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吸幾口就嚇得把煙摁熄,然后脫下軍裝一頭扎進(jìn)被子里,而付小軍在崗哨里抽煙,以及后來那種僵硬的表情,一直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
睡在臨鋪的陳雄依舊是鼾聲隆隆,換在平時,我早就一雙臭襪子蓋在他的鼻孔上了。今天我不僅一直忍著,甚至覺得有他鼾聲作伴,或多或少還能消除內(nèi)心的恐懼。
我躺在黑暗中怎么也睡不著,或者說是不敢睡著,總怕一旦自己閉上眼睛,就會被付小軍從上鋪下來掐住自己脖子似地。
因為怕,所以我的兩只眼睛一直盯著上面的床沿,生怕他象平時那樣,突然從床沿邊上探下腦袋。
那是他的習(xí)慣動作,每次下床之前,他都會先探出腦袋看看我,我要是瞪著眼睛看著他,他就會從床頭的木架子上下來。如果我睡著了或者不在寢室里,他小子就會直接踩在我的床單上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眼在黑暗中瞪著有些倦意的我,剛剛疲憊地合上,忽然感到上鋪晃動了一下,就像付小軍平時在上面翻身一樣。
我驚恐萬狀地睜開眼睛,再次盯著床沿,心想:付小軍,你小子千萬別探出腦袋來。
就在這時,付小軍的腦袋突然從上鋪探了下來,蒼白的就像門外的雪地一樣,只有一雙眼睛是黑乎乎的兩個黑影,就像是大熊貓的眼睛一樣。
本來就恐怖至極,他居然還伸出舌頭對我做了個鬼臉。
那舌頭比平時長多了,血紅血紅的,幾乎從上面快要碰到我的鼻尖。
我“啊”地一聲從床上彈坐起來,伸手沿著床頭,驚恐萬狀地大聲喊道:“陳雄,龍國慶,夏忠兵,你......你快醒醒,有鬼,有鬼呀!”
這幾個戰(zhàn)友平時跟我關(guān)系最好,而且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漢,陳雄當(dāng)兵前在家務(wù)過農(nóng),長著一身的橫肉。龍國慶在讀書時,據(jù)說是校籃球隊的隊員。而夏忠兵還學(xué)過武術(shù),平時隊列訓(xùn)練的空隙,他還教過我們軍體拳。
所以我張嘴就喊著他們的名字。
就算陳雄睡得像個死豬,可龍國慶和夏忠兵平時都挺機(jī)靈的,每次起床號或者緊急集合號吹響后,他們總是最先從床上起來的。
但今天我扯著嗓門喊了半天,他們個個都象僵尸一樣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不知道付小軍是翻下來的還是飄下來的,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坐到了我的身邊,青面獠牙但卻笑著問我:“怎么了,子晨,我就那么可怕嗎?”
只要他能離我遠(yuǎn)點,我真想告訴他:你一點都不可怕,只是我的膽子太小了。
可現(xiàn)在他距離我連一步之遙都沒有。
他的兩只眼里,黑眼球完全看不到,有的只是眼白,你見過整個眼眶里都是眼白,而且從眼白里射出的都是那種藍(lán)里透白的寒光嗎?
我真是欲哭無淚。
雖然還是坐在被窩里,但我敢肯定自己已經(jīng)嚇癱了,不僅四肢無力,而且能夠感到床上已經(jīng)濕了一片。
老實說,我雖然從小怕鬼,但卻沒怕到過這種程度,大概是跟付小軍過于熟悉的緣故,又或者他年紀(jì)輕輕地枉死,一定是個厲鬼,他距離我還有幾十公分遠(yuǎn)的時候,我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
更要命的是,他還笑著朝我湊了過來。
“媽呀,救命呀!”叫不醒寢室里的戰(zhàn)友,我只能喊著媽媽。
我在心里喊著,拼命想后退,但那該死的床頭擋住了身子,怎么退也動彈不了。
“小......軍,”我牙齒顫抖得嘎嘎作響地哀求道:“我們平時關(guān)系不錯,還是上下鋪的哥們,你......冤有頭債有主,誰害你找誰去,千萬別找我呀!”
付小軍微微一笑,那樣子比不笑的時候還要可怕。
只聽他說道:“子晨,還上下鋪呢,你小子把我扔下一個人跑。營長說過,戰(zhàn)友是什么?戰(zhàn)友就是在戰(zhàn)場上,能夠替你擋子彈的人。你剛才的表現(xiàn),讓我想起老兵們常說的一句話,那就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背后放冷槍呀!”
我渾身哆嗦著,幾乎是哭道:“小軍,你......饒了我吧,要......是上戰(zhàn)場,我絕對替你擋子彈,可剛才不是那么回事,你好端端就僵硬了,我......可沒有放棄你,而是跑回來請營長搬救兵的呀!”
“哼,”一直恐怖地笑著的付小軍,突然更恐怖地沉下臉去,對我說道:“張子晨,你知道嗎?勞資就是被你害死的!”
