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田千里了!”王城在縣衙內(nèi)室中,指著一個身穿青布羅衣,看上去年紀大概四十上下的男子道。
“哦!”張恒點點頭:“煩請兄長代為引薦!”
“這個舉手之勞……”王城笑呵呵的道,就跟一個衙役吩咐了一聲,讓他去將那位田千里請過來。
沒多久,臉上還帶著些疑惑的田千里就被衙役請了進來。
“田公……來,來,來,容鄙人為您引薦,這位乃是張恒張子遲,子遲賢弟久慕田公大名,可惜一直以來緣鏘一面!”王城笑呵呵的指著張恒對田千里介紹。
田千里聽到張恒的名字,一雙眼睛頓時就閃過一絲精芒。
將近一年以來,張恒這個名字,他可是如雷貫耳,真正是久聞大名。
他將張恒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點了點頭:“果然是年輕有為!”
張恒連忙謙虛道:“不敢當田公夸贊……”
事實上,張恒也知道,對方的話多半可能不過是客套。
田千里是荀子的門徒,追隨者。
荀子這個名字,張恒在后世的時候,十分陌生,甚至連聽都很少聽說過。
但是,在這個時代,荀子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
即使是在獨尊儒術(shù)的今天,也沒有人能忽視那個不同于孔孟,更跟當時所有的思想家都截然不同的怪才。
荀子,真正的稱呼,應(yīng)該是荀卿。他是韓非子跟李斯的授業(yè)恩師,他教出來的這兩個弟子。一個成了法家的標準性人物,談起法家就繞不開的韓非子。
至于另外一人李斯。更是毋庸多言。
按理來說,荀子應(yīng)該是法家的先賢。
可是,當今世上大多數(shù)人卻喜歡將之歸納到儒門中。
這是因為,荀子以孔子的基礎(chǔ)人自居……
但是,說實話,儒門現(xiàn)在雖然是一盤散沙,古文學派跟今文學派鬧的不可開交,五經(jīng)博士沒有一天不吵架的。
然,在荀子這個問題上卻出人意料的保持了一致——那就是荀子絕對不是儒門之人!
而荀子的徒子徒孫們呢?
就像一個開了嘲諷的MT。將除了他們這一派的其他儒門學派,統(tǒng)統(tǒng)斥為偽學。
這么一來,兩者的矛盾與日俱增,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荀子一派的學者在儒門中的名聲,甚至還比不得墨家。
所以,田千里能客客氣氣的跟張恒說話,張恒已經(jīng)很滿足了。不敢有更多的奢侈。
“聽說,二郎這次召集南陵鄉(xiāng)紳,是想讓大家伙都把田租降下來?有這么回事嗎?”田千里也不跟張恒客套,直接切進主題。
“田公當面。不敢欺瞞,確實如此!”張恒拱手道。
“這是一件好事情,鄙人不才。愿在能力范圍之內(nèi)全力支持二郎!”田千里拱手淡然道。
他如此干凈利落的在張恒還沒開口就一口答應(yīng)下來,這讓張恒非常意外。也非常驚喜!
“多謝田公!”張恒大喜之下,連忙拱手。
田千里的問題解決了。就意味著今天的會議成功了一半。
作為南陵縣最大的地主之一,田千里的一舉一動,都可能影響一大批人。
只是,他為何如此爽快?
這就是張恒所無法了解的。
田千里似乎看出了張恒的疑惑,因此笑道:“人之性惡,吾乃是遵從荀公教誨罷了!”
張恒聽他這么一說,立刻低下頭,既不表示贊同,也不反對。
他的話一出口,張恒立刻就醒悟過來他為何會支持自己了。
無它,只是為了自己學派的道路。
荀子這一派,是儒門中的異類,甚至可以說是諸子百家中的異類。
先秦時期,絕大部分學派推崇的都是人性本善,禮儀道德,是為了人們更善良,不被外邪所玷污的手段。
而荀子卻反過來,認為人性本惡,湯武跟夏桀,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沒什么不同,只是后天的環(huán)境讓一個人成了暴君,另外一個人則成為了圣人。
單單是人性本惡這一條,就等于戳中了天下所有學派的敏感點,對于荀子這一派的學問和經(jīng)典,自然是大加駁斥和貶低。
更何況,荀子這一派,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思想,那就是人定勝天,所謂【制天命而用之】,【天有其時,地有其才,人有其治】。
張恒當初無知,所以開口抄襲了后世王安石的話。
“天變不足畏……”現(xiàn)在想起來,張恒依然有些渾身直冒冷汗。
幸虧這個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傳揚不廣,否則,單就那一句,就足夠讓人把張恒噴死!
