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在家里又多待的一天,是因為老婆還需yà
做一次透析再走。
我的兩個妹妹是聽了張夢美說了林英的情況,一大早都搶著跑了回來,都主動要求跟著去醫院。
我看思念還算穩當,就想讓她陪著她嫂子去,讓嬌嬌在家陪我。
可嬌嬌說她也想陪著嫂子去醫院,她一定聽話,讓做什么做什么,不讓說話就打死也不說話。
這孩子說話怎么這么沒有輕重?她都這么講了,林英就說帶著她吧。
張夢美是不會放心的,堅決跟著去了,我身邊自然就留下了思念,正好我在家說說話。
我們買的火車票是晚上十點半的,我是最擔心自己的這副木乃伊身體給大家添很多麻煩,那天回家的場景歷歷在目。
在醫院可以有輪椅、有電梯,可出了醫院就熱浪襲來,我拄著拐好半天挪不了一步,五十歲的大舅哥矮胖的身體就那么背起我,一步一步到了停車的地方,放下我時,我看到他臉上淌的汗和后背衣衫全汗透了。
我們家何其幸運,認了這么一門親戚呀!車到我們家樓下的時候,大舅哥的小舅子馮天林仗著年輕非要他背我上樓,可沒有走出幾步就不得不放下了,后來是他們倆輪流著連背帶架算是把我弄上了三樓的家。
現在我身上的擦傷已經大多好了,落痂的地方很多,就象脫殼一樣露出的皮膚開始有了彈性,接觸到了久違的空氣,尤其是臉,鼻尖臉頰和下巴的痂都掉了,終于在鏡子里看到了我正常的一張臉,這張臉看上去沒任何問題,不會嚇到母親了。
但是左腿和右臂里面都有鋼板,明年還要取出拆掉,現在才二十來天,都不能用力,拄拐我只能右腿稍稍點地就抬起,但是也疼得咬牙,我身邊都是女保姆,火車上去廁所會是很艱難的事,江南還小不能太指望他,這一天一夜的旅途好讓我擔憂啊!
不管怎么說,日子還要過,路都是人走的,到時候再想辦法解決吧,我希望到了石家市以后,小舅舅認識的人脈廣,真能找到更好的專家為林英治病。
我一定要努力拆掉石膏和夾板后,能夠扔掉雙拐,站著陪在林英的身旁。
她現在的心里壓力一定很大,其實這么多人在身旁,是不適合她靜心養病的,但現在這樣又是沒有辦法的事。
江南昨晚上下棋直到凌晨才睡,此時在房間里睡得正香。
林英她們三人走后,思念就跑到廚房去忙碌,明顯是還怕我躲著我。
我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兒,我自己的親妹妹,和我相差14歲,總是不能和我很親近,我做錯了哪里呢?
我還是決定把她喊出來,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說開呢?
思念趕忙跑出來,問我需yà
做什么?
我說傻妹妹,大哥需yà
你陪哥哥聊天兒,你看嬌嬌多好,才見面就親近得很。
我發xiàn
思念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我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思念是如此敏感,她是很在乎我對她的感受的。
思念低著頭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我費力的向前拉住她握在一起的雙手,拉到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但是嬌嬌再好,也沒有我妹妹思念,在大哥心目中的位置重yà
啊!”
我斜眼去看還低著頭的妹妹,思念的嘴角明顯的上翹了。
這個小丫頭哇!
“思念,你不要總是一副害pà
大哥的樣子,我妹妹都能考上北京大學了,大哥很可能將來要指望我妹妹呢!”
“真的嗎?大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給你去做。”
思念一聽我要指望她就抬起了頭,一雙眼睛真誠地望著我,妹妹的眼睛真是很漂亮。
我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這么優秀的女孩子是我妹妹。
“小妹,你為什么有時候總象刺猬一樣,一副總要反擊別人的樣子,你看大哥說的對不對啊?你總怕別人會傷害你,不管是有沒有,你先出擊了就不怕受傷害了,是嗎?大哥覺得你一定朋友很少不合群是嗎?”
一聽我說的這番話,小妹思念又深深地低下了頭,但我看到了淚水都滴到了她的褲子上。
我心里特別的疼,把她拉了過來,用一只左手去給她擦眼淚。
小妹撲到我懷里,大聲哭了起來。
我突然覺得這個妹妹,跟女兒一樣。
“大哥你不知dà
,你那天問咱媽戶口上寫的什么名字?嗯,我不知dà
,我不懂,其實我好多年都沒有戶口,我是個超生的女孩子!他們都欺負我,從小到大他們都欺負我,沒有人和我好過。我要是不努力學習,我就什么都完了,在屯子里他們瞧不起我,都不會娶我。在縣城,人家都是縣里人,我一個最邊遠屯子里的女孩子,我……”
我怎么就不這么不細心呢?小女孩子的心啊!
