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如今算是真的安定了下來，他們搬回北陽城的消息，雖然沒有刻意宣揚，但是江湖上現在已經是人盡皆知。

    盛垣若是還有其他的壞主意，也早已可以動手，但是眾人等了幾日也沒見京城再有什么其他動靜。倒是聽說了最近一段時間盛王爺變上進了之類的話。

    只是這些天里，沈云清的病越來越嚴重，身體里各種毒同時發作起來，常常疼的他渾身抽搐。

    金婆婆跟江采曦他們，就是瞞的再好也會覺得不對勁，況且如今沈云清突然將沈家交給沈允之，他們兩個原本就覺得奇怪。

    幾次追問，沈允之沒有辦法，還是說出了真相。雖然心中早有不好的打算，但是她們兩人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這么嚴重，沈云清時日已經不多了。

    江采曦直接就哭的暈厥了過去，金婆婆兩眼發紅的問了好幾遍云清在哪，最后踉踉蹌蹌的一個人去了沈父床前。

    沈云清現在一天中清醒的時候已經很少了，即使醒過來也漸漸的開始有些神志不清。金婆婆來的時候他正雙目緊閉的躺著。

    沈云清現在也不過四十多歲，但是這些日子一頭青絲就已經白了大半。林念秋又走近幾步，這才看清他嘴唇烏紫，此時正上下抖著，似乎是在隱忍什么，過了一會才傳來幾聲牙齒上下打顫的聲音。

    金婆婆剛剛才安定一點的情緒，此時見他這樣，雙眼一紅，已經是掉下淚來。她才跟沈云清坦誠相對，怎么就出了這樣的事。

    她越想越悲，終于忍不住伏在床邊嗚嗚的哭了起來。她現在也不過是個老人，在她心中，這養了一輩子的沈云清就是她的孩子，如今卻要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白發人送黑發人。

    沈允之親自將母親扶回了屋中，一個人到外面涼亭上呆坐。沈云清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都看在心里，但又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爹爹痛苦。

    如今見母親這樣，更是難過。沈家剛剛回來，他又是才坐到沈家家主的位子上，雖然有三叔四叔的幫助，但許多事情還是要他親自處理，實在心力交瘁，每天都忍受著多重煎熬。

    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遠在點蒼教的杜七。前段時間給他寫的兩封信都沒有收到回復，他心中隱約覺得點蒼教是出了什么事，但江湖上又沒有消息，叫人去問了幾次，也都石沉大海。

    聽送信的沈家弟子說，除了信他們收了之外，他甚至連點蒼教的門都沒進去，不知道他們教中什么時候變的這么神秘了。

    中午江采曦醒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了沈云清，兩人不知道到底說了什么，沈母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冷靜了許多。之后她又囑咐了沈允之一定要好好的，便一個人回了房間。

    沈允之只怕母親再沖動之下做什么事，試圖去敲了好幾次門，想去安慰安慰她，都被她拒絕了。

    一直到晚上的時候，江采曦才從房中出來，但是卻見他就說：“去看你爹了么？他恐怕已經走了。”

    沈允之心中一涼，轉身就往沈云清房中跑去，到那里雙手顫抖的伸手一碰，果然已經沒有了呼吸，這才控制不住的嘶吼了一聲：“爹！”

    即使他心底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即使他已經知道了那么久，如今人真的沒有了，他還是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這就是個夢吧。怎么可能呢？那么好的那么疼愛自己的爹爹，這一個家里最堅實最溫暖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就永遠的倒下了？

    他邊想邊哭，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不一會沈云清的衣服就濕了一大片，他這才恍惚的抹了把眼淚，起身吩咐道：“去叫三叔四叔跟我娘還有金婆婆過來吧。”

    那小廝大概也猜到是發生了什么事，今天是他照顧沈云清，若是新家主怪罪下來，他可擔當不起，想到這里，腳下步子更是快，小跑一樣的去叫了眾人過來。

    中午江采曦去見沈云清的時候，雖然他身體痛到幾乎每句話都要費盡全力，但沈云清還是跟她說了很多。

    讓她照顧好自己，讓她不要太傷心。跟她道歉，說什么沒能照顧她一輩子。這些話一句一句的，簡直像刺一樣的扎進她的心窩里。

    兩人從相識成親到現在，幾十年的時光，沈云清一直盡自己所能的對她好，這些江采曦都知道，也恰恰成了她現在痛苦的根源。

    最后他又說自己可能活不過今天了，江采曦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連她都能看出來面前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老成這樣的男人，有多么努力的在隱忍身上的痛苦，就更別提他自己有多難過了。

    如今沈云清說他自己活不過今天，江采曦卻只能流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如果這樣他就能不痛苦，就能好受一點，那死了又有何妨？

    沈云清說完所有的話，氣已經是進的少，出的多了。烏紫的嘴唇在她的注視下，顫抖了一會，最后竟然扯出一個笑來。

    江采曦伸手握住他的手，又靜靜做了一會，才終于平復心情，擦干眼淚，回了自己房間。

    她走的時候，沈云清呼吸已經很微弱了，她也只回天乏術，但是卻不想親眼看著他離開這個世界，這才等到下午才出門說出那些。

    幾人匆匆趕來，先見到跪在床邊的沈允之，心底已經是一驚。大概也都猜到了發生什么事。金婆婆先進了屋，見這父子兩人，心中一酸，已經哭了一天的眼睛竟然還能掉下淚來。

    屋中沉默片刻，最后還是沈仲先開口說道：“大哥死的時候心里是放心的，允之婆婆嫂子，你們不要太傷心。”

    沈允之回頭看他一眼，一張白凈的小臉上如今都是淚痕。雙眼大概是哭了太久，這樣看來又紅又腫。

    沈仲正想再出口安慰幾句，就見他已經站了起來。先是低頭看了眼床上的人，后轉身聲音涼涼的說道：“我不管這個魔教堂主是什么人，都要叫他血債血償。”

    這一刻他心中狠狠的刻上了趙天和這個名字，即使是付出生命，他也要殺了這個人。

    “魔教......至少我們現在還不是魔教的對手。”沈安福雖然知道這孩子現在的心情，但因為怕他真的沖動，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連金婆婆也忍住淚意，開口說道：“現在雖然看起來江湖是變了天，但到底勝負未定，仇一定得報，但也不急于一時。”

    她說完長嘆一口氣，又看了眼床上的人沒，再也說不出話。

    江采曦從一進來就一直默默的站在一邊，始終看著沈云清那張再不會有什么表情的臉，一句話不說。

    最后還是沈仲提出了沈云清的后事，沈允之強打起精神大致安排了一下，又叫人將一動不動的江采曦扶回了房，這才一個人在院里坐了半夜。

    第二天沈云清的后事便在沈家低調的辦了，沈家眾人親自將他送到城外埋了。直到沈云清入土的時候，江采曦才忍不住流了兩行清淚，心底想道：“她是真的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沈家在這件事情上尤其低調，城中人只隱約知道沈家似乎是死了什么人，但具體卻不知道是誰，這畢竟不是什么小事，再加上如今的北陽城已經遠非當初。

    城中住的大多數是些勤勤懇懇的小老百姓，倒也沒有人多說什么。

    處理完沈云清的事情兩日后，沈允之便決定出發去點蒼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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