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朱葛忐忑的坐在武功房里，手里的書一個時辰了，也沒翻過一頁。聽說下午二當家的帶人去縣城找八路了……
眼看著自己的東西被搬到了武功房里，朱葛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土匪們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又覺得出賣自己是值得的。
“好歹，也算是為國出力了�！彼荒苓@么安慰自己。
武功進來的時候，帶進了一屋子涼氣，朱葛一激靈，隨后裝作沒看到人，繼續低頭看書。
“下山的人回來了�！蔽涔﹄S意坐在凳子上，端起桌上的涼茶就喝。
朱葛抬起頭，等著武功往下說。
“今天后半夜，偽軍的分隊可能要路過山下，城里的八路讓我直接阻擊�！�
“有沒有勝算？”朱葛擔心的放下書，山下可是烏雞鎮，不管怎么說，他現在是代鎮長。
“有沒有勝算，要看你的表現……”
這話說的曖昧，武功笑的也曖昧，可朱葛的臉卻是唰的就白了。
“你什么意思？”
“你既然答應了老子，就應該明白我什么意思，今晚上要是你把我伺候舒服了，說不定明天的烏雞鎮還是烏雞鎮，要是老子不舒服，那保不齊這鎮子就變成鬼子偽軍的屠宰場。”
“你！”朱葛從未遇見過如此惡劣的人，“要想……要想舒服，先殺了偽軍�！�
“那不行，”武功扯過朱葛的衣領，低頭看著他的嘴唇道：“要是老子明天連命都沒了，豈不是便宜了你�！�
朱葛極力往后躲，心里是想讓這個混蛋受受教訓，可也沒想過萬一他死了怎么辦。
如果他明天真死了，那烏雞鎮肯定是保不住，縣城也就唇亡齒寒，他這一只力量，是目前能夠保住方圓百里的最強有力武器。
“只要你明天能打贏這場仗，守住烏雞鎮，你要怎樣，隨你……”
朱葛下了最大的決心，只要能守住烏雞鎮，守住縣城，他甘愿讓這個混蛋對他做齷齪之事，反正……反正也都做過了，權當又被狗咬了。
朱葛不知道自己紅著臉，說出“隨你”這樣的字眼，對年輕氣盛，欲求不滿的武大當家的來說是多大的刺激，他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把人吃了。不過既然教書的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差這一宿。何不等凱旋歸來，讓他心甘情愿上他的床。
“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兒等老子回來，到時候可別忘了你說的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朱葛有種舍生忘死的感覺。
罷了罷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只要能守住疆土，他就先忍下吧。
燈火通明的大廳里，武功端著海碗，站在臺階上。
“兄弟們，今兒咱又要下山打鬼子了，喝了這碗壯行酒，咱們戰場上殺的小鬼子片甲不留！”
“好！好！”
一百多號土匪喝光了碗里的酒，學著他們大當家的，把酒碗摔在了地上。
“給老子聽好了，都長點兒眼睛，別讓子彈打著，打完仗一個不少的跟著老子回來，咱們再喝慶功酒！”
“慶功酒！慶功酒！”
“出發！”
滿屋斗志昂揚的土匪跟著大當家二當家出了大廳，朱葛站在院子里，目送大家伙兒離開。
“教書的，等著老子回來！”
武功大嗓門一吼，大家伙都跟著起哄，朱葛掛不住，轉頭往屋里走。
沒人看見二當家的對著崗亭里站崗的嘍啰使了眼色。
朱葛躺在武功的床上，毫無睡意。
他在等，等山下的炮火聲，只要槍聲一響，必是已經開戰，他就馬上從后山繞道楊家鎮，去找劉連長和紅袖，等明天那個混蛋回來，只有跳腳的份兒了。
他最好能活著回來……
山下。
武功帶著百十號兄弟和用不完的彈藥，從鎮口開始，形成了一個口袋狀的包圍圈，就等著偽軍一到，就打他個措手不及。
“功兒，八路軍說偽軍到底有多少人？”二當家趴在地上，聽著漸漸近了的行軍腳步聲。
“一個小隊，大概二百人�！蔽涔舛ㄉ耖e。
“貳佰？咱們只有一百人。”
“二叔，你就放心吧，咱們就讓他們進來，只要二百人全都進了咱們的包圍圈，我讓他們一個都出不去！”
越來越近的整齊的腳步聲，讓武功覺得有些奇怪。
這不像二百人的腳步聲，倒像是……有一千人。
“大當家的……大當家的！”在最前邊放哨的土匪急急忙忙跑過來，“大當家的，不好了，前邊來的偽軍，得有一千多人！”
“什么？”武功拉過人低聲吼道，“你看清了嗎？有一千多人？”
“是，有一千多人呢，我都數了，大當家的，咱們怎么辦？”
武功雙手握著槍，打了個滾，往更高的地勢去。
果然有一千多人，而且眼看就要進來了！
“媽的！”二當家的恨恨罵道，“這他媽八路是誠心想讓咱們送死來了。”
武功低頭沉默，他在想怎么用一百人打這一千個賣國賊。
