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風雨兼程的趕了又是半個多月的路,半個月以來,道路險阻,馬車都換了三次,車夫更是覺得路途遙遠不愿再與他們同行,換了四次。
“兩位啊,前面就是漠雪鎮子了,你們看遠方白茫茫一片,都是一座座雪山吶!”趕路的車夫說著。
馬車中雖然放置了一個小暖爐,兩人也里里外外裹成了一個大粽子,但依舊是寒氣襲人。這兒,是到了七爺心中提及的北邊的極寒之地了,所謂北方,其實比鄰右方的地界,那兒常年冰雪覆蓋,雪山連綿,人跡罕至。然而令沈靖淵與蘇婉兮都想不到的是,這么冷的地方竟然還有人居住。
“好,過去吧,辛苦你了!鄙蚓笢Y回答著。
蘇婉兮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窗外白雪皚皚的景色,感嘆道:“我突然有些慶幸此番出宮來了。”由于連續趕路,她的頭發上的顏料已經悉數褪色,只剩下一頭如窗外雪山般的銀發。
“為何?”
她滿眼盡是美色:“若不出來,怎會知曉一國之君還會捕魚生火,怎會知曉寒冬臘月卻有地方四季如春,怎會知曉還有如此冰雪洞天的世外桃源。若不出來,著沿途的美景,便全錯過了!
沈靖淵輕輕攬著她,道:“帶你好了,我再帶著你與如云周游世界,我想外面定還有更遼闊的世界,更醉人的美景,都等著我們去呢。”
“嗯,一定!碧K婉兮輕聲回答著,微帶睡意的道,“靖淵,你有沒有發現,從迷霧森林出來后,我好像沒有從前嗜睡了。”
沈靖淵想了須臾,道:“的確呢!毕雭磉@半個月來,她只是晚上睡得較早,然后臨近中午才會醒來,不過白日便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再睡著了,這一路都忙著趕路,倒是沒有發現她的變化。
“我想,是迷霧森林的緣故吧?”蘇婉兮說著,語氣中帶著幾分驚喜,又帶著幾分擔憂,自己去過迷霧森林一趟,然后嗜睡的癥狀都減輕了不少,說明那日茶販說的話都屬實,迷霧森林曾經真的存在過仙藥一般的蒼穹草,只是被人已經取走了。真是存在,那便說明自己與如云身上的詛咒可解,可是已經被人取走,若是那人也是拿蒼穹草去救命的,世上豈不是再無仙藥……
“嗯,一定是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取走蒼穹草的人,他若是服用了,我就取盡他的血為你煉藥!”沈靖淵信誓旦旦的說著。
蘇婉兮輕聲嘆息,她不怕死,只是即便她死了詛咒也依然還在,她還那么小的如云日后要如何是好。若是自己還活著,能夠找到已經服用了蒼穹草的人,定也會自私的那樣的做……真是罪孽,但愿自己的死,能夠償還所有的罪。
馬車又前行了半個時辰,終于抵達了車夫口中的漠雪鎮子,將他們送到了目的地之后車夫領了銀兩便與兩人道別。
沈靖淵帶著蘇婉兮走進鎮子,這個鎮子并不大,一眼都望得到頭,家家戶戶倚山而居,門前都掛著不少野獸的皮毛。
“哎,兩位遠來的客人呀!”一個瘦高的小伙朝著沈靖淵與蘇婉兮吆喝著,大步朝著他們走過來。
兩人奇怪的看著迎面而來的小伙,他頭戴氈帽,身裹虎皮,雖然瘦瘦高高,卻給人一種粗狂的感覺。
“你是?”沈靖淵警惕的看著,將蘇婉兮護在懷中。
小伙笑道:“兩位好!我叫大胡子,是漠雪客棧的老板!”
大胡子?!兩人分外奇怪的看著這個自稱大胡子的小伙,明明二十七八的模樣,半絲胡渣都沒有,卻叫這么個名不副實的名字。
“看,那就是我的客棧!”大胡子指著自己的身后。
兩人順著大胡子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真是有一個……一排小屋子并排而建的,客棧。就正中間稍大一些的屋子門口插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幾個飄逸的大字“漠雪客!。
“那幾個字,是你寫的?”蘇婉兮震驚的看著“漠雪客棧”四個大字。
大胡子聞言,嘆息,搖了搖頭道:“那是我一位摯友寫的!
蘇婉兮聞言眼中泛著淚花:“你的摯友,可是叫蘇子右?”
小胡子聞言驚訝的看著蘇婉兮:“這位夫人怎么會知道蘇兄的大名?!”
“因為,我是他的妹妹。”蘇婉兮含淚望著那塊牌子,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年月了,可是她還是認得出,那樣的字體,那樣的風格,只能夠出自與蘇子右的手筆。與他的人一般,他的字也是風輕云淡,自帶別樣的韻味。
大胡子不可思議的打量著面前這個銀發女子,面若天仙,一眼便能說出這幾個字是蘇兄寫的,看來她所言非假!原來她就是,蘇兄口中的小妹啊……
“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蘇兄的妹妹,也是值得了!”大胡子激動的說著,眼中也不禁閃爍著晶瑩。“兩位快快進來!外面天寒,我們里面一敘!”
