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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瓏 中卷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但使此心能蔽日

作者/十四夜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卿塵與衛(wèi)長征不期而至讓南宮競頗為意wài

    ,而卿塵在他帳中竟見到史仲侯和夏步鋒則一陣驚喜。

    她也不及細說,只將事情大略言明,夏步鋒脾氣急躁,幾乎是自案前跳起來便吼道:“這幫狗娘養(yǎng)的竟敢……”

    “步鋒!”南宮競及時喝止他信口粗言,“王妃,我們即刻點兵動身,但原先十萬先鋒軍已整歸中軍指揮,恐怕兵力不足。”

    夏步鋒道:“只要一聲令下,神御軍兄弟們哪個不為殿下效命?怕他什么兵力不足!”

    卿塵道:“龍符現(xiàn)在在我這里,我們可以此調(diào)遣神御軍。”

    史仲侯一直未曾表態(tài),此時卻道:“來不及了,即便有龍符,調(diào)遣大軍也需時間,更何況能不能過湛王那一關(guān)尚未知。眼下我們?nèi)耸种心苡弥蟾乓灿腥f,事情緊迫,唯有先行增援!”

    “就先調(diào)這三萬。”卿塵略一思索,“立kè

    動身。”

    南宮競等人自來在夜天凌的要求之下帶兵嚴格,不過半刻功夫,三萬兵馬齊集,當(dāng)即毫不停留直奔轅門。不料轅門處卻早已有重兵把守,兩列并不明朗的火把下,邵休兵與鐘定方緩騎而出,攔住去路。

    鞏思呈身在兩人之前,對卿塵拱手行禮,問道:“時值深夜,敢問王妃要去何處?”

    卿塵以前也曾有恨過怨過的人,但此生至今,卻從未覺得有人如鞏思呈這般可恨可殺。迫于勢態(tài)暫無暇與他啰唆,只冷冷道:“鞏先生還請讓開,我要去何處你心知肚明。”

    鞏思呈道:“王妃的行動我等也不能干涉,但王妃帶兵出營卻似乎不妥,今晚并未聽說有軍令如此布置。”

    卿塵聽他說話不急不慢,又尋事糾纏,立kè

    明白了他的意圖。時間流逝一分,希望便沉沒一分,她當(dāng)即取出龍符,揚聲道:“龍符在此,如圣上親臨,調(diào)兵遣將,三軍皆需聽令,還不讓開!”

    鞏思呈不料到卿塵手中竟有龍符,自是震驚,但心念一轉(zhuǎn)已有了對策:“我朝調(diào)軍龍符向來由圣上交與領(lǐng)兵帥將以節(jié)制兵馬,從未聽說任何一府的王妃可憑此調(diào)遣大軍。王妃手中的龍符是真是假我們無法分辨,當(dāng)由監(jiān)軍營校驗此符,以確保萬一。若龍符真?zhèn)螣o誤,自然無人敢再阻攔王妃。”

    卿塵眼中銳光驟現(xiàn),面籠寒霜,已是動了真怒。如此拖延下去,便是到時給她這三十萬大軍又有何用!她修眉微剔,冷聲叱道:“放肆!鞏思呈,你不過是殷相府中一名幕僚,憑什么要求校驗龍符?這營中大軍是我天朝的,是皇族的,還是你殷家的?便是我朝沒有王妃持符調(diào)兵的先例,難道南宮將軍他們你也有權(quán)力過問?再不讓開,莫怪我不客氣!”

    鞏思呈不想平日沉靜柔和的女子一旦發(fā)作,竟處處犀利,一連串質(zhì)問言辭鋒銳,令他一時也無法反駁。卻見邵休兵帶馬上前:“鞏先生雖無軍銜,但我們皆是軍中大將,難道也沒資格過問此事?”

    南宮競看了他一眼:“邵將軍,你我同為御封的三品領(lǐng)軍將軍,我奉龍符調(diào)兵如何還要向你交待?”