“功兒，咱們撤吧，就讓他占了烏雞鎮，再去占縣城，把那幫八路全都斃了，給你爹報仇！”
“二叔，你告訴兄弟們，放大包圍圈，等他們進來一半，咱們就先拿手榴彈招呼，剩下的，機關槍給我吐吐！”
“功兒！”
“二叔，咱們現在撤已經來不及了！”眼看大部隊就進來了。
偽軍的部隊到了鎮口，幾個人先進來偵察一番，又跑回去，回報情況。
武功盡量壓低身體，等待時機。
一千多人齊步走，震得趴在地上，躲在莊稼地里的土匪們個個像打了雞血，他娘的這幫賣國賊，看我烏雞山的山賊今兒怎么收拾你們！
武功數到第五百雙從他面前路過的鞋后，抱起雙拳放在嘴邊，吹出了貓頭鷹般尖銳又凄厲的聲音。
頓時，炮火聲連天而起。
手榴彈、手雷一個個往人堆里招呼，一千多人霎時亂了陣腳。
可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軍隊，馬上，幾個人便指揮著邊往后退邊反擊。
“給我往死里打！”武功端著機關槍一頓掃射。
一千人的隊伍，瞬間變成了六七百人。
包圍圈外的偽軍形成攻勢，等槍炮聲停了，立即追著開槍方向，開始反擊。
偽軍用的是小日本的先進武器，武功在聽到裝炮的聲音時就知道了。
迫擊炮的爆炸照亮了整個夜空，有慘叫聲傳來，接著是更加猛烈的炮攻，和更多的慘叫聲。
然后……兩輛坦克，在炮火的籠罩下，從后面開了過來。
“往后撤！全都撤到莊稼地里躲起來！”
有害怕的土匪站起來就往后跑，結果被敵人一槍斃命。
“不要站起來，趴著！”武功急眼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鐵盒子是厲害玩意兒，這東西早就被老百姓說的神乎其神，它無堅不摧，能把人壓成肉醬，還能從里面打槍……曾經武功幻想過自己能有一臺大鐵盒子，開著它去給他爹報仇。
兩輛坦克沖著路兩邊邊開邊掃射，二當家的拉氣武功拼命往后撤。
“大家退到莊稼地里，全都退到莊稼地里，躲起來！”武功邊跑邊喊。
偽軍聽到了武功的喊聲，知道這肯定是領頭的，于是大部分人全都向他這邊撲了過來。
武功聽到身后越來越近的槍聲，心中有些慌亂，他想起他爹曾經跟他說過，大意莽撞必會招致殺身之禍。他這次，是不是太大意了？
腿上突然一陣劇痛，武功翻到在地。
“啊……”他的小腿中槍了。
“大當家的！”
“功兒！”
一群人停下來扶武功。
“二叔，你們快走�！蔽涔ν崎_二當家的手，咬著牙，捂著血流不止的腿。
“五子，你們幾個帶大當家的走，留兩個人，跟我在這兒掩護！”
“是！”
“不行，二叔，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武功坐在地上，死活不起來。
“功兒，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我倔！趕緊把他弄走！”
“二叔！”武功打開來拉他的人，撲到二當家的身邊，“二叔，我不能丟下你和兄弟們，今兒咱們就跟這幫龜兒子來個魚死網破！”
武功忍痛端起機槍，回身又是一通掃射，勉強壓制住了追上來的敵人。
今兒是他的死期，武功這么覺得，只可惜連累了兄弟們，也沒能給他爹報仇，還有就是……教書的還在山上等著他。
“功兒！”
武功聽到二當家的叫他，回身去應，看到二叔一臉訣別的表情。
“功兒，別忘了給你爹報仇，還有，找個女人，給武家傳宗接代。”
武功后頸一陣劇痛，暈了過去。
“趕緊帶他走！”二當家收回手，拿過武功的機槍，對著更加逼近的偽軍和鐵盒子射擊。
朱葛在聽到山下槍炮聲響起來后，就拿起收拾好的行李，準備下山，可才走到門口，就有人打開門進來了。
來人對朱葛拿著行李的樣子明顯意外。
“小六子，你怎么來了？”朱葛奇怪大半夜本該站崗守山的六子怎么出現在了這里。
“先……先生，我……”小六子的手往后腰摸去，隨后……
“先生，對不住了！”一把尖刀，沖著朱葛的心臟部位直插而去。
“啊！你……”朱葛趕忙舉起行李抵擋。
“先生，對不住，二當家的說了，你不能留�！毙×优e著匕首，準備再一次攻擊。
“二當家的？他為什么……”朱葛沒問完就明白了，還是因為武功，“小六子你聽我說，二當家的為什么要殺我我心里清楚，你也清楚，所以我現在就走，我現在就下山，再也不會上烏雞山，不會回烏雞鎮，再也不會見到大當家的，這樣，你覺得你還有殺我的必要嗎？”
畢竟在山上生活了這么久，朱葛又教會他們寫字算術，小六子本就不愿下殺手，這么一聽，更是動搖了。
“先生保證不再回來？”
“在下保證，一輩子不會再上烏雞山，就算見到大當家的，也會繞著走！”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趕緊離開那個混蛋，投身八路，為國效力。
“那……先生，你趕緊走吧�！�
朱葛感激的看了眼小六子，沖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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