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與公子還是沒有繼xù
留在絳云殿。
溫子裴說出那句話后就出了殿門,溫長歌見了,高高興興地跑過去與他并肩走在一起,仰著頭與他說了些什么。而溫子裴聽后,只是微微頷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變化。
在溫子裴身上自討了個沒趣,我也頓時不爽了起來。況且方才溫長歌還讓他一起去選嫁衣什么的,更是讓我為九凰覺得不平。
我拋了拋手中的橘子,語氣很是憤懣:“公子,我覺得這個溫子裴真是個人渣!還說什么教主,我呸!教他個頭啊!”
公子看著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語氣有些吊兒郎當的,大有一些看透塵世的滄桑感:“小謠兒,這便是人。人最多情,但也最無情。”
“嘁!”我將橘子對著墻用力一扔,看著它如愿地炸裂開來汁水四濺,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他不是不想承認九凰不想見她么?”我哼了哼,看著摔得慘不忍睹的橘子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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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墻上掉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很是惡劣地扯出一個笑來,“他越是不想見,我就偏要讓他們相見。”
公子看著四濺的汁水和那已經看不出形狀的橘子,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接下來我與公子商量了一下,決定暫時先不回去,而是守在三危山上找機會讓九凰見一見溫子裴。
但沒想到這一守就是三天,雖說這三天里很是無聊,不過在拉著公子四處閑逛間卻是不小心知dà
了一件大事,那便是——溫長歌要嫁的人,竟然不是溫子裴,而且另一個教派的少主。
這讓我有些驚訝。
雖然當初以為溫長歌要嫁給溫子裴時很是生氣,但是轉念一想,他們倆本就是有婚約的,溫子裴跑到南疆尋找生死蠱也只是為了讓她醒過來。如今溫長歌如愿醒來,溫子裴要娶她自然也不為過。
但如今卻告sù
我溫長歌要嫁的人并不是溫子裴……說實話,這之間轉差有點大,我有些接受不了。
而公子對這件事卻仿佛早已經猜到了般,并沒有什么驚訝,看到我郁悶的神色反而還過來開導我:“你看,你不是不喜歡溫子裴娶她么,如今得償所愿,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我聽后想想也是,不過這溫長歌也蠻倒霉的。當初被人抓去威脅溫子裴最后陷入昏迷,一直到現在才醒過來。醒過來后還以為溫子裴會履行娶她的承諾,卻沒想到被他會反手將她推給別人。難怪那日見她時臉色那般憔悴,想必便是這個原因。
但溫子裴卻像是不知dà
溫長歌的不情愿般,幫她選好嫁衣備好嫁妝還有金釵玉鐲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后,就把自己關到了絳云殿處理事務。
這般無聊的生活一直持續到第三日夜晚。
第三日,暮色微沉,月色如水。
在絳云殿呆了三日的溫子裴終于在從繁重的事務里抬起頭來,透過窗戶瞧了一眼天上掛著的圓月,稍稍猶豫了一會兒后,便從桌案后站起身來,玄色的衣袂落了一地,隨著動作在地上劃出迤邐的曲線。
我拉了拉打著瞌睡的公子,瞪了他一眼后便轉身跟了上去。公子看見我的動作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抬腳認命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隨著溫子裴穿過曲折幽深的長廊,掛在廊檐上的燈籠透出溫暖的光暈,落在他身上是一片深沉的陰影。
溫子裴在長廊的分叉口略微停留了一下,然后步子微微一轉,便往一邊的樹林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也頓了頓,看著他逐漸消失在深處的背影有些疑惑,心想這大半夜的他無緣無故跑到樹林里干嘛?