    邵休兵道:“南宮將軍莫要忘了,此時大軍的主帥是湛王殿下。我奉命巡護營中安全,眼前這么多兵馬調(diào)動豈有不問清楚的道理?既有龍符便拿來驗明真?zhèn)危駝t沒有中軍的軍令,誰也不能出大營!”

    南宮競等靠軍功提拔起來的將領(lǐng)同邵休兵這些閥門貴胄向來互有成見,嫌隙頗深,此時各為其主,話中都帶了十足的火藥味。

    卿塵同南宮競對視一眼,心中一橫,他們即便校驗過龍符也不難尋出其他理由阻擋,時間如何耽擱得起,說不得就只有硬闖了!

    夏步鋒可沒有那般耐性,拔劍喝道:“誰再敢攔路啰唆,我先取他性命!”

    “嗆啷”數(shù)聲響動,轅門前諸兵將先后拔劍出鞘,邵休兵等人也鐵了心不計后果,一時間劍拔弩張。南宮競眼中精光閃過,抬手剛要下令,只聽有人喝道:“住手!”

    橐橐靴聲震地,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迅速插入即將兵刃相見的雙方之間,另有兩隊侍衛(wèi)雁翅狀分立開來,其后源源不斷的士兵片刻便將所有人包圍一處,劍甲分明,肅然而立。

    玄色披風(fēng)一閃,夜天湛已到近前,火光映在他湛然如水的雙眸中似柔和的一抹波光,卻叫人絲毫探不見情緒,他眼光一掠掃過身旁,鞏思呈等紛紛下馬:“殿下!”

    夜天湛目光未在他們面前停留,卻直接落在了卿塵身上。

    不知為何,卿塵見到他的那一剎那竟有一股楚澀的淚水直沖眼底。夜天湛見她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卻又似穿透了他望向了未知的遙遠的地方。她明澈的眸波深處似喜似悲,似憂似急,甚至難以察覺地帶了一絲哀求的意味。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一種眼神,驀然便在心頭掀起天裂地陷的漩渦,幾乎要將呼吸都抽空。

    夜天湛垂在披風(fēng)之內(nèi)的手下意識地握緊,落在眾人眼中的卻還是瀟灑的神情,說道:“王章。”

    隨著他潤雅平和的聲音,中軍長史王章卻撲跪在面前,聲音竟微微有些顫抖:“下官……下官在。”

    “今晚可有收到前方軍報?”夜天湛淡淡問道。

    王章身子猛地顫了下,猶豫抬頭,夜天湛靜視前方根本就不曾望向他,他又轉(zhuǎn)而看了看鞏思呈,卻聽那溫和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漠然:“如實道來。”

    “回殿下,有……有……”王章俯身回道。

    “為何不報本王?”夜天湛此時才看了他一眼。

    “當(dāng)時……收到軍報……已……已報入中軍帥營。”

    “報知何人?”

    “報知……報知……”王章此時不知是因緊張驚駭,還是不欲直言,竟結(jié)結(jié)巴巴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

    “報知何人?”夜天湛再問了一遍,他身后的吳召和另一位副統(tǒng)領(lǐng)上前一步,撫劍跪倒:“回殿下,當(dāng)時是我二人當(dāng)值。”

    夜天湛目光一動,移至吳召身上。王章只覺得渾身那種壓迫感一松,幾乎就要癱軟在地上。

    夜天湛見吳召如此回話,淡笑著點了點頭:“你們報知本王了嗎?”

