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盯著那雙近在咫尺的黑眸,一時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但有一句一定不是玩笑話:絕不可以背叛他。
否則這男人不會放過自己。
冰冷的警告,危險的氣息,過近的距離,卻在這一刻組合出異樣的誘|惑。
男人漆黑的眼睛里盛著月光,亮晶晶的,映出徐中的影子。徐中看了他一會兒,就像中了邪,心里升起股壓制不住的沖動。他伸手一推,將盧淵推靠在墻上。
姿勢的逆轉使得盧淵眉頭一皺,徐中卻已單膝跪在石階上,彎下半個身,一手撐在他臉旁,低頭親了過來。
嘴唇被秋風磨得有些粗糲,甚至干燥,談不上是什么美妙的體驗。但徐中像嘗到蜜糖一樣,壓著他親了好一陣,又探進舌頭,有點情急地在男人口腔里掃掠個夠。
盧淵喘不過氣,抬手抓著他的肩膀,帶著推拒意味。徐中卻捧住他的臉,用點力道按向自己,又死死貼著他的嘴唇加深這個吻,反復碾磨,直到從盧淵喉底滾出一道低吟。
“媳婦兒,我不背叛你,你也不準再騙我了。”
大概是吻得太用力,徐中松開他時,也已有些氣喘。但看著月光下男人微紅的嘴唇,他心里那股邪火卻只增不減,恨不得立即把他扒個精光,就地□□。
盧淵錯開視線,推了仍壓在自己身上的徐中一下,整理衣袍,站起身道:“出來太久了,回罷。”
他穩了穩心跳,斂下眼里那抹慌亂,想找個理由解釋自己剛剛的半推半就。
今晚的一番深談,原本可以成為進一步籠絡徐中的良機,但盧淵忽然發覺,當他試圖馴服對方的同時,很多事都開始超出控制……
徐中站他身后答應兩聲,兀自舔了舔嘴唇,那上面還留有盧淵特有的冷冽味道。
剛邁出一步,盧淵卻驀地壓著聲音道:“等等,有人。”
巷子盡頭隱約現出人影,盧淵拉著他一閃身,藏在暗處堆疊成山的雜物后面。
不多時,便有五六個人走過來,都穿著張家軍普通兵士的服裝,神情警惕,行動間很有些鬼祟。
他們大概是提前約好了,從不同方向行來,最終聚到這里商談事情。
其中一個人低聲道:“探到消息了,主人的確是陷在六橫城,被涂玉山關在城西水牢里。”
聽了這話,幾道罵聲頓時響起,又聽一個聲音道:“那好辦,咱們繼續待在宿陽,等張勇跟這幫土匪攻城的時候,正可以入城救人。”
“這么多天了,涂玉山會不會已經拿到鑰匙?”
“小心說話,隔墻有耳。”先前那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幾人語聲頓時更低,只偶爾飄出“涂玉山”、“玉璽”、“鑰匙”等零星的字眼。
徐中心頭一震,看向身旁的盧淵,見那人臉色轉沉,顯然也聽到了玉璽二字。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當初引得溫白陸和太子大打出手的傳國玉璽,看樣子,這幾個人的身份也不簡單。
他們混在張家軍里,是為了營救被關在六橫城的主人,而他們的這個主人身上,很可能有把什么鑰匙,并且跟玉璽有關。
正想著,一陣風掀動墻角籮筐,發出啪地一聲輕響。
幾人聽到動靜,立刻緊張起來,回頭張望一陣,都把手按在腰間別著的挎刀上,朝昏暗的墻角邊走來。
徐中心里大喊一聲“不好”,屏住呼吸,一顆心急得砰砰亂跳。知道了這么大的秘密,萬一被對方發現,肯定是沒有活路。
腳步聲稍停,幾人已走到近前。借著月光一照,徐中便從竹筐的縫隙里看清為首那人,是個長臉無須的中年漢子。
那人眼里神采熠熠,目光來回掃了掃,突然回手拔出腰刀,一使勁,就朝兩人藏身的雜物堆里捅下!
