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卻已經抓住我的手，大步地朝著那兩個人走過去。大大咧咧地沖著暮天打過招呼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往啟威的身邊一坐，只留下我一個人還傻傻地站在原處。

    面前只剩下暮天旁邊的那一個位置了，可是……

    暮天側過臉看著我，面無表情，眼底里也是平靜如水。可是那神色中的稍顯疲憊，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

    心底不覺隱隱做疼，就算是還不知道原因，可他畢竟也是因為我才會如此。這樣想著，我的臉上還是擠出了一絲笑意，“還沒吃早飯吧，快吃吧。”

    暮天依舊不動聲色，而啟威已經等不及了，早早地拿起筷子來開動了。

    “你慢點兒吃呀，”安然體貼地坐在一邊看著，啟威偶爾會抬起頭來朝著安然微笑，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甜蜜自然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相比之下，本該甜蜜幸福的我和暮天，倒是顯得很是生疏了。

    他沉默著，唯一欣慰地是，他總算是抬手吃著早餐。我想要像安然那般安靜地看著他，就像是之前的無數個早晨一樣，可是視線相對，那種陌生疏離的感覺最后還是刺痛了我的心。

    在正式拍戲之前，他都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偏偏，今天的第一場戲就是我和他的對手戲。如意和十二阿哥在經過了幾次見面接觸之后，十二阿哥終是按耐不住，借著太后壽宴之際，拉著如意躲到了一處角落，向自己的皇嫂表明了心意。

    而如意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拒絕。

    十二阿哥明知道這樣的結果，但是依舊不想放棄。

    表明心意的甜蜜，短暫又熱烈；拒絕摯愛的表白，痛快又無奈。

    這一幕戲，本來就是有挑戰性的，畢竟我們是相愛的戀人，或許無法詮釋出后者來。

    現在我們又鬧了別扭，似乎要表現出前者的難度也不小。

    正式開拍之時，我只能盡力地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依靠回憶里的甜蜜開始了和暮天的對手戲。

    他也比我想象中要專業一些，一進入了角色，眼神里再也不是早上的平靜如水，此時此刻的暮天才是我熟悉的那個男人，含情脈脈，目光深沉，那眼神是有著溫度的，也是有著情緒的。

    “我愛你，從第一次見面，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十二阿哥拉著如意跑到了后花園，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強大的感情沖突，就算面對的這個女人是他的皇嫂，是當今皇帝的女人。

    按照劇本，如意是該掙扎的。因為那是在清朝，綱常倫理還在，就算她也有自己的歡喜，掙扎也是本能的反應。

    可是，我面對這樣的暮天，還是不能簡單地把他看作是劇里的十二阿哥。就算那眼神是我所熟悉的，也是我經常擁有的。而現在，我確實是借著劇中人物的光，才能重新從他的眼神里收獲這樣的眼神。

    我承認，這樣的目光叫我有些貪戀。

    幾位副導在一邊看的已經開始著急了，他們正好站在暮天身后的位置，所以，我的余光還是能夠捕捉到的。反復的糾結過后，我還是選擇尊重演員的身份，繼續按照劇本設定的情景進行。

    “別這樣……”我開始掙扎著，同時說著劇本里的臺詞。

    暮天的力道更重了幾分，“看著我，用你的眼睛看著我。”

    為了不被宮中的人發現，如意只能聽了十二阿哥的話，抬頭對上他的雙眸。我在心底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是十二阿哥，這是十二阿哥！

    “你愛我么？”他定定地看著我，眼眸里的情緒也是我似曾相識的。畢竟我們一路走來，有過親密也就有過爭吵，有過幸福就會有過嫌隙。

    如意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而我，其實很想告訴他，我真的很在乎他，真的很愛很愛他。

    “我愛你。”我還是克制不住，第一次脫離了劇本。暮天的雙眸明顯一縮，也就這樣和我對視著，眼神里在那一瞬間便閃過了無數的情緒。

    這話已經出口也就收不回來了，我自己也被驚了一下，幸好我的反應及時，隨后又帶著絕望補上一句，“那又如何呢？”

    到這里，我以為藍志遠絕對會喊停的。

    可是，我和暮天還在對視著，全場也同樣保持著寂靜。

    “我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按身份來說，我還是你的皇嫂。”我定定神，努力回歸劇本，“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不試過怎么知道？”十二阿哥并不放棄，他既然斗膽表白了心意，就已經給自己斷了后路。這個男人的身上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霸氣，不同于皇帝的帝王之氣，那種霸氣更加純粹，也更加決絕，似的我也和很多的讀者一樣，最后掉進了十二阿哥的坑。