一旁的公子看著我頓住的步子,徑直從我身邊走過,慢悠悠地跟在溫子裴身后,淡淡的聲音伴著夜風傳來:“小謠兒,你若是再不跟上來,怕是會跟丟的。”
我撇了撇嘴,壓下心中所想,抬起步子小跑著跟了上去:“公子,你等等我。”
溫子裴走在樹林里,步子不急不緩,玄色的衣角偶爾擦過樹枝,留下沙沙的響聲,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顯得整個人更加冷淡。
穿過樹林后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荒蕪的亂草,偶爾有一兩棵早已枯死的樹無力地倒在地上,看上去張牙舞爪,很是恐怖。空中偶爾傳來一兩聲鳥叫,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聽上去也格外詭異。
我不明白大半晚上的溫子裴跑來這里干什么,這地方這么僻靜又這么荒涼,一看就是被遺棄了很久,要說他是來欣賞欣賞風景散散心什么的……如果我腦袋被門夾了,還可以去相信相信。
溫子裴抬眼望了望前方,幽深的眸子里寂靜一片。他的步子頓了頓,直直地往荒草中央走去。
跟在溫子裴身后走近我才發xiàn
,荒草中央的區域竟立著一座孤墳。雖是孤墳,但墳上卻沒什么雜草,一看就是常常被人清理的。
我看著那座孤墳有些驚訝,雖然剛來時便看到了有座土包,但卻怎么也沒想到那座土包竟是一座墳墓。我嘆了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不過這墳到底是誰的?
我心里存了疑惑,便也不再猶豫,瞇著眼睛朝那墓碑看去。只見月色之下,那石碑上端端正正地刻著——吾妻溫氏九凰之墓。“夫”字下是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溫子裴。
我愣了愣,然后一臉茫然地看向公子。公子看著挑了挑眉,沖著溫子裴的方向揚了揚下頷,示意我繼xù
看下去。
鞋子軋過亂草的聲音漸漸慢了下來,最后在石碑前消失不見。溫子裴微微低頭,眼底映出石碑的樣子,月色透過長長的睫羽在眼下留下一片陰影。
溫子裴瞧了半晌,忽然就那樣坐了下來,他伸手撫了撫墓碑,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扯著嘴角笑了笑,笑意有些空洞。
他說:“九凰,我來看你了。”
溫子裴坐在地上,手指輕輕搭在石碑上,平日里冷峻淡漠的一張臉,半邊都隱在陰影之下,只現出一半孤峭剛毅的輪廓。而另一半臉在月色底下,看上去隱隱有些發白。
他玄色的長袍衣襟微微敞開了些,腰間的紫玉在夜色下折射出深沉的光。玉冠未豎,長發披散著,被晚風吹得有些凌亂。就連素日里喜怒不顯的墨色眸子里,也不知何時染上了幾分幽深黯然,配著前方的一座墳,這樣的模樣,狼狽又孤苦。
“九凰,你知dà
嗎,前兩天有兩個人來跟我說你想見我……可是他們不知dà
,你都已經死了,還怎么見我?”
溫子裴輕聲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石碑上,隨著刻痕蜿蜒而下。
“你應該是不愿見我的吧……不然為什么都這么久了,你都不肯進我的夢里?”
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愿見我也是對的。是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還自私地將你留在這里,可是九凰……”修長的手指緊貼住石碑,他微蹙著眉,眸子里隱隱浮現痛苦的神色,聲音卻放的輕輕的,“你為何不肯信我?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不是騙你,那時我已經派人去請百里長青過來了,可是沒想到還是來不及。”
“九凰,你那樣開朗的性子,為何做事要這樣絕?連一個讓我開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我。”他眸子里墨色一片,好半晌才閉了閉眼,輕聲道,“真是傻……”也不知dà
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早已化為灰的九凰說。
我看著那個黑色的身影漸漸沉默下來。
左域將九凰的骨灰交給溫子裴時,跟他說讓他有時間將九凰送回南疆去,但溫子裴卻把她留了下來,還葬在了三危山上。
我不知dà
他的這種行為代表著什么,但他說出那些讓人無力又無法去責怪的話,卻又讓我隱隱感覺紫魅離開前說的那些話是對的。
紫魅曾對溫子裴說:“教主是喜歡上她了?”
那時溫子裴沒有回答,現在看來,他的確是喜歡上了的。
但轉念一想也是,九凰從前那樣地喜歡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給他最單純年輕的感情。那份感情在那些事情沒有發生沒有無可挽回之前,還沒有經lì
過任何風浪,還不曾直面世俗的艱難,透亮得讓人不敢接受,亦沒有人能狠的下心去無視拒絕。
這個“沒有人”,想必也是包括溫子裴的。
不然他也不會對九凰事事包容,不會準許她三天兩頭地跑來絳云殿找他,不會在她提議要學習繪畫時教她作畫,不會在她被紫魅的話傷了心后安慰她說要去娶她……
可溫子裴的感情隱藏得太深,甚至根本就沒表露出來,但又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dà
自己對于九凰的感情,所以才會一步錯,步步錯。
更何況他們兩個之間還隔了個溫長歌,還隔了個生死蠱,這樣的兩個人,又哪里會有那么多的好運氣,繞過崎嶇蜿蜒的道路,沒有一點損傷地走到一起?