    吳召叩了個頭,說道:“末將一時疏忽,請殿下責(zé)罰。”

    夜天湛緩聲道:“你們跟隨我多年,該清楚規(guī)矩。”

    四周侍衛(wèi)及諸將心底皆是一驚,立kè

    跪了一地,卻無人敢開口求情,唯有鞏思呈硬著頭皮道:“殿下……”

    “嗯?”夜天湛清淡的一聲,鞏思呈到了嘴邊的話再說不出來。

    “軍法處置。”夜天湛淡淡說了句,立kè

    有執(zhí)行官上前,將吳召兩人押至空地,手起刀落,不過半息功夫,提了兩顆人頭回身復(fù)命。

    王章則被拖下去,將嘴一封,施以杖責(zé),八十軍棍打完,怕也是性命難保。

    四周將士一片死寂。鐵血軍營,不是沒見過斬首杖責(zé),但見湛王淡噙微笑,溫雅如月,舉手間便處斬了兩名隨身多年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只比雷霆震怒更叫人心悸。

    千萬人的目光中,夜天湛看了一眼呈至身前的人頭:“厚待家人。”說罷望向卿塵:“你這是干什么?”

    卿塵雖見夜天湛一連處置了數(shù)人,但仍不敢確定他是否會即刻發(fā)兵救援,畢竟他要拖延調(diào)軍簡直易如反掌。方才一番手段,也沒有人敢再懷疑他會從中作梗,一切將不會留下絲毫痕跡。

    一息息時間過去,就像是把她的生命絲絲在抽空,卿塵道:“急報已過了半夜,不能再耽擱,讓我們先行增援。”

    夜天湛神情淡然:“率這么點兵力去對抗突厥三十萬大軍,豈不是胡鬧?先回營帳去,我自有安排。”

    卿塵聽不出他的心意,換作任何事,她都有放手一試的膽量,但此時她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拿夜天凌和十一的性命做賭注,她在夜天湛的注視下堅持道:“我要先行增援!”

    夜天湛眸底漾出深暗的復(fù)雜,卿塵話中的不信任他如何感覺不到?他緩緩問道:“若我絕不準你去呢?”

    這一句話,可以翻云成雨,換日為月。

    卿塵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抬手抽出馬上一柄短劍,劍光一閃,對準自己心口,夜天湛駭然驚喝:“卿塵!”

    衛(wèi)長征、南宮競等亦大驚失色:“王妃不可!”

    卿塵平靜地看著夜天湛,一字一句道:“去與不去,我生死隨他。”

    那一柄利劍握在卿塵蒼白的指間對準著她的心窩,卻恰如懸在夜天湛心頭。寒氣沿著劍尖寸寸浸入,使他整顆心臟逐漸變得堅硬而冰冷,在隨后那短短數(shù)字的碰撞之下驟然碎成粉末,每一顆粉末都如尖銳的冰凌毫不留情地散入血液,竟帶來錐心刺骨的痛感。

    夜天湛站在原地看著卿塵眼中的決絕,臉色一分分變得鐵青,終于自齒間擲出數(shù)字:“讓他們走!”

    卿塵聞言渾身一松,她賭贏了!然而心中沒有絲毫的高興,她用以一搏的所有籌碼都是夜天湛給的,她賭上了他對她的所有,也用自己的全勝贏了他的所有。

    “殿下!”鞏思呈等尚欲挽回局面,各自想說的話卻都被夜天湛一聲“放行”壓了回去。

    南宮競等人立kè

    率軍馳出轅門,塵雪滾滾的夜色下卿塵手中劍刃的冷光輕微閃動,她怔怔地看著夜天湛,夜天湛亦立在不遠處,幽深的眼底全是她握劍在前的影子。

    三萬兵馬漸要沒入遠處深夜,卿塵顫聲對夜天湛道:“……多謝。”言罷反手一鞭,云騁快如輕光,向援軍方向疾馳追去,遺下身后黑夜茫茫。

    煙塵盡落,滿眼滿心,一人一馬即將消失的時候,夜天湛緩緩閉上雙眼,那抹白色的身影卻越發(fā)變得清晰,深深地印入了他眼前的黑暗中。

    夜天湛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睜開眼睛掃視了一周,片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鞏思呈和邵休兵等人疾步跟上。

