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葛是被噩夢驚醒的，夢中那山賊的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山賊的唇在他唇上留下余味，山賊還扒了他的衣裳……

    他竟然被一個男人給……強了。

    朱葛是徹底被武功給嚇著了，醒來后也沒顧得上傷重的沈旺，窩在墻角，腦袋里全是被匪類輕薄的畫面，他用斗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眼睛懸在鼻梁上也不去扶，看著就像被剛剛凌辱了的黃花閨女。

    “先生，你沒事兒吧？”沈旺看著朱葛魂不守舍的樣子，以為是餓的，“都一整天了，小鬼子連點兒水都沒給，是不是要餓死咱倆。”

    死了好啊，死了就不會感覺如此恥辱。

    門外兩個看守的日本兵吃著雞腿，喝著小酒閑聊，邊用日語哇啦哇啦，邊沖著牢里嗤笑。

    “這他媽天殺的小鬼子，成心饞人！”沈旺捂著肚子罵道。

    朱葛也被肚子傳來的咕嚕聲拉回了神智，卻聽見倆日本兵說的話。

    一個說，少佐說了，土匪不回來，就不給這教書的跟這個支那軍人飯吃。

    一個問，你說這幫土匪能替咱們打下縣城嗎？

    一個答道，大日本皇軍的武器一定能幫他們打敗支那部隊，再說，少佐還派給他們一支咱們的精銳小隊。

    另一個得意的笑道，你錯啦，我聽小隊的朋友說了，少佐下了指示，打起仗來不能沖，土匪要是失敗，小隊就退回，土匪要是成功，小隊就把他們全部消滅，再迎接我們進城。

    倆人肆無忌憚，哈哈大笑。

    教書先生震驚了，日本人詭計多端，竟然拿他的命要挾山賊去打縣城！這讓他如何是好？若是武功沒能打下縣城，山賊肯定死傷慘重，自己跟沈旺也就命喪于此了，可若他打下縣城，武功同樣不能活著回來，高連長他們也必是拼死應戰，后果可想而知！

    教書先生亂了方寸，他從沒覺得自己如此不平靜，心中萬馬奔騰，他覺得馬蹄快要踏破他的血肉，簡直是要將他碾成肉末了。這個魯莽糊涂的匪類，怎么能就答應了日本鬼子！真是氣煞他了。怒氣沖天的朱葛在牢里走來走去，沈旺不明所以，以為讀書人總是這么莫名奇妙，也就不再理會，只顧著安慰肚子去了。

    話分兩頭，山賊們果真從鬼子手里拿到了槍炮，欣喜不已，這彈子兒又是要送給殺了他們前大當家的八路吃的，心中更是暢快，天一擦黑，就盼著大當家的能下命令出鎮呢。

    可二當家的心中卻是憋悶。能有武器報仇是好，可小鬼子明擺著是利用他們殺出一條血路，再輕而易舉的拿下縣城。鬼子不缺武器，缺的是人。這么一來，他們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坐享其成。他媽的小鬼子，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啊。

    “功兒，報仇的機會有的是，干啥非得聽他娘的小鬼子的，要我說，反正咱們有槍，先干死這只小隊，再把學堂里那波狗日的滅了，也算給中國人出出氣。”二當家的說著已經摩拳擦掌了。

    主意不錯，只是……武功想著正在牢里受苦挨餓的教書先生，不知道真打下縣城要多久，萬一時間太長，那書生的破體格，能不能挨得住餓……

    “功兒，就這么辦，一會兒咱們佯裝……”

    “二叔！”沒等二當家的說出計劃，武功皺著眉打斷了他，“二叔，叫兄弟們都過來，咱們商量商量，怎么能最快拿下縣城。”

    二當家的權當武功報仇心切，也不好再阻攔什么。

    沈旺又渴又餓，嘴唇干裂，饑腸轆轆，加上本就有傷，變得越發焦躁起來。

    “小鬼子，等老子出去，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抽了你們的筋，喝光你們的血，給中國人報仇雪恨……”

