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拿了件黑色毛呢大衣走過來輕輕披到他肩上,“想什么呢?”宇痕回過神來,對他笑笑,“沒什么。”
她移到他面前替他正正襯衫領子,仰起脖子打量了一番,滿yì
的在他臉上印上一吻,“你放心,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愛你。”
宇痕報以淡淡一笑,她便開心的捥起他的手道:“我們去吃飯,樓下的西餐廳新請的西班牙廚師,味道挺正宗,我們償償去。”
宇痕被她拖著往外走。
◇◆崢◇
曼明坐的車子走過重重關卡來到正門,抬頭看著那門頭碩金的大字,心里一陣唏噓,到底是高門宅第,久不登門,未免生疏,新來的小門房不認得她,盤問了一陣,直到徐管事的過來,喝斥道:“沒長眼的東西,驚擾了貴客,還不快讓開。”
阿辛搔搔腦袋,怯懦的退到一旁,徐管事陪著笑臉道:“七少奶奶,真對不住,這是新來的伙計,昨日剛入府不懂規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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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客”
一路躬著腰目送她的車子離去,徐管事才長長松了一口氣,見阿辛仍舊站在那里,罵道:“你知dà
她是誰?竟敢攔她的車?”
阿辛一頭霧水的道:“可是……七少奶奶不是在家住著嗎?怎么這里又來一個七少奶奶。”
徐管事氣得一煙袋鍋子敲在他頭上,四下瞅瞅道:“這種話再不能說出口,小心惹出事來。”他抽了兩口煙袋,遠遠看著那輛走遠的車子,嘆氣道:“也難怪你,連胡子都沒長全的小毛孩子,你哪里懂得這深宅大院里的事,七少奶奶?呵,究竟最后哪位才是七少奶奶,連我也不知dà
了,如世道瞬息萬變,頭前鄭世均叛變,控zhì
著軍權,好大的威望,如今還不是淪為階下囚,等死罷了。”他喃喃說著一些只有自己才能聽得懂的話,背著手慢慢朝遠處去了。
阿辛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曼明下了車,要再走過一段石子小路才到正房正房,門前大理石階上鋪著紅毯,踏上去悄無聲息,遠遠的,已有下人瞧見她,打開大門迎出來,“七少奶奶來了,夫人在里邊等了好久,早盼著呢!”
那是趙夫人的丫鬟喜鵲,見身后人帶著東西,忙又趨步向前。招呼一個小丫頭過來幫著提東西,張媽放手讓她們接過去,同奶媽子一起跟著曼明往里走,她并不常來這里,入眼瞧了瞧,只覺得這邊屋子裝飾得富貴無比,成套的紅木家具皆是新的,客廳倒是西式的,靠窗一張長桌上擺著幾樣古董,這樣中西合璧的樣式也不少見,新改的國民新制,中國人私心里大半還留著老祖宗的品味與愛好,與西式元素融貫匯通,看上去倒也爽利,要說特別并無特別之處,幾個丫鬟無聲在里頭忙著,見到她們都悄無聲息的退到一旁行禮,待她們走過去才又開始干活,墻壁是厚磚砌的,加之樓層又高,說話似有回聲,中間一扇水晶吊燈垂下來,映著午日陽光,在屋子里投射出無數細碎光茫,曼明就踩在這碎光里來到客廳,她脫了外套交給一旁下人,里面穿一件薄荷綠的旗袍。配樣式大方的珍珠耳環與項鏈,碗上套了一支鉆石手表,另一支手戴著一串彩金鐲子上面鑲著細碎的鉆石,大病初愈人瘦了一圈,精神倒還好。
遠遠的,見客廳沙發上坐著幾個人,四少奶奶先迎過來,“早上打電話說你要來,我跟媽就一直等著,路上累了罷?快坐。喜鵲,快把今早燉的燕窩雪梨給七少奶奶盛一碗,最是補氣的。”
她扶著曼明過去。趙夫人也道:“你來啦!”臉上似有笑意,只是淡淡的,曼明恭敬的朝她彎了彎腰,叫了聲媽。
趙夫人點點頭,“聽說你病著,一直不得空去看你。”目光越過她看見奶媽手里抱著的孩子,眸子里才算露出一絲光亮,“那就是大孫女罷?快抱來讓我瞧瞧。”
奶媽略有躑躅,曼明遞了個眼神給她,她才大膽過去將孩子交給趙夫人。
趙夫人親手接過來,見襁褓里的嬰兒生得粉白俊俏,不無歡喜,一勁兒道:“像,真像,我還擔心這孩子生下來別像老七一樣黝黑,還好像你,你看多俊哪!耳朵嘴巴像老七,額光飽滿,一看就是福相”
“當然是福相,能生在我們督軍府。”四少奶奶對曼明道:“那天我回來跟媽說了,就一直念叨著要見見大孫女,這回可算是見著了,曼明,你坐。”
曼明在沙發上坐下,四少奶奶陪著她。傭人奉了燕窩過來,曼明小口小口喝著。一旁趙夫人只顧同幾個丫鬟看孫女,并無特別招呼她,曼明喝完一盅燕窩,又與四少奶有說了會話,聽那邊孩子哭鬧起來,便同時抬頭朝那邊望去,趙夫人攤著一手尿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也是個頑皮的。”
曼明道:“奶媽,快把孩子抱下去。”
“是。”奶媽上前接過孩子,趙夫人道:“無防無防,童子尿避邪,我大孫女給我帶來好福氣呢。”
四少奶奶道:“快,喜鵲,扶夫人下去梳洗一下換件衣服。”
“曼明,你先坐著,我去換件衣服就下來。”
“媽自便好了。”
見她上了樓,四少奶奶方才拉著她坐下,對一旁的人道:“這里沒事,你們先下去罷。”
“是。”
待人退下去,柔媛拉著她的手悄聲道:“曼明,剛剛我瞧著媽看大孫女的欣喜勁兒,也看得出眼里是真的喜歡,你可放心了。”
曼明攪著杯子里的咖啡,笑得淡淡的。
柔媛道:“你怎么不開心?”
