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已經是早晨。我想,就從這里往家走吧。時間長了,總能走到家。
于是,我就順著一條公路向前走。可是,我不爭氣的肚子又叫了起來,兩條腿也開始不聽使喚。沒辦法,就坐下來歇一會,等不太累了,又開始走。
走著走著,我看到一個路口,路口上豎著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十八里河鄉。
“可能到農村了,”我想,“何不去碰碰運氣,萬一不行,就舍著這張臉要點飯吃,總不能這樣活活餓死吧。”這樣想著,我就又向前走。
約莫走出有半里地光景,我又看到一個路口,路口上也豎著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小李莊村。我就進了村。
剛好kàn
到一位老大爺坐在村口的一張椅子上。我就向他說明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老大爺一聽,先表示出詫異的樣子,然后說:“孩子,我聽你說話的意思,你是想從這里往南陽走。你知dà
南陽離鄭州〖三五*中文網
M.w有多遠嗎?”“不知dà
。”我說。
“
有差不多六百里地。就你現在這種走法,至少要走十天。十天知dà
嗎?”我聽老大爺這樣一講,不僅心涼了。當初在鄭州火車站往外走的時候,我想著鄭州離南陽最多只有兩三百里地。如果那樣的話,半路再要幾頓飯,可能兩三天就到家了。
可是,我估計的比實jì
上的數量差了一半。雖說按原計劃堅持一下也能到家,但畢竟太遠了。一路上吃不飽穿不暖,說不定到不了家就死在半路了。想到這里,我的心頓時灰了一大半,就一屁股蹲在大爺身邊的草地上,雙手抱住頭,陷入無限煩惱之中。
那大爺顯然軟了心腸,就走到我身邊跟我說:“孩子,依我看不如這樣,我有個侄子,在磨粉面,剛好缺個人手。他昨天還跟我說,讓我幫他找個幫手
你不若先去他那里,干的順心了,就在那里干下去;干得不順心,,你也可以先干一段時間讓他把工錢結給你,你不就可以坐車回家了嗎?”我一聽那位大爺說得是,就答yīng
了他的要求。
他就把我領導他侄子家。
那人名叫李小虎,約有三十出頭年紀,個子不高,黑黑瘦瘦的,顯得很干練。他先看了看我的身份證,然后讓我坐下來和他談條件。他說他這里主要就是磨粉面,一個月一百塊錢。
我在他這里最少要干兩個月,中途走的話不結賬。他的話與那位大爺的話很顯然有出入,但我當時又沒有別的出路,就只有答yīng
了他的要求。
但是,磨粉面那個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更別說我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人。當天,李小虎倒是沒讓我干活。我在他家吃了三頓飯,晚上就睡在磨房里。這讓我產生了錯覺。
我還以為他們會這樣養我幾天呢。可是,我的這種想法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第二天早上三點半,我就被叫了起來。我和李小虎一起工作。
我們的工作是:把幾百斤紅薯干用粉碎機粉碎,然后過濾,沉淀出粉芡。由于是第一次干,許多東西又不太懂,那粉碎機又轟轟隆隆的震耳欲聾,李小虎不得不對我大聲吆喝。
可是,我是一個沒起過早的人,第一次這么早起來,只感覺頭重腳輕,干活壓根就打不起精神。雖如此,但是,端人家碗,屬人家管,只得硬著頭皮忙完這忙那,忙完那忙這。
那粉碎機把紅薯干粉碎以后,經過過濾,沉淀出來的粉芡需yà
狠命的用棍子把它們攪勻,然后再沉淀,沉淀后再將淀粉上面的水舀出來換新水,換完新水后還要用力攪勻,然后再沉淀,再換新水。
這些重活原來是李小虎自己干,他老婆只是給他打下手。可是,我不是人家花錢雇來的嗎?于是,臟活,重活,累活全壓在我身上。我可是一個在家沒出過重力的人,猛然之間干這么重的活,確確實實有些招架不住。
這些活干到九點鐘就結束了。然后吃早飯。按說吃完早飯后李小虎本來可以讓我睡一會,一來休息休息,二來補一補昨晚的覺。可是他沒有。
他還讓我幫他砸粉坨子和曬粉面。而他自己卻回家睡大覺。我本來打算干一段時間,掙點車費再買套新衣服回家的。可是,從早上三點半起床,一直忙到晚上十點鐘,我感覺太辛苦了。況且,工資又不高。