    “沈旺，”原本在方寸監牢中踱來踱去的教書先生突然停在沈旺身前，“你還能堅持嗎？”

    教書先生扶了扶眼鏡，鏡片后透出精光。

    朱葛假裝俯身查看沈旺傷情，在他耳邊低聲道：“咱倆必須逃出去，阻止山賊進縣城，一會兒這樣……”

    于是，已經有些醉意的兩個看守的鬼子在沈旺趴在牢房鐵欄門上用中文混著朱葛教的幾句日語罵了一刻鐘后，終于憤怒了，近到鐵欄桿前，其中一個拉住了沈旺的胳膊，另一個準備揮拳把這個看著已經半死不活的支那人的嘴打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可拳頭沒挨上肉，先挨上了槍口。沈旺手快，就這么趁機從鬼子腰上拔出了槍。小鬼子眼見著槍就抵在了腦門上。另一個見狀也想拔槍，沈旺便將槍口轉向他。朱葛上前一步拉住了那人衣服前襟，從鬼子腰間搶出了王八盒子，順道兒，拽下了掛在他腰間的鑰匙串。

    “不要說話，否則開槍打死你們。”朱葛用流利的日語震懾住了兩個已經被嚇得傻愣愣的日本人。

    “不要殺我們，不要殺我們……”兩個人嚇得舉著手發抖。

    “沈旺同志，堅持一會兒，我盡快。”教書先生手抖得厲害，卻還得在這十幾把鑰匙里找到能打開牢門的那把。

    其實朱葛是在用命做賭注，他賭外面的鬼子大多去吃飯，只有少部分在警戒，他賭這兩個鬼子貪生怕死又沒有大腦。

    當門鎖咔的一聲，朱葛的心跳總算是稍稍慢了那么一點點，可這才只是開始，要想逃出去，不光得走出保安隊的牢房，還得帶著受傷的沈旺走出外面的大院，走出這烏雞鎮，簡直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了。

    但是……朱葛想起曾經在縣里的八路軍指揮部，高連長拍著他的肩，爽朗的笑著說：“能遇到先生，是我高毅的榮幸，他日趕走了小日本，我一定得跟先生好好喝兩杯。”

    他又想起鐵蛋和山上的孩子們，坐在山寨的課堂上聽他講課時那種渴望學到更多知識的閃閃目光。

    然后……他還是想起了那個匪類，其實他心中，有那么些私心的，要是那匪類真死了，也算是報應，是他活該。

    二人用槍逼著兩個鬼子進了牢房，沈旺憋著勁兒，用槍托將鬼子砸暈，便有些體力不支了。

    “趕緊換衣服，一會兒這倆醒了可就跑不了了。”

    朱葛先換好自己的，把眼鏡摘下來藏在衣兜，又幫著沈旺穿衣服。沈旺蹲在地上系鞋帶，突然發現其中一個日本兵手指微動，是要醒！

    朱葛正整理衣帽，只聽“咔咔”兩聲，披著自己斗篷，穿著沈旺血衣的倆人就這么斷了脖頸。

    “這……”朱葛聲音都抖了。

    “先生，無論什么時候，后患不能留。”

    沈旺踱到門外，就著瓶子喝了一大口酒，全數噴在了腿上傷重處，疼的登時冒了汗，也顧不上許多，胡亂揣上桌上的吃食，被朱葛扶著往出走。

    為防被人認出，二人盡量低頭，手也捂在腰間槍上，快到院門口，正遇見一隊巡邏回來的隊伍。

    “喂，今天的飯吃什么？”其中一個人用日語問他們。

    “哦，吃雞，很肥很香的雞肉，快去吧，晚了就沒有了。”朱葛強裝鎮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抖。

    一堆人一聽吃雞，都哈哈笑著往院里走。

    二人得了機會，更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的出了保安隊，往出鎮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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