    到現在，我才突然意識到，我之所以會如此喜歡十二阿哥，其實也是因為，他身上的氣息，和暮天很像。

    “只要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我相信很多事情是可以改變的。”暮天上前一步，在我還沒有說出臺詞之前，先是擅自做主說了這樣的話。冥冥之中，我覺得他也沒有進入角色，這話似乎也是帶著別樣的意味說出口的。

    我擰著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接了。

    “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不好？”暮天這是徹底地拋卻了劇本的節奏，這話完全就沒有要進行第二遍要求呀。

    我努力地是自己回歸角色，試著問自己，如果是如意，她會怎么做。

    書中寫她并不是傳統的大家閨秀，因為祖輩都是征戰沙場的武將，她的性格中也沾染了很多男子氣概，飽讀詩書的同時，又有了更廣泛的視野和格局。

    而目前，她和雍正的嫌隙已經逐漸加大，對于這個皇帝，對于整個后宮都開始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面對這個此生第一個心動的男人，她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么，會因為所謂的綱常倫理的牽制，而選擇就此斷了自己和眼前這個遺世獨*立的男子的可能的幸福么？

    我想，或許并不會。

    我們的眼神依舊交匯在一起，本來就是全場焦點的我們，此時似乎也只沉浸在了我們兩個人的世界里。

    如意會愿意給彼此一個機會的，而我，也希望能給我們之間一個緩和的機會。

    最終，我點點頭。

    不說話，但是意思已經明了。

    暮天的雙眸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幸好他還沒有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加重了手里的力度，和我的雙手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不管未來怎樣，我都愿意陪你一起嘗試，希望你也是如此。”這也是暮天擅作主張的表白。卻和前面已經改的面目全非的劇情有著意外的切合。

    那只溫熱的大手就這樣握住我的手，和往常一樣的溫暖又踏實。

    藍志遠這才喊了‘卡’。

    在場的人還是沒有誰敢有什么反應，而藍志遠在喊停之后，率先鼓了掌。隨后，不管是真的認可，還是隨波逐流，現場想起了陣陣掌聲。

    只是編劇周敏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她從位置上起身，手里拿著劇本就走到藍志遠面前。

    我和暮天松開了手，眼神也已經分離，這樣的差距還是叫我有些不適應。

    他正準備開口跟我說什么，兩名化妝師卻不早不晚地出現在我們中間，化妝師算是劇組里面福利最多的職業之一了，能夠利用補妝之便親近暮天這樣的人，更是他們不會放松的好機會。

    于是，我們之間便再度恢復了拍戲之前的狀態。

    那兩位化妝師可都是為暮天忙活著，也正好讓我能盡快去藍志遠那邊打探情況。

    剛一走進，周敏就不滿地質問我，“對我改編的劇本不滿意么？”

    我有些尷尬地看著周敏，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要知道，我和暮天的本意都不是此，只是情勢所逼，最后就這樣促成了那樣的一幕劇。

    藍志遠卻在一邊笑呵呵地，一面重新回放著鏡頭，邊耐心地說著自己的見解，“我倒覺得他們倆演出了更深層的意思。”

    周敏瞪著他，但是也不急著插嘴。

    “如意并不是非常傳統的清代女性，面對真愛，或許并不會像劇本里寫的那般；而十二阿哥也是不同于皇帝的傳奇男子，既然敢于表白，總有嘗試一次的能力。”

    “可是他們怎么能走到一起呢？”周敏并不認可。

    “我也沒說他們可以在一起呀。”藍志遠雙手一攤。而我們也和周敏一樣，品咂著這句話，逐漸明白了他所謂的深意指的是什么。

    現實是現實，但是我們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

    “還有，他們倆的眼神詮釋得實在是太精彩了。”藍志遠盯著回放的畫面，連連感慨，“這也是我實在不忍心喊停的原因。”

    我和暮天不由地對視一眼，卻說不清是什么樣的心情。

    不管怎樣，我以為最難熬的對手戲算是順利通過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各自進行的戲份，沒有了正面接觸的機會，也給了我冷靜下來的時間。

    經過了一天的思考，我決定，今晚就算要我做什么都好，一定要和他把話說清楚了，死也要死得明白，不能就這樣糊里糊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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