我甚至覺得,吃這樣的苦,還不如在外面流浪呢。所以,干了幾天后,我就跟他說不想干了。他問我是不是感覺太累了。我說是。
可他說如果我真要走的話可以自己跟他老婆說。他說,如果我走了,他只有讓他老婆給他當下手,而她還有個兩歲的孩子需yà
照顧。這樣,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確實有點殘酷。她該又在他面前嘮叨了。
我說,行。就找到他老婆說了要走的事。那女人也不好說什么,但卻只給了我五塊錢工錢。這有點違背了我的本意。雖然剛來時李小虎和我談過條件,但我想他很可能會因為同情而把工錢全部結給我。
這樣的話,我也許能回到家。可是,我又是一個極愛面子的人,只是心里這樣想想,嘴上又不好意思說。即便我想說,但一想起來剛來時答yīng
人家的條件,就只有把想說的話咽回肚里。
按說李小虎當時那么缺人,我可以主動和他談談條件,然后繼xù
在那里干下去。我可以向他要求,上午九點下班吃完早飯后先睡上幾個小時再干其它的活。可是,我卻沒有找他談。
一方面因為我從小就性格內向,不善也不想主動和人談話,另一方面是我又想到了混票。如果能混票,雖只有五塊錢,我照樣可以回家,何苦在這里看別人的臉色。
有了這些想法,我就沒再提想留下來,也沒再提工錢的事。還好,第二天早上,那李小虎老婆還讓我在他家吃了早飯。我就拿上行李,離開小李莊村,徒步向鄭州火車站走去。
我在這里應該向讀者們談談我的行李。我其實在離家出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在外面這么長時間,所以連一件換洗衣服都沒帶。我所帶的只是一些能證明那篇《出墻紅杏》是我寫的一些寫作提綱以及一些靈感的碎片,還有一本巴金的《家》。
可是,到那時為止,那本《家》也不知何時弄丟了。我那個綠色的薄布包里只剩下幾本教案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碎紙片兒。當然有人要問了,那你在人家家里五天時間就不換衣服嗎。
換是換,不過換的衣服也是人家李小虎的舊衣服,等自己的曬干了再還給人家。
那天離開他家時我又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也不算是自己的,更確切地說,那件米黃色的舊夾克可是預制場那個小混混的。
就這樣,我依舊穿著那件小混混的舊夾克,手上提著那個裝著小說提綱和靈感的布包,向鄭州火車站走去。
走在路上我在想,這回混票可要混到南陽。以前在家時常聽老年人講,南陽離家只有一百多里地,就是走著回去也快。
可是,到了鄭州火車站,卻沒有直發南陽的車。而我又不知dà
哪趟車經過南陽。向車站的人打聽,人們說沒有車經過南陽,但有車經過信陽,屬京廣線。
“去信陽也行,”我想,“以前在家聽收音機里河南電臺天氣預報時,播音員老是喜歡這樣說,南陽,信陽,駐馬店三地區晴天有多云,或者怎么怎么,信陽離家肯定比鄭州近,不然天氣預報怎么會把這三個地區往一塊扯?”
但是,我是想混票的,買到哪里才能到信陽呢?我剛開始沒有看售票廳的班次,就向售票員要了一張去xx的票。
她還沒開始打票,我抬頭一望,看見售票窗口的上面寫著“新鄭四元”四個字。說不定我要買的那個地方不到信陽,新鄭才到呢。
想到此,我急忙改口道:“對不起,我不買去xx的票了,我要一張去新鄭的票。”“這樣不行,我不能給你打票,你剛剛說得好好的要買到xx,怎么又要去新鄭?是不是想混票?”
售票員說到了我的心里,我嘴上哪里肯承認,“我本來要去xx看一個朋友,可后來又想去新鄭看另一個朋友。”售票員不相信我說的話,也不給我打票。
只用那雙生氣的大眼睛看著我。我也毫不示弱的望著她。就這樣,我們對望了足足有五分鐘。她終于妥協了,就為我打了一張去新鄭的票。沒想到,歪打正著,去新鄭的車剛好屬京廣線,也經過信陽。
我又坐車到信陽。我到信陽已是晚上。用身上身下的一塊錢買了兩個饅頭吃吃,我又身無分文了。那晚,我在信陽車站周圍胡亂轉悠了一夜。
期間,有一次因為想找個地方住而來到一個帆布搭成的篷子邊,被賣夜宵的以為是賊而拿起鐵棍把我轟走好遠;還有一次來到一輛舊車邊想去車廂睡覺時被里面睡著的幾個流氓嚇得七魂丟了六魄。
總之,我找過了許多地方,卻終于連一眼也沒能合上。我甚至想像在武昌車站一樣碰到一間爛房子都不可能。雖如此,我還是熬過了那一夜。
本書首發于看書王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