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的,這怎么可能?”
程老板和朱友檀齊齊驚呼出聲。
程恪卻笑著根本不予爭辯。
這正是他花了一夜的功夫在家默寫出來的《增廣賢文》。
后世清代蒙學的教科書之一,孩童啟蒙的必讀物。
所謂開門紅,當頭炮。
程恪自然是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你說你巴巴的跑人家書坊鋪子上說我要出本書,和你們店里分成。就程恪一個才十四歲的小毛孩,口說無憑,不被人打出來才怪。
要是直接拿出《聊齋志異》的稿子,那就更令人難以置信了。誰會相信一個才十四歲的娃娃能寫出這么精彩而短小精致的小說來?
所以程恪想來想去,又備下這篇《增廣賢文》。這就是用來談生意的一個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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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子,也是憑仗。
是個識字的都不會看不出,這篇雖然才四千字不到的文章,所蘊含的經義道理。也就不會品不出這篇文章的價值。
一旁姓曹的伙計嗤笑一聲:
“我剛剛說什么來著,蛤蟆打哈欠,牛皮吹破天。老板,你還不知,這小子剛才還吹說自己比當今太子的老師楊侍讀有才呢,你說好笑不?”
程恪根本都沒搭理,只是矗立一邊拿眼睛看那姓曹的伙計。仿佛在嘲笑一個夏蟲不可以語冰的蚍蜉。
伙計看程恪這幅篤定的模樣,頓時氣得七孔冒煙。扯著嗓子喊:
“你說這文章是你所寫,有何憑證?”
程恪笑對:“不知曹小哥要何憑證?”
伙計瞪著眼睛咀嚼了半天,都沒想好理由。他這轉頭一想才發覺,這根本是死無對證的事情。除非真zhèng
的作者自己出來挑明,要不然,這文章還就只能認程恪。
畢竟,這篇文章之前從未有人看過。現在被程恪拿出,又有什么值得質疑的呢。
當然,如果程恪的年齡不是那么小。只要再大上三四歲,那可信度就要高很多了。
朱友檀開口說道:
“你說這篇文章是你所寫,那么你應該記得才是,你背給我聽聽。”
程恪正正嗓子,正要開口。伙計湊到程掌柜耳邊嘀咕了一句。程掌柜有些神情怪異的瞪了伙計一眼,卻也沒斥責。伙計得yì
洋洋的獰笑著伸手攔住:
“慢著,我還沒說要求。誰知你是不是事先背過。,你要背,那就倒著背。”
一旁一直沒作聲,心里也有些疑惑的朱琇瑩聽到這話,立時有些生氣。拿手指搗搗朱友檀,示意自家老爹幫著說說好話。
朱友檀正要開口,程恪卻高聲叫道:
“好,倒背就倒背。”
朱琇瑩急的跳腳,這小子怎地這么急躁呢。少女朝著他做了好幾個手勢,這小子卻好似看不見,那討人恨的臉上,笑的更燦爛了。
“只此呈示,萬無一失,奉勸君子,各宜守己……。”
程恪的聲音朗朗而出,聲若洪鐘,句句清晰。
朱琇瑩在一旁聽著,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暗暗嗔怪一聲:“這家伙的聲音還蠻好聽呢。”
“知己知彼,將心比心……昔時賢文,誨汝諄諄。集韻增廣,多見多聞。”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程恪一口氣都沒喘,一氣呵成將整篇《增廣賢文》倒背而出。
那手里正握著稿子對照的曹姓伙計,此刻已是汗如雨下,驚慌不已。他倒是想挑毛病,可是程恪連停頓都沒有一次,他連插嘴都做不到。
一旁的程掌柜更是忍不住出口贊嘆道:
“奇才,奇才,真真是個奇才!”
程恪卻笑著說:
程老板莫光顧著叫好,我這文,你還沒說賣得賣不得呢。”
程老板無語,本來還驚嘆這孩子的才學,聽他只糾纏銀錢,心里到有些說不出的鄙夷。
文章風韻雅事,這孩子倒好,開口就是賣錢。也忒俗了些。
這么想著,程老板又細觀眼前這孩子,身材清瘦,舉止倒是儒雅有禮,只是衣袖的脫線,明顯昭示著這孩子家境不慎寬裕。
也許是急著用錢也不一定,要不然誰舍得將這樣名揚千古的文章拿出來賤賣,程老板一時又有些憐憫。
只是不待他說,朱友檀先開口一聲怒吼:
“文章風雅事,如果這文章真是你所寫,可稱神童。你倒好,開口錢閉口錢。你有什么困難,我資助你就是,你只將心思用在課業上就好。”
程恪今天這是第二次聽到朱友檀開口要幫zhù
他,不過他剛才就說過,廉者不受嗟來食。
拱手朝著朱友檀輯了一下,說道:
“朱大叔好心,晚生心領,自是感謝的。不過我既有才學,憑我本事吃飯賺錢。如此天經地義,又何須朱大叔相助。資助一言,不提也罷。”
朱友檀聽到這話,氣的手指恨不得戳到程恪額頭上。
“我好心要助你,你卻再三推辭。難道真的心竅陷在了阿堵物里?拿著這么一篇能傳千古的文章來賣錢,虧你想得出。你明明有才,志向卻如此淺薄,豎子不足與道!”