張恒所了解的關(guān)于荀子一派的思想和主要論述,大概就這么多了。
說老實話,對于荀子的這些說法,作為一個穿越者,張恒是很佩服的。
但是,領(lǐng)先時代一步,是圣人,超越時代一千年,卻可能是瘋子。
荀子和他的徒子徒孫們,在當下的士林中的名聲就是一個瘋子。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田千里會一口支持張恒了,答案就是,他要借此機會,宣揚他們學派的思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和了解荀子學派,從而將之發(fā)揚光大。
張恒知道,他的這條道路,注定是艱辛和漫長的。
在如今的官場上,荀子學派沒有哪怕一個縣令做代表,而牢牢把持著官場的儒門其他學派,卻是無論如何,也絕對不會允許這樣一個異類學派的成員混進他們的隊伍中。
而沒有官方的支持,荀子學派想崛起,那簡直就是笑話!
最有可能的事是,當田千里這一代還信奉著荀子思想的人死去之后。這個學派就將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或許日后只能在史書上看到這個學派曾經(jīng)存在過的影子。
對于荀子學派。張恒是很有好感的,不大愿意看到這樣一個可能是古典中國最具唯物主義和實干色彩的學派就此消失。
他覺得。自己得給這個學派留下一點火種。
否則,他就妄自穿越一場了。
但這無疑以張恒現(xiàn)在的地位和處境,是很難辦的一件事情,除非將來他能掌握輿論的話語權(quán),擁有董仲舒當年在儒門中的聲望和影響力,才有那么一點可能,讓這個許多人眼中的瘋子學派,這個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韓非子,李斯這樣名聲顯赫。在歷史上擁有舉足輕重的人物的學派,在這個世界能有一個小小的立足之地。
張恒卻不知道,田千里之所以如此痛快,除了出自荀子思想的影響之外,更大的原因是,田千里通過種種途徑,知道了許多張恒的事情。
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雖然不是自己學派的人。
但無論言行還是做事的風格。卻很像荀子學派的人,是個做實事的人,而荀子學派首重做實事。
這就讓田千里還沒跟張恒見面,就已經(jīng)有了好感。
有了田千里的承諾。張恒的信心就開始爆棚了,在他看來,這一次會議十之八九已經(jīng)成功了。
跟田千里寒暄了一陣。張恒就拱手跟他道別。
這是必須有的謹慎,現(xiàn)在。張恒還不能跟荀子學派的人有太親密的接觸,甚至不能讓人覺得他們兩個之間過從甚密。
否則……
張恒想起了笑傲江湖中的衡山派掌門是怎么死的。張恒可沒有忘記。
送走田千里,張恒就對王城道:“兄長,可以去將那位張惠請進來了!”
“好!”王城點了點頭。
或許對于其他人,王城還會最基本的禮儀,但是,對于這個南陵縣境內(nèi)最大的印子錢商人,王城卻是半分好感也無。
他是縣令,是地方官,他的職責就是維護地方穩(wěn)定。
但是,那個張惠偏偏就是那個制造南陵縣最大的不穩(wěn)定隱患的來源。
錯非是此人極為狡猾,很難抓到他的把柄,加之錢能通神,他在長安城里有一個背景很硬實的靠山,王城幾乎都想立刻就將這個家伙給抓起來,關(guān)進監(jiān)牢中。
雖然,王城對張惠無可奈何,但張惠對王城卻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現(xiàn)官不如現(xiàn)管,在南陵這一畝三分地上,他若真跟王城撕破臉,他鐵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當王城派人一叫,張惠立刻就跟著衙役進來了。
“小人張惠拜見縣尊!”張惠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他蓄著非常漂亮的髯須,整個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他的聲音,卻讓張恒聽著感覺有些別扭。
“先生請免禮!”王城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然后就將張恒介紹給他:“這位乃是本官的忘年之交,張恒張子遲,先生認識一下!”
“張惠見過二郎!”張惠一愣,隨即露出滿臉的笑容,態(tài)度非常恭敬。
“叫先生來,是想請先生在一會的會議上,務(wù)必要支持二郎!”王城卻是很直白。
在之前,王城就跟張恒討論過此人,當時,王城是拍著胸脯向張恒保證,自己一定能說服這個印子錢商人的。
因此,王城此時的語氣中,多少有些命令的口吻。
在他看來,只有強硬的手段,才可能讓這個南陵縣歷任縣令眼中的大毒瘤聽話。
若跟他講道理,談道德,那就純粹是浪費時間了。
而王城敢這么說,自然有他的把握。
“小人……小人……”張惠眼珠子一轉(zhuǎn),他跟官府打的交道實在太多了,早就懂得如何應(yīng)付了,他笑著道:“小人實在有些難處,望縣尊和二郎體諒一二……”
這個世界上,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張惠的想法很簡單,讓他出血,那么自然也要給他回報了。
否則,就是太一神下凡,也沒有用!(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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