徐中大驚失色,忙把擋在身前的東西狠狠一推,一時間,竹筐破匾以及一條條豎放的扁擔都往那幾人身上砸去,噼里啪啦一陣亂響。
“什么人!”幾人驚叫了聲,邊揮刀格擋邊后退了幾步。他們本是做個以防萬一的打算,沒想到雜物后頭真的有人,徐中突然發難,倒把他們嚇了一跳。
這瞬間的工夫,盧淵也已從角落躍出,手一探,便拔出贏淵劍直取領頭之人中路,意在一招得手。誰知對方也是不差,輕叱一聲,就地仰身弓作人橋,敏捷地讓過這一擊。
兩人刀劍相交,鏘鏘數聲,盧淵一面同他過招,一面卻暗自觀察他的破綻。忽然盧淵雙目微瞇,眼中掠過絲精光,電光火石間邁步朝前,繃臂振腕斜劈出一劍。只聽得當啷一聲,那人的長刀當即斷作兩截,落地發出脆響。
另一頭,徐中順手抄起根長扁擔,掄圓了便照著敵人的頭臉狠抽。他年輕力氣足,又仗著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在這番雨點般密集的攻擊下,對方一時竟也奈何他不得。
不過他們都已看出來,徐中不過是憋足了一口氣斗狠拼命,手上沒什么真功夫,旁邊那氣定神閑使劍的男人才是硬茬。
半晌后,為首的中年漢子悶哼一聲,捂住自己右腕退后,滿臉戒備地盯著盧淵,血順著他指尖點點滴滴淌下。
“大哥先走,我們壓后!”
其余人見他受傷,便都丟下徐中,上前合力圍攻盧淵,想掩護那中年人撤退。
中年漢子卻道:“他們剛聽見了咱們說話,絕不能放走。”說罷用左手撿起斷刀,強忍著疼,竟又朝盧淵攻去。
這下子以一敵多,任盧淵武功再怎么高強,也不由落在下風,漸被逼進墻角。
徐中急在心頭,兩眼都憋得通紅,連揮起扁擔猛擊,叫道:“老子跟你們拼了!”可那幾人只互相對了對眼神,都極有默契地繼續圍攻盧淵,寧可硬扛幾下打,也絕不分心旁顧。
徐中眼看這么下去不成,眼珠子一轉,掉頭就跑。
他跑出老遠,才回頭大喊道:“兄弟千萬拖住他們,他們的長相我都記清楚了,這就回去報信,把他們剛才說的話也一字不落地告訴張將軍!”
盧淵一聽之下,立即明白他的意圖,翻掌吐力,青刃長劍在掌中飛旋,將敵人逼退一圈,揚聲應道:“好。”
幾個人久攻不下,心里本就暗暗著急,見狀更是大驚,生怕徐中真找了救兵來。屆時即使全身而退,也無法再在宿陽久留,憑他們幾個勢單力薄,如何還能救出主人?
長臉的中年漢子面目一寒,也顧不得多想,厲聲道:“快截住他!”話音未落,便有兩人朝徐中追去。
徐中打小有這方面經驗,跑起來極是利索,一溜煙就竄到了巷子口,貓腰藏在墻后。
等到腳步聲近,他抓起扁擔便橫掃過去,出其不意打在兩人小腿上,叫道:“吃爺爺一棍!”
兩人沒做防備,哎呦兩聲絆倒,登時火冒三丈,拔刀再度撲上來,活像要把他剁成肉餡一樣。誰知徐中早從地上抓了把土,揮手迎面一撒,一下就迷了他們眼睛。
“媽的這小無賴!”兩人呸呸地吐著嘴里渣滓,雙手又是擋土又是揉眼,半天才能視物,都被徐中戲弄得額暴青筋,眼冒怒火,大罵一聲提刀沖向前。
徐中卻已跑出幾丈等著,見他們過來,嘴角一挑壞笑,道:“乖孫子,還沒完呢!”說完端起水缸上不知誰家的竹笸籮,抖手一潑,大大小小的生豆子滾落一地。
兩人正風風火火追到,片刻間哪收勢得住,不由驚呼一聲,先后踩在滿地亂滾的豆子上。
頭先那人扎穩下盤,滑了幾下竟而沒倒,卻聽后頭噗通一聲悶響,他那同伴已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啃泥。
沒等他站起來,便見徐中持著根長扁擔,當頭打向前面的漢子。那人到底有些身手,一側身閃了過去,下一刻,扁擔又從正面捅來,逼得他再是一躲,卻忘了自己正踩在滾圓的豆子上。
徐中瞅準他身形一晃的時機,扁擔狠狠一掃,叫道:“倒!”便將人掃翻在地,恰好砸在后面那人的身上,兩人跌成一團。
徐中瞅著他們的狼狽樣,把扁擔往肩頭一搭,罵道:“合著伙欺負我媳婦兒,也得問問你徐爺爺答不答應。”說罷朝掌心吐兩口吐沫一搓,握穩扁擔,便是劈頭蓋臉地一頓打。那兩人越著急越爬不起來,不幾時鼻青臉腫,踩得滿地豆子嘩啦啦直響。
這下子動靜太大,引得街頭野狗狂叫不止。兩邊屋宅里很快亮了燈,傳出隱約的人聲:“吵什么,叫不叫人睡覺了!”
女主人披著褂子出門一看,禁不住哎喲一聲,叉著腰大叫道:“作孽呦,哪個挨千刀的糟蹋我家糧食!”