而后來發生了那么多的事,產生了那么多的誤會,于是兩人只能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最后遠到生死相離,人鬼兩隔。
我忽然覺得心里有些悶,拉了拉公子,由衷道:“公子,我覺得有些遺憾。”
公子聞言挑了挑眉,悠悠地答到:“遺憾肯定是會有的,這世間,有多少人會說自己沒有遺憾?”
我看向那一道黑色身影和那一座孤墳,聲音悶悶的:“但是溫子裴可能也喜歡九凰啊,而且現在溫長歌也要嫁人了,如果九凰活著……”我想象了一下,很是認真地道,“他們應該會生活得很好。”
公子失笑著拍了拍我的頭:“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他抬眼看向溫子裴,眸子里倒映出沉沉的夜色,“人啊,都是這樣,總是要等到失去后,才會懂得要去珍惜。”
話音剛落,公子身上突然散出一層淡青色光芒,在漆黑的夜里格外顯眼。
我看著驚了一驚,下意識地問道:“公子,發生什么事了?”
公子似是也沒料到般,微微皺眉,右手一轉鎖魄燈便出現在手上,上面光芒閃爍。
我愣了愣,看向公子,公子垂眼看著散著淡青色光芒的鎖魄燈,眼底閃過一抹了然。
“你想出來?”公子這樣問。
鎖魄燈的光芒頓時強烈了一些。
公子看著坐在孤墳前的那道黑色身影,瞇了瞇眼:“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的魂魄還沒穩固,貿然出來的話,只會煙消云散。”
鎖魄燈的光芒更強烈了一些,甚至還在公子手里動了動,似乎在表達自己的堅定。
公子看著鎖魄燈默了默,我在一旁插嘴道:“公子,你就讓她出來吧,總歸我們帶她來此就是來見溫子裴的。”
公子沉默良久,然后點了點頭:“那好吧,不過后果自負。”言罷默念口訣,鎖魄燈爆fā
出一陣強烈的光芒,一點流光“嗖”地一下從鎖魄燈里飛出,然后直直往溫子裴的方向落去。
公子看著輕嘆著搖了搖頭:“當真是落入情網的癡傻之人。”
天色越來越沉,半輪彎月逐漸掩入厚實的云層之中,清冷的光輝也被盡數收走,一時間,天地只剩陰沉沉的一片。
“阿裴……”
一聲輕喚隨著夜風飄蕩而來,落入溫子裴的耳里。溫子裴身體一僵,側耳屛息仔細聽去,卻只聽見風吹過樹枝的“沙沙”聲。
溫子裴僵硬的身體逐漸軟了下來,嘴角自嘲的笑意還未勾起,便又聽見一聲輕喚。
“阿裴……”
“阿裴!阿裴!”
聲音越來越近,在空蕩蕩的草地里顯出空靈的回聲。溫子裴還未來得及回過神,一抹光影便從他身側劃過,然后停在他面前。半空中,身體微微透明的少女歪著頭沖他笑,眼睛被彎成好kàn
的月牙兒形,聲音是熟悉的清脆軟糯。
“阿裴,我來看你了!”
溫子裴的身體再次僵住,他緩緩抬起頭,明明是那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卻仿佛用了一個世紀。那樣艱難而又緩慢的動作,只是怕一抬頭,見到的卻不是那個自己想要見到的人。
溫子裴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人,身體輕輕地顫抖著,緊握的手也是抖著的。那個人還是記憶里熟悉的那般模樣,對著他沒心沒肺地笑得燦爛,眼底亮晶晶的一片,仿佛容納了這世間的萬千星辰。
九凰的身體在夜空里散出瑩瑩的白芒,溫子裴看著愣了好半晌,才聲音干澀地開口:“九……凰……?”
“是我啊!”九凰圍著他繞了一圈,然后停在他面前,很是高興的模樣,“阿裴,我回來啦,你開不開心?”
溫子裴抬頭瞧著她,仿佛一輩子都看不夠般,那樣認真。好半晌他嘴角才兀地浮現出一絲笑,像個孩子一般很是認真地點點頭:“開心。”
九凰歪著頭沖他笑著,身上散出的白芒越來越強烈,身體自雙腳開始漸漸虛幻,化作細微的光點,然后散在夜風里。
溫子裴的瞳孔微微一縮,九凰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沖他笑道:“阿裴,我馬上就要走啦,你有什么愿望沒,說出來我可能會幫你實現的呀!”