我能理解她,也能想明白她的當時的處境,但是我不能縱容她這么想問題,這會影響她將來對幸福的感受,對愛情、婚姻、家庭會充滿苛求,會讓她做人做事學不會寬容和理解!
我試著給小妹講我從小的經lì
,爸媽車禍以后我的感受,老師同學的幫zhù
,我曾經的心理歷程。
我也曾經冷眼看待同學老師對我的憐憫,也踐踏過他們的好心幫zhù
,怕別人都是在看笑話而冷眼相對。
我讓思念慢慢去回憶,是不是有過人想要和她說話,是不是有人替她說過話,從小到大在她的身邊是不是也有過互相幫zhù
的好朋友好同學,有沒有過捐款別人,和別人之間的互幫互助?
“小妹,世上還是好人多的,很多同學也不是有意想傷害你
,他們也年輕,也不成熟,也愿意尋找刺激尋找樂趣。放過他們就是放過了自己。”
小妹思念開始慢慢的想小時候的事,想縣城讀書的事,有些事雖然很小,但她開始描述那些美好的畫面。
“小妹你看,你要是覺得人生美好那就是陽光燦爛的畫面,你要始終覺得別人在傷害你,那就是仇恨和陰雨密布的畫面,誰是那個拿畫筆的人呢?是你自己!曾經大哥也經lì
過,最殘酷的時刻,曾經我也想做過傻事,當時就想著抱著你嫂子在西湖跳下去算了!你看如今我們幸福的過了這么多年
,還有了個優秀的兒子,美好的生活都是用愛來做的,永遠不會是用恨能得到的。”
我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當年岳母大街下跪要飯,幾家醫院把我們攆出來的畫面再次在我腦中呈現。
小妹思念見我在回憶,就說大哥,你把和嫂子當年的事講給我聽吧!
我就沿著腦子中呈現的畫面,開始給小妹講我和林英是如何相識、相愛,她如何發病,我們如何求醫無門,我賣了房子傾家蕩產為她治病,我們在換腎時由于錢不夠怎么給醫生護士磕頭,怎么減免的醫藥費……
雖然不堪回首,我還是盡量多地向她描述我們得到的幫zhù
。
回憶那段過去,是我最不愿意的事情,但我還是希望通過我的描述,讓小妹能夠敞開心胸,去寬容豁達地享shòu
人生。
我把小妹又講哭了,但我們說話已經非常融洽,小妹不再怕我了。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說小妹咱還是準bèi
中午飯吧,思念點點頭站了起來,然后愣了一下。
江南不知dà
什么時候醒了,就站在他那屋門口看著我們,也不知dà
他聽到了多少?
聽就聽到了吧,我趕緊問兒子是不是餓了?
江南點了點頭,我就讓小妹趕緊做飯,讓江南陪我去廁所。
好在生的是兒子,兒子就多少能幫我一點,在狹小的衛生間里,我呲牙咧嘴的坐到了坐便上,我要解決了體內垃圾免得在火車上不方便。
本想問江南幾句話,但衛生間里還是算了,我看了江南幾眼,他也沒有要問我話的意思,我就讓他出去了。
直到林英她們回來,我還是在衛生間里常蹲,實在是太痛苦了,一定都弄出痔瘡了,估計外面也有人想上廁所,只能憋著了。
老婆兒子是最貼心的,他們敲了幾回門問我有沒有事?
足足的超過一小時吧!我終于頭昏眼花的出了“禁閉室”,估計這幾天都不會大號了!
一出來就見張夢美剛上樓買回了治便秘的藥,我大驚,我就是為了少上廁所才這么長蹲的呀!
我這么一解釋
,屋中的女士們都沉默不語,我也覺出這個話題不太好聽,趕緊張羅吃飯。
我這剛拉完就吃,無語!
林英透析后的難受我是知dà
的,她沒吃幾口就躺到床上休息,直到晚上八點多鐘,我們準bèi
去火車站了才勉強爬起來。
我們沒有帶多少東西,母親打電話來說,那面條件特別好,什么都不需yà
。
舅舅也特別懂事兒了,把她的東西大都放在我家里,只拿了一個小拉桿箱。
張夢美還是細心的買了一大兜吃的零食來打發火車上的時間,也帶了一個拉桿箱。
沒想到去火車站的路上非常順利,因為大舅哥這次非常聰明的帶來那兩個身強力壯的民工,張夢美又開著她的車,還說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車借給大舅哥開,大舅哥異常高興,支使那兩個民工,一路輪換著把我背上了火車的臥鋪車廂。
軟臥啊!又享shòu
了一把!是小舅舅找人給買的火車票,聽說以后要實名制的,這種找人買票的待遇就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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