,但蔣絮心里仍有些過意不去。她略沉默后,抬起頭說:“我決定不去了。”
嚴肅聽罷,眉梢挑起幾分:“為了他?”
蔣絮也不隱瞞,點頭:“他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因為我,我不會在這個時候丟下他。”
嚴肅卻笑了:“他害你害得還不夠嗎?如今,不過就是像日行一善一樣,給你施了點小小的恩惠,你就前赴后繼了?”
“我們的關系很復雜。”
嚴肅的態度冷了,“哦?有多復雜?復雜到,你明明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bèi
,現在竟又讓自己跳進火坑里?”
“嚴肅,”她冷靜出聲:“我懷孕了。”
嚴肅突然震住了。
她自失一笑,清聲開口:“就在我決定要去意大利的時候,我發xiàn
我懷孕了,恰恰又在那個時候,他為了救我,撞斷了腿,又傷了眼睛,這輩子都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她緩緩的抬起頭:“你說,這樣的關系,有多復雜呢?”
嚴肅垂下了目光,眉間的褶皺攏得更深了。
“我知dà
你一直都在幫我,我也不想讓你失望,但有些事,不是我想怎樣,就會朝著我的預期發展。有太多的意wài
,讓我措手不及。”她喃喃的說著,就像似對著老朋友,訴說滿腹心事,又毫無負擔。
嚴肅慢慢抬頭,望著她,眸中的情緒,已被他很好的掩飾:“你打算生下這個孩子嗎?”
她搖頭:“我不知dà
。”
“不,你知dà
。”嚴肅盯緊她,冷靜的模樣,早已看穿她似的,他說:“如果你不想要,你早就已經打掉了。”
蔣絮的心頭被狠蟄了下,她逃避許久的問題,竟被嚴肅一針見血的指出。她有片刻的慌亂與不知所措,抓著杯子的手,也在一點點收緊。
突然,她的手,被握了住。
她詫異抬眸,無措的目光,與他的坦然撞了個正著。
“那就生下他。”他說。
蔣絮愣了,不敢相信,這話會是出自嚴肅之口。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的,仿佛并不想帶給她任何壓力似的,安靜道:“如果是一再猶豫才做出的決定,你遲早會后悔。比起遺憾,我更希望你能面對。不管是好的壞的,總是有辦法解決的。”
蔣絮咬了咬唇,抑制住輕顫的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
“謝謝,嚴肅……謝謝……”
他的目光慢慢垂落,“我不希望聽到你一直對我說謝謝,那樣,就像被劃下了界線,讓我沒辦法逾越。”
蔣絮張張嘴巴,竟找不到一句適合的語言。
這個男人,守護神一樣的存zài
,可她……卻無力回應。
……
早上八點鐘,蔣絮準時出現在譚正家門口。
新家早已不是那幢危房,離慕容銘的臥龍閣很近,是幢獨門獨院的二樓小樓。空間雖然不大,卻格外精致。
即便如此,還是被譚正住出了即將被拆遷的感覺。
門前原本干干凈凈的小菜園,全都被雜物堆滿了,一直堆到了門口,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蔣絮回過頭,朝車內的人說:“我一個人進去就好,你去公司吧。”
慕容銘的鼻翼微微翕動兩下,隨即,皺眉道:“他有多久沒有打掃過這里了?”
他明明記得,讓高陽買下的是幢新房子!
蔣絮輕笑了聲:“我會幫師傅收拾的。”
“不行!”他想都不想就拒絕:“你連學習都已經很費力qì
了,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不該你做的,你就給我消停點!”
說完,他給高陽打了個電話:“對……找一個清潔公司……要長期合zuò
的那種……”
掛上電話,他推開車門:“我送你進去。”
蔣絮想說不用,他則不容拒絕的伸出手:“過來拉著我。”
見他理所當然的一副需yà
她照顧的模樣,蔣絮失笑,還不與他再爭辯,走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這里……有些不好走。”她措詞很委婉。
慕容銘揚揚唇,“想象得到。”
即便如此,腳下時不時的還會碰到雜物,他皺著眉:“看來,他需yà
的不是清潔公司,而是一個老婆。”
蔣絮撲哧一笑,有些難以想象,師傅這等不拘小節,倨傲不羈,會看上什么樣的女人呢。
一推門進去,一股濃烈的機油味撲面而來。
慕容銘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壓抑住想要扯她離開的念頭,就站在門口朝里說:“你跟這房子有仇是不是?”