徐中丟下扁擔,嘴一咧,邊腳底抹油往主街上跑,邊笑嘻嘻地道:“小嬸子別動氣,江湖救急,我那兩個朋友賠你銀子!”
那女人追出來幾步,仍指著他后脊梁罵:“壞胚子,小毛賊。”她順著徐中手指的方向看,見巷里果真還有兩個人,不由分說便抓住其中一個道,“快賠錢!”
“閃開!”那人不耐煩地將她推向一旁,好容易爬將起來,邁步就追。
女人正要攔人,卻一眼看見他們手里有刀,嚇得一哆嗦,更扯著嗓子沒命地尖叫:“殺……殺人了!殺人了!”
“怎么回事,哪殺人了?”
“大半夜鬧什么啊?”
燈火一處處亮起,人們紛紛出外看熱鬧,一隊巡街的兵士也聽見動靜,朝這邊小跑過來,恰跟從暗處鉆出的徐中撞個正著。
徐中忙指著身后,喘氣道:“奸細……快抓奸細!”
領頭的看了他兩眼,命手下們入內查探,自己則繼續盤問徐中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有奸細?”
徐中還沒答話,就聽街前又傳來了打斗聲。頭領臉色一變,剛才那隊士兵也恰在此時搜查完畢,回來稟報道:“沒抓到可疑之人。”
徐中挑了挑眉,那倆人跑得倒快。
前方喧嘩聲漸盛,頭領也沒空再管徐中,帶著一隊人直往街上吵鬧處去。徐中心頭一動,也追過去看,到了街前,果見盧淵正和先前那個長臉漢子斗在一處,其他幾人卻都不見蹤影,想必是知道事情鬧大,各自逃走了。
不多時,大隊兵士循聲而來,張勇也得到消息,站在眾人當中觀戰。這事本不需要他親自出馬,但因他大哥張智早先帶人攻打六橫城,至今未歸,今日的軍報也沒傳來,實在叫他寢食不安,稍有風吹草動便坐不住了。
那長臉漢子已受了傷,使左手刀根本敵不過盧淵的凌厲劍招,很快敗下陣來。
盧淵劍鋒一轉指向他咽喉要害,便要將其制服。誰知對方目光一閃,忽然探手入懷,摸出顆彈丸朝身前一甩,便聽砰地一聲,爆出一團刺眼的白色亮光,煙霧彌漫。
盧淵大驚后退,眾人都不由得抬手遮眼。等到煙氣散去,早已不見了那人身影。
張勇眉頭一皺,下令道:“關閉城門,去各條街道上搜查!”眾兵士領命,腳步聲雜沓而去。
徐中這才逮到機會上前,先朝盧淵身上看了一陣,還沒開口,盧淵便搶先道:“沒事,憑他們的功夫,我還不至于吃什么虧。”
徐中放了心,問道:“看出是哪路人沒有?”
盧淵搖搖頭,這幾個人的武功都是正路子,且配合默契,關系匪淺。他們眼見不能善了,便由一人掩護,另外幾人迅速向不同方向撤退。那長臉漢子更是拼盡全力絆住自己,待其余同伴逃脫,才來個金蟬脫殼。
想起他們曾提及的玉璽和鑰匙,盧淵不由眸光一動,陷入了沉思。據他所知,盛放傳國玉璽的精鐵寶盒需三把鑰匙才能開啟,而其中的一把的確流落在外,難道說……
這時,遠處城頭上忽然傳來一聲喜悅的高呼,打斷了他的思緒:“張智將軍的兵馬回來了!”
這一喊便如水入油鍋,人群里頓時沸騰起來。眾人臉上都露出喜色,不停議論著:“將軍回來了,定是大獲全勝!”
“沒錯,先殺殺魯賊的威風,等將來打下六橫城,誰還會不曉得咱們張家軍的字號?”
張勇更是臉泛紅光,一腔擔憂俱都化為欣喜,抬手命道:“快開城門,隨我迎大哥入城!”
張智歸來的消息很快傳遍軍中,兵士們紛紛涌上街頭,高聲呼喊著夾道歡迎,韓錚與大孟山眾匪也都在人群當中。
終于,城門轟隆隆地打開了。城外昏暗,隱約看見一支馬隊緩緩而來,隊伍中間,樹立著幾根碗口粗的旗桿,張字大旗迎風招展。
張家軍的士兵們見此士氣大振,都高聲歡呼起來。他們情不自禁擠向街道當中,有踮著腳的,有探著脖子的,就連睡在橋洞下的乞丐閑漢也全都跑來看熱鬧。
可是當馬隊靠近,進入火光照耀的范圍,這歡呼就像突然被卡在喉嚨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變調的驚呼與倒吸冷氣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到,為首那高頭大馬上坐著的,赫然是一個無頭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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