曼明道:“有什么開心不開心的,還不都是一樣。”她抬頭四下看看,柔媛順著她的目光瞧去,說道:“家具都是新換的,夫人說新年新氣象,一應東西都要是新的。”
曼明似有傷感的道:“許久不來了,坐在這里,倒像是做客似的。”
柔媛知dà
她的感受,寬慰的道:“從前我只羨慕你在外邊自由些,你不知dà
在夫人跟前的約束,樣樣都受挑剔,你放心,這只是一時的。”
曼明朝樓上看了看道:“家里別的人呢?”
柔媛道:“三小姐今兒出去了,五嫂前兩天著了風寒在屋里躺著,還有那一位,媽怕你回來見著她心里不痛快,一早就打發到了城外的皇安寺進香去了。”
正說著,就聽外面有人抱怨著,一路走進來,高跟鞋蹬蹬的響,“現在的下人越發不好使了,現放著司機,整日不知忙些什么,車里沒油都不知dà
,害得半路又折回來,大的小的全不讓人省心,才一上車就殺豬似的嚎,下了車倒好了,真是冤家,你說我生你做什么?啊?我生你做什么,只知dà
吃喝拉撒,喏,抱去讓你奶奶看看去……”
憶妃一路風風火火的進來,把孩子遞給奶媽。
柔媛看不慣她這張狂樣,大聲說道:“大清早起來打雞罵猴的作什么,沒個體統。”
憶妃轉過身,見是她們,紅唇一咧笑著道:“呦,四嫂在這里,我不過罵兩聲下人,你倒著急了,吵著你了?”目光轉了轉,落到曼明身上,像是才瞧見她,“呦,今兒吹的什么風,大姐過來啦,瞧我眼拙,竟沒認出來,以為是哪家親戚上門來了。”
她朝她走過去,一路打量著她,“聽說大姐頭前吃了不少苦,承穎那時候也是擔心得不行,一面是軍中一面是大姐,叫人好為難,還好,大姐命大自己回來了,到底是跟著許將軍磨礪得多了,這若是換了我們這樣尋常人呀,鐵定早就被人撕票了,我聽他們說,鄭世均后來交待之所以沒起殺心,是欣賞大姐為人作風。嘖嘖~鄭世均那樣的人,四五十歲終身不娶,偏偏對大姐另眼相瞧,真是難得啊。”又招呼奶媽,“快把孩子抱來給大姐瞧瞧。”
奶媽忙抱著孩子過來,曼明見那是個六七個月大的孩子,生得虎頭虎腦,眼睛炯炯有神,很招人喜歡,看著那孩子,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曼明忍不住伸手想要抱抱他,一面想著,突然腦子里驚雷一乍,手在半空中停下了,心里開始絞痛,可不是見過的嗎?這個孩子的眼睛活脫脫一個小趙承穎。
他是他的兒子呀!
再看一旁的憶妃,那是他的媽,他們的孩子長得像承穎,這是他們相愛過的永不可磨滅的證據呀!血淋淋的面對這事實,還是叫她不能接受,深呼了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憶妃穿著緋紅色洋裝,戴著禮帽,頭發做了時下最時光的小卷,用一支鉆石發卡別著,到底是唱戲出身,生過孩子生材也保養得很好,一點看不出老態松弛,許是今天要出門的緣故,妝化得格外濃艷。
曼明收回手,笑著道:“好可愛的孩子,今天來的匆忙,沒備下見面禮,下次再一并送來。”
奶媽抱著孩子等她接過去,可是卻見她又收回手,只好朝后面的姨奶奶瞧了一眼,得她眼神,方才訕訕地退了下去。
憶妃道:“大姐不必客氣,什么見面禮不見成禮的,聽說今天您帶小姐過來了?在哪呢?讓我瞧瞧。”
她目光在屋子里搜尋一圈,最后落在奶媽身上,不等曼明說話,就徑直走過去,一把抱過來,“呦呦,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呀!”抬頭沖著曼明道:“像她娘,都是個美人,瞧這眼神多勾人哪!我就說我虧得慌,生了個兒子,半點也不像我,全像他爹,還是女兒好,像娘。”她抱了一會還給奶媽。又是風風火火走過來,一彎腰,在沙發上坐下,“都是死人哪,沒見我跑了一路渴了還不上茶?”