屋里傳來拖鞋趿拉的聲音,不時會撞到些瓶瓶罐罐的。
譚正穿著一個舊工作服,一看是他,不滿的對蔣絮道:“他怎么來了?”
“他……”
蔣絮想要解釋,慕容銘則不疾不徐的說:“我不來,我怎么知dà
,她在這里安不安全?”
“喂,你小子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啊?我還能把你的心肝寶貝吃了?”
蔣絮的臉“唰”地紅了,“師傅……您別亂說……”
譚正振振有詞:“不是心肝寶貝是什么嗎?走到哪都得跟著,你都這么大的人了,還能被別人給偷走了啊!”
他越是說,蔣絮的臉越是紅。
慕容銘卻不以為意,一笑:“說對了,我還就是怕被別人偷了。”
蔣絮:“……”
慕容銘輕輕拍了下她的小屁股,“我和師傅還有話說,你先……去外面呼吸下新鮮空氣吧。”
當著譚正的面,他這舉動讓蔣絮又羞又急,他剛說完,就連忙出去了,哪里還敢看譚正那笑瞇瞇的樣子。
聽到她走遠,慕容銘才出聲:“喂,老頭子,我不許你虐待奴役她。”
譚正笑了:“怎么,心疼了啊?但你得知dà
,我帶徒弟就是這樣的!想當初,你不也是從給我洗內*褲開始的嘛!”
慕容銘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皮笑肉不笑:“就因為我知dà
,所以才來警告你,不許讓她做這些!”
“嘿嘿,給個理由吧。”
譚正心情大好,把椅子上的舊報紙掃到地上,四平八穩的坐了上去。
他別開臉,悶聲:“她有我的孩子了。”
譚正一驚,差點從椅子上載下來,“你說什么?”
他幾步過來,左右盯著慕容銘,突然嘿嘿就樂了:“不是不喜歡的嗎?這怎么還搞大人家的肚子了?”
慕容銘煞眉:“老頭,注意到你的言詞。”
“我又沒說錯!”譚正老神在在道:“依你小子的狠勁,如果你不喜歡,就算她懷孕了也不會絆住你的腳步。哪像現在,都變成傷殘人士了,還這么緊張兮兮的跟過來!”
慕容銘深呼吸,然后,微笑:“老頭,就當你說的都對好了。”
“哈!”譚正拍了一巴掌,興奮道:“你終于認輸了是不是?”
“是,”他從善如流,面帶微笑,“其實,我本來是不愿意她過來這邊的。”
譚正馬上板起了臉:“怎么,你學成出師了,反而還要攔著人家進步?你小子什么時候這么歹毒了?”
慕容銘也不氣,繼xù
說:“是她說的,你是國內這方面的翹楚,去意大利學習什么的,一點意義都沒有,想要學習,就要找盞明燈。顯然,你就是她未來的明燈。”
這番話,讓譚正很受用,不住點頭:“還是小絮有覺悟啊。”
慕容銘又說:“她都這么有覺悟了,那老頭你呢?”
譚正一愣:“我怎么了?”
“她是孕婦對不對?”
“對啊。”
“孕婦不能長期待在煙霧繚繞的環境里吧。”
聞言,譚正不說話了,下意識護緊腰間的煙袋鍋。
慕容銘冷笑著,不必用眼睛看,也能想象得到他的動作,遂伸手:“拿來吧。”
譚正皺緊眉,轉過身,手護提更緊了:“不給。大不了,我以后不抽就是了!”
他倒也痛快,點頭:“好,我帶她走。”
“你敢!”
“那不拿來。”
譚正糾結半晌,掙扎著,顫顫巍巍的把煙袋鍋抽出來,遞到他的手上,還心疼的叮囑著:“你可得給我保管好了啊,我這是祖傳的呢!”
慕容銘皮笑肉不笑:“師傅,從您爸爸那代傳下來的,就不必再明說了吧。”
譚正嘟囔著:“那也是祖傳的。”
兩人說話的功夫,高陽效率很高,已經帶來了清潔公司,隨蔣絮一同進門了。
跟譚正打過招呼后,便指揮人開始清潔消毒,譚正看得心一揪一揪的。
“慢點,小心我的寶貝啊……都是祖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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