說了話,朱友檀氣沖沖的拽著朱琇瑩要進店,這便不打算理會程恪了。
只是朱琇瑩卻頻頻回頭看程恪,見他聽到父親這般羞斥,面上都波瀾不驚,更不與人爭辯。心里對程恪的困惑更大了。
程恪嘿嘿笑了一聲,抖了抖手里的包裹。
“朱大叔想是誤會我了,我要賣的是傳奇小說,這篇文章,只是拿來做個媒介。天下賣文章又哪里有只賣一篇的道理呢。”
朱友檀聽到這句,眼前一亮。轉過臉來看程恪。
“此話當真?”
程老板更是迫不及待的當即就要上前拿來再看。
卻被程恪攔住了手臂,推了開去。
程恪拿眼瞥了一下旁邊站著的姓曹的伙計,嘆口氣。
“不是我不讓程老板你看。只是,您貴店門檻高啊。我之前來了就有一會兒了。卻被你這伙計攔著,說我是瞎胡鬧。我看我還是另尋別家再去試試吧。
程老板頓時眉頭一皺,轉頭就問:
“小曹,有這事?”
那姓曹的伙計身子就抖了起來,如篩秕糠般顛個沒完。
“沒眼頭見識的混賬,這樣的好文章出來,你也不知dà
報給我知曉,簡直糊涂透頂。你這月的薪酬先扣了三百文吧,也讓你漲漲記性。”
程恪呵呵笑了:
“曹小哥,我說什么來著?我說你今天要挨罰,被我說中了吧。”
姓曹的伙計這會兒已然羞的滿臉通紅,恨不得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卻再不敢跟程恪瞪眼。
這邊程老板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看程恪的臉色有些氣順。這才開口問:
“不知程小哥這包裹里又是什么文章,可否也給我一觀?”
程恪到拿起了架子,搖著頭,只是問:
貴鋪還沒說出版新書是個什么章程呢,程老板先透露一二給我如何?”
這小子是把他當成了鼻子前面吊著蘿卜的驢啊!
程老板腹誹,不過到拿這小子無可奈何。
他笑臉迎著說:
談生意哪有在門外的道理,進店說,進店說。”
說著話,一頭將程恪和朱友檀父女迎進店中,又讓伙計將今年才出的碧螺春拿來沏上。前倨后恭,讓程恪心底有些發笑。
程老板倒是在一邊暗暗感嘆。他也是文人出生,只是因為家庭緣故決棄仕途。對文章的好壞,鑒別能力自然是有的。
先不說程恪這包裹里還藏著什么好文章。單單是那一篇《增廣賢文》出版印刷了,賣到城里各家書院學社,那就是一場大利市。如果賣到蘇杭和兩京,利潤估計還能翻上十倍。
他開書店,這墨香巷就有書店二十來家。而程恪手里這樣的文章,他可從未見過。這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換成程恪后世的說法,那就是絕對的賣方市場。
等到茶泡好遞過,眾人都嘗了一口。程老板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說:
“按著出書的行規,自然是二八分層。不過與程小哥自然不能如此。程小哥驚才絕艷,想必包裹里的傳奇小說也是極好的。我便出個高價,按照三七分層,如何?”
程恪操起幾案上的包裹,根本不由分說,抬腳就要走。
程掌柜急的跳了起來。
“小曹,快拉住他!”
姓曹的伙計這會兒到學聰明了,沒去拉程恪,搶先一步堵住了門口,不讓程恪出去。
見狀,正守在朱友檀身邊的朱琇瑩噗呲一聲笑了。
“程老板,你這是做什么?”
程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的也笑著說。
“程小哥你也忒性急,一言不合撒腿就走。做買賣嘛,不就是有商有量。你也得說說你要多少啊。”
程恪抱著包裹,干脆回頭一屁股坐下了。半天沒言語,只是伸出兩只手,一個六,一個四。
“四六分成啊。”
程老板沉吟了一時片刻。
“四六分成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先讓我看看你包裹里的文稿。我得先估個值吧。”
程恪卻說:
“程老板你是弄錯了,我是說我六你四。”
這下輪到程老板生氣了,只見他頓時站了起來,一甩衣袖。鄙店小本經營,程小哥大才,小店供奉不起,你另攀高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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