說著,他突然朝我撲來。
他那白如蠟紙的臉上,突然張開血盆大口,上下兩排牙齒突然從嘴里冒出來,變得又細(xì)又長又尖,象八爪魚的觸須向我的咽喉慢慢伸了過來。
我大驚失色地張開大嘴卻喊不出聲來,整個身子拼命向后退卻移動不了半分,我撕牙咧嘴,肝腸寸斷地喊著:“救命呀,救命呀.....”
突然,他冰冷的牙尖觸及到了我的咽喉,我渾身一顫,心想:完了,這軍裝還沒穿上兩天,就要在被窩里“光榮”了。
也不知道這么時候,我算不算烈士,要是連撫恤金都沒有的話,我爸我媽下半輩子怎么過呀?
付小軍的嘴越張越大,原本還是血紅的舌頭,突然變成了青苔一樣墨綠色,居然想一條餓狗舔著面前的骨頭一樣,開始舔著我的下巴和臉蛋。
一種即將被吞噬的恐怖,讓我拼命掙扎著,就在這時,我的耳邊傳來龍國慶的聲音:“子晨,子晨,快醒醒,你怎么了?”
我猛地往前一竄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床上,渾身都是冷汗,心里砰砰直跳個沒完。
龍國慶的手正搭在我的肩膀上,問道:“怎么,做噩夢了?”
我長長的舒了口氣,點了點頭,心有余悸地朝他們看了看,在龍國慶的身邊,陳雄、夏忠兵等人,都圍在床邊,一臉詫異地盯著我看。
我下意識地朝上鋪沿瞟了一眼,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這才稍稍安定下來,苦笑道:“沒事了,都尼瑪來東北一個多月了,好像還沒適應(yīng)這里的鬼天氣,又冷又干燥。”
夏忠兵似有同感地附和道:“可不是,勞資昨天晚上還流鼻血了。”
龍國慶對我笑了笑:“沒事就好,快起床吧,馬上要出早操了。”
陳雄忽然問道:“對了,昨晚不是我們站三號崗哨的崗嗎,你們怎么沒叫我和夏忠兵接崗呀?”
夏忠兵抬眼看了一下上鋪,伸手掀了一下付小軍的被子,問道:“吔,付小軍里,怎么沒看到人?”
我想起營長的囑咐,立即答道:“哦,他昨天上崗是不小心把腿給摔了,營長派人送他上醫(yī)院了。”
這時集合號響起,龍國慶再次拍了我肩膀一下:“快,集合了。”
我起床穿好軍裝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跑出離開了起身,我準(zhǔn)備離開寢室的時候,感到后腦勺陰風(fēng)颼颼的,回頭一看,付小軍居然坐在上鋪上打著哈欠。
我去!這尼瑪也太恐怖了。
我渾身汗毛瞬間立了起來,趕緊回身朝門外跑去,身后仿佛還有什么亦步亦趨地跟著,我頭都不敢回,一口氣沖到了操場上。
操場上很冷,但跟在隊列里跑著步,我居然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早操結(jié)束后回到房間,我故意最后一個進(jìn)去,聽到他們都沒有什么反常的情況后,才走進(jìn)了寢室,我下意識地朝付小軍的床鋪上看去,卻見他坐在被子里,朝我做了個鬼臉。
我頓時嚇得邁不動步子。
“張子晨!”
身后傳來營部文書的喊聲,讓我渾身一震,我趕緊答道:“到。”
“吃過早餐后到營部來一趟,教導(dǎo)員有事找你。”
“是。”
我再次抬頭看向上鋪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付小軍的影子了。我再掃了一眼其他戰(zhàn)友,他們都若無其事地整理著內(nèi)務(wù),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我趕緊低著頭走過去整理著自己的內(nèi)務(wù)。
龍國慶是我們班的班長,他整理完自己的被子后,又走過來從付小軍的床上拉下被子,在我的床上疊好,再放了回去。
我心里害怕卻又作聲不得。
早餐的時間到了,我們魚貫而出跑到操場上列隊,每個班列成一列縱隊,哪個班軍姿嚴(yán)整則被允許先進(jìn)入食堂,等我們班跑過經(jīng)過寢室門口進(jìn)去食堂的時候,我又下意識地朝寢室里看了看,雖然沒有看到付小軍,卻發(fā)現(xiàn)他似乎無處不在。
這事真是有種說不出的恐怖和詭異,就連我坐在食堂的時候,都感到脊背上颼颼發(fā)涼。
戰(zhàn)士們進(jìn)入食堂后,先是在本班的餐桌旁立正,等干部們落座,值班首長命令“坐下”時,我們才整齊劃一地坐下,吃飯的時候是不準(zhǔn)交頭接耳的,如果誰小聲私語被干部聽見,會立即讓你起立站在那里,等所有戰(zhàn)友吃完后,才允許你坐下吃飯。
新兵連的伙食非常差,早餐是一碗小米粥,兩個窩窩頭,中間是一盤酸辣大白菜,還有幾根大蔥,北方兵似乎還行,這對于我們這些吃慣白米飯的南方兵來說,簡直難以下咽。
不過我今天的心思完全不在早餐上,腦海里一直浮現(xiàn)著付小軍的樣子。吃過早餐后,我甚至都不敢象平時那樣先回寢室,而是直接朝樓上的營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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