    待入了帥帳,夜天湛停步帳中,他背對著眾人,披風(fēng)垂覆身后紋絲不動,冷冷淡淡,極盡疏離。

    身后幾人對視一眼,心中忐忑。他們深知夜天湛的脾氣,平日有何行差言錯,最多不過當(dāng)面幾句訓(xùn)責(zé),若真zhèng

    怒極了反不見動靜。他這么久不說話,那是多少年沒有的事,一時間無人敢出一言,都垂首立著。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夜天湛以一種平靜到冷然的語調(diào)說道:“你們都聽清楚了,凌王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包括我的劍下,但絕不能死在突厥人手中。”他緩緩轉(zhuǎn)身:“你們這是誤國!”

    如此簡單一句話,聽在眾人耳中已是極重的斥責(zé),自鞏思呈而下無不在心頭驚起一陣惶恐。夜天湛見他們僵立著,淡淡“哼”了一聲:“怎么,都站在這兒等什么?難道現(xiàn)在該怎么做還要我教你們?”

    鐘定方醒悟的快,立kè

    暗中一拖邵休兵,跪下領(lǐng)命:“末將等這就去安排!”

    三人尚未退出帥帳,卻聽夜天湛突然道:“慢著,還有一句話你們記住,我只說一遍——你們的主子是夜氏皇族。”

    此言一出,鞏思呈瞳孔微微收緊,話的后半句夜天湛沒有說出來,但其中警告已再清楚不過——你們的主子是夜氏皇族,不是殷家。

    夜天湛淡聲對他道:“鞏先生,玄甲軍派回來的人,你也應(yīng)該知dà

    怎么處置,速去辦吧,免留后患。”

    此時鞏思呈著實有些摸不透夜天湛心中究竟如何打算,事到如今,不便多言,只得躬了躬身,也退出了帥帳。

    眾人走后,夜天湛強壓著的怒氣再難抑制,唇角那抹輕緩的笑容瞬間拉下,手中下意識地握住案前什么東西,只聽“乒”的一聲,一只雪色玉盞便在他手底碎成了數(shù)片,鮮血立kè

    隨著殘片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湛哥哥!”

    突如其來的叫聲讓夜天湛一驚,才記起殷采倩一直在內(nèi)帳等他回來。

    殷采倩急忙上前看他的手,想說什么卻又躊躇,半晌,小聲問道:“湛哥哥,你會殺了鞏先生嗎?”

    夜天湛微怔:“我為何要殺鞏先生?”

    殷采倩拿絹帕替他裹著手:“你方才進帳時,看鞏先生的眼神太可怕了,鞏先生今晚做得是不對,但也是為你好。”

    “嚇著你了?”夜天湛微微一笑,“鞏先生沒做錯,我何必要他性命?”

    殷采倩卻愣住:“鞏先生沒做錯?那……難道是我錯了?”

    夜天湛溫言道:“你也沒錯,我還要謝謝你,否則,她不知會鬧出什么事來。”他極輕微地嘆了口氣,掌心的疼痛此時絲絲傳入了心間,逐漸化作浸透心神的疲憊。

    殷采倩微蹙著眉,神情間有些迷惑:“湛哥哥,你在說什么?鞏先生沒錯,我也沒錯,你說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夜天湛眸心的光澤微微斂了下去,淡淡道:“此事你不要再管,凡事不只有單純的對錯,對的事也有不能做的,錯的事有時卻必須做,你以后就會明白。”

    殷采倩想了想,問道:“這就奇怪了,那你告sù

    我什么事對卻不能做,錯卻必須做?”

    夜天湛微微搖頭:“我沒法子告sù

    你。”

    殷采倩看著他,低聲道:“湛哥哥,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有些怕你。”

    夜天湛沉默了一會兒,唇角浮現(xiàn)出往日溫潤的笑,難得殷采倩還會直言怕他。他溺愛地拍了拍