柔媛冷笑道:“跑沒跑路倒沒瞧出來,只是你說了這么一大撮子閑話,真該是渴了,煙雪,給你家姨奶奶沏壺碧羅春,讓她好好泄泄火氣。”
憶妃吃癟,正要回嘴,見趙夫人從樓上下來,冷聲道:“大清早的就拌嘴,我看你們都是閑的,憶妃,沒聽見孩子哭嗎?你還不看看去?”
憶妃平時在家跋扈,可是對趙夫人還是顧忌三分的,忙起身低著頭走了。
趙夫人走過來,見曼明咬著唇,一張臉氣得慘白,也有些尷尬,靜了片刻才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那樣小門小戶出來的戲子,家里沒人教規矩,一時不得體也是有的,若真要跟她計較生氣,就是你自己想不開了。”
曼明旋即一笑,“怎么會,憶妃也沒說什么。”
“那就好,今天中午留在這里吃飯罷,我已經叫廚房備下了。”
曼明恩了一聲,趙夫人便叫人準bèi
去了,看看時間還早,便道:“你去后院見過你奶奶罷?她一直惦記著你,剛還請人過來問到沒到,一直等著你呢。”
“我知dà
,我這就去。”
柔媛道:“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想自己走走。”
柔媛沒有勉強她,只道:“那也好。”
曼明帶著張媽并奶媽沿廊下走著,穿堂風徐徐而過,曼明滿臉通紅,被風一吹,心里憋著的怨氣也漸漸消了些,她故yì
放緩了腳步,一旁青花瓷大缸里養著蓮蓬,開春后新抽的嫩牙,這會瞧著,白色的缸里盛著清澈的甘泉水,上面飄著幾蓬荷頁,看著極清爽。
她索性停下來,走過去,盯著港里的蓮蓬發呆。
張媽無聲隨在她身后,此時園子里沒什么人,空曠的院子花木林立,到底是盛世的光景,趙家輝煌一世,可此刻看見少奶奶獨自在這里,身影伶仃,又想起剛剛姨奶奶奚落的那番話,心里難免替她難受,不知不覺的嘆出聲。
曼明倒像是沒事人一樣,無所謂道:“好端端的嘆什么?”
張媽道:“今天我瞧著姨奶奶那副囂張的樣子,夫人又回護著她,以后那孩子漸漸大了,還不騎到我們頭上。”
曼明道:“反正不住在一處,憑她鬧去。”
張媽還想說什么,張了張嘴,怕惹她傷心,又咽回去。
曼明又逗留了一會,便朝后院老太太的院里去了,老太太住得清幽,院子里又有植被,入院滿目蒼翠,看著也叫人舒適。
她走進屋,聞見一股子檀香味,珠簾虛映著,老太太在廂房里炕上斜臥著,曼明略整理一下,叫聲老太太,笑著走進去。
“老太太,我帶著重孫女來給您請安了。”
老太太原本昏昏欲睡,聽見她的聲音自炕上折起身,伸出一支手握住她的,“是曼明嗎?快來叫我瞧瞧。”
雙喜忙遞了老花鏡給她,一壁朝曼明解釋道:“過了年眼睛就越發花得厲害,白天稍陰些就看不清東西。”
老太太戴了眼鏡,拉著曼明坐在炕頭上,盯著左右瞧了瞧,見她瘦了,心疼的道:“瘦了,叫他們好生給你補著,別心疼東西。”
“每天都進補的,是我自己不爭氣,吃得再多也不長肉。”
“還是太過操心的緣故,你別的都不用管,有奶奶給你撐腰呢,放心。”
曼明今天過來受了一肚子委屈,聽到老太太這句話,方才覺得自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心里不覺委屈,眼眶紅了,“老太太說什么呢?我哪里會有委屈。”轉身叫奶媽,“快把靜恩換來給老太太瞧瞧。”
老太太喜笑顏開,抱著一團粉嫩的小人,只是合不攏嘴,“多俊的小人哪,曼明,你好福氣,生了個女兒。”
曼明只是苦笑,老太太問:“叫什么名字,取了沒?”
曼明道:“承穎總不在家,我就依著自己的意思,取了靜恩,現在還沒有表字,只求老太太給個字。”
“靜恩好,嫻靜貞和。”老太太想了想道:“她這一輩從嘉字,怡靜怡嫻,靜怡雅嫻,小字就叫嘉怡如何?”
曼明歡喜的道:“再好不過。”
老太太把孩子交給奶媽,對雙喜道:“把我的箱子取過來。”
雙喜去取了箱子過來,老太太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樣錦盒,里頭是一副赤金八寶鑲紅寶石項圈并成套手環腳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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