溫子裴看著漸漸消散的人影,神情茫然又無措,他伸出手似是想觸碰她,九凰見了也伸出手來。
他看著她,像是無知覺地喃喃自語:“我希望你能活下來,可以對我哭對我笑……九凰,我只有這一個愿望……這樣,你都不肯幫我實現嗎……?”
還未觸碰到的手驟然碎開,溫子裴瞳孔一縮,后知后覺地想要握緊,卻只抓到一手的光點。
溫子裴猛地抬頭,只見九凰也在看著他,眼底霧蒙蒙的一片,卻依舊朝他扯出一個笑來。然后,夜空里突然多了漫天的光點,亮晶晶的一片,可原來的位置,早已經沒了身影。
“阿裴……”
略帶哽咽的軟糯嗓音散在夜風里,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公子指尖飛出一點青芒,將空中的一團霧蒙蒙的白芒籠罩進去,然后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空里。
“轟——!!”
陰沉沉的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驚雷,緊接著就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點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溫子裴毫無意wài
地被淋了全身,他怔怔地坐在地上,衣服上全都是泥點,無數的水痕順著臉頰滑落而下,他卻像毫不在意般,持續著剛才握拳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底才漸漸有了光彩,緊握著的拳頭漸漸松開,幾點白芒從手掌里飛出,然后被雨水打散。
溫子裴就那樣看著,眼底漆黑一片,好半晌他才輕輕地道,聲音嘶啞。
“……你看,你還是沒有幫我實現……”
“九凰……”
我沉默地看著雨中的那個人,身邊的公子也跟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后拉著我轉身:“走吧,已經結束了。”
我順從地跟在公子身后,默了半晌才問道:“公子,九凰的魂魄真的散了嗎?”
公子挑了挑眉,似是知dà
我會這樣問般,語氣輕松地答到:“沒有,我護住了她的本源,送她去地府了。”
我點點頭,情緒有些低沉,連帶著頭也有些暈。
走在前面的公子似乎是沒發xiàn
我的情緒般,邊走邊道:“小謠兒,可還記得我與你打的賭?”
我愣了愣:“記得。”
公子停下步子,轉身看我,眼底笑意明顯:“既然如此,那便現在就兌現你的承諾吧。”
我聞言清醒過來,抬頭很是防備地看著他,一臉警惕:“你要干什么?”
公子看著我的模樣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右手一翻拿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來,他將盒子遞給我,挑了挑眉:“打開看看。”
我繼xù
警惕著接過盒子,盒子是檀木做的,拿在手中很有分量。上面雕有細致的花紋,幾顆指甲大小的湛藍色水晶鑲嵌在上面,看上去很是大氣好kàn
。
我將手搭在扣上,猶豫著看了公子一眼,公子見了,繼xù
用眼神示意我打開。我頓了頓,手輕輕一挑,“咔”的一聲輕響,盒子被打開,里面裝的東西頓時呈現在我眼前。
盒子里以繡有流云的白綢為襯,上面躺著三根樣式一樣的血玉簪。玉簪簪身修長,頂端雕有細致繁復的花紋,一齊看去,三根簪子上的花紋竟隱隱構成一只飛天的鳳凰來。
我被這東西嚇得驚了一驚,而公子卻搖著扇子似乎很是高興地問了一句:“如何,好kàn
嗎?”
我愣愣地點頭,還沒有回過神來:“好kàn
。”
“那便送給你了。”公子大手一揮,很是慷慨地道。末了又似想起什么般補充了一句,“收下它,就是我要你兌現的承諾。”
我愣愣地抬頭看向公子,只見他站在我面前,身后是一望無際的雨幕,雨點從高處落下,剛到他身邊便被一層青色的光芒擋了去。他嘴角含笑地看著我,眼底神色溫柔一片。
我看著有些發暈:“公子,我……”
我收下了。
話還沒說完,只見站著的公子似乎晃了晃,然后下一秒,眼前一黑,身體瞬間沒了力qì
,軟綿綿地往后面倒去。
倒下的那一瞬間我想的是,下這么大的雨,今天我剛換的裙子怕是要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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