兩人隨同大胡子一起進了漠雪客棧,才發現里面不大的地方竟然還有七八位穿著也與本地人不同的外來人。
“兩位,這邊坐。”大胡子招呼他們坐到了一方空桌,他把門關上,防止風雪吹入,然后從一直架著柴火燒著的鼎壺里舀出熱水在大碗里端給了他們。
“房中果真暖和不少。”沈靖淵看著旺盛的柴火,又暗暗環顧了這兒的人,一共有八個,看服侍的話東陽、西涼、南燕、契丹的人具有,一個個都武裝齊全,面色凝重,自己喝著自己的熱水。
“漠雪鎮,漠雪客棧,名字與這兒的景色,倒是分外相契!碧K婉兮感嘆的說著。
大胡子嘆息,然后道:“這個客棧,說到底也是因為蘇兄而存在。”
“此話怎講?”沈靖淵詢問著。
大胡子娓娓道來:“快六年了,那個時候,蘇兄帶著一群人,風塵仆仆來到了漠雪鎮,然后寄宿在我家中。他們與以往的那些來漠雪鎮的人一樣,都是為了尋找傳說中的冰蓮花。我與蘇兄相談甚歡,他告訴了我許多外面的事情,他是一位馳騁戰場的將軍,我真的很羨慕,也很崇拜他!我曾問過他作為一個戰功顯赫的大將軍,也不愁吃喝,為何親自前來尋找冰蓮花,他告訴我,他的小妹,需要這味藥啊……”
蘇婉兮聞言,想起了曾經蘇子右身著戰甲的模樣,心中難過不已。
“我敬佩蘇兄重情重義,也承蒙蘇兄不棄我身份卑微,那年我與蘇兄結拜為兄,陪他上雪山一同尋找冰蓮花,可是我們尋了整整一個月,爬過了一座又一座的雪山,終還是與所有的人一樣沒有找到……那年他離開的時候,給了我兩條黃金,說這兒是個好地方,來往尋藥之人絡繹不絕,叫我可以開個客棧謀生,所以,才有了這漠雪客棧,他臨走時,親自提筆為我寫下的招牌。我也明白蘇兄的苦心,他一是看我瘦弱,只靠捕獵恐怕難以維持生計,二,也是想讓我替他看著,若是有人真的取得了冰蓮花,也好通知他一聲吶!
“可是整整五年,來我這兒的人確實很多,有的人上了雪山便再也沒有回來了,有的人,回來了也都空手而歸。我最后一次見蘇兄,是一年前……他再來的時候,也如夫人這般,滿頭白發,我險些都要認不出他了!
蘇婉兮聞言大驚:“他一年前來過?!那么他人呢?他是否還帶著個十來歲的男孩?”
大胡子狠狠嘆了一口氣:“都怪我啊!他再來的時候,又要上雪山去尋藥,我想同行,他卻拒絕了,說是已經輕車熟路。結果……”說道此處,大胡子也忍不住落淚,“結果我也再也沒有看見蘇兄回來,我上山尋了半個多月,也沒有再見著他!”
蘇婉兮聽聞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沈靖淵連忙將她攬在懷中,道:“婉兮,別想多了,或許他沒有尋到藥便先離開了!
“那么,那么與他同行的小男孩呢?!”蘇婉兮噙淚問著。
大胡子道:“蘇兄是只身前來,我并未看到小男孩啊!
蘇婉兮思維有些混亂,許久才理清楚頭緒,子右為自己再一次來這兒尋藥,卻沒有帶上樂春,然后他上了雪山之后,也不知所蹤……
“婉兮,沒事的沒事的!鄙蚓笢Y緊緊攬著她。
“靖淵,子右他……”蘇婉兮含淚望著沈靖淵,“他是不是……”
“不會的,蘇將軍的武藝你我都是知道的,幾座小小的雪山怎會困得住他?”沈靖淵安慰著蘇婉兮,想來,蘇子右倒是為了她付出了許多,作為一個男人,他能夠感受得到,蘇子右對她已經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了。
“他一個人來了,那么樂春呢?!樂春會去哪兒了?!”蘇婉兮著急的問著,樂春是忘憂唯一的血脈了,她絕對不能讓樂春受到半絲傷害啊……
“婉兮冷靜下來,待我明日上山去尋回了冰蓮花,我們便回去然后派人去尋他們!他既然沒有帶著樂春來,那么證明樂春現在一定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沈靖淵分析著。
“靖淵,明日也帶上我一起!”蘇婉兮說著。
沈靖淵蹙眉:“不行!你身子不好,就在大胡子兄這兒靜養,等我帶著冰蓮花回來!”
大胡子聞言,也道:“雪山的情況我最熟悉了,明日我與這位……”
“沈!鄙蚓笢Y說著。
“對,明日我與沈兄一同上山!蘇兄的愿望,我也定會幫他實現!”大胡子豪邁的說著。
蘇婉兮搖頭,握著沈靖淵的手道:“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蹦鞘翘K子右失蹤的雪山,她無論如何也要上去,說不定……說不定蘇子右還在某一座雪山深處呢……況且,“靖淵,或許,我們相處的時間也并不多了,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浪費。”
“婉兮,雪山太過危險,我不許你去!”
“難道你獨自前去就不危險了嗎?!那我們便都不去了,回去吧!”蘇婉兮賭氣的說著,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即便面前的是刀山,她也愿意與他共赴。
大胡子看著面前這對情意深厚的璧人,然后嘆息道:“夫人若是想去便一同去吧,只要跟著我走,不會有危險的。”
沈靖淵無奈的看著蘇婉兮,也只能夠點頭:“好,我們一同去!”
蘇婉兮含淚應著,轉過頭透過窗戶看到了那連綿的雪山,是否有一座雪山,埋葬了一位白發的男子呢……子右,你千萬好好的活著,我已經失去得太多,如今連我自己都要丟了,怎么還能失去血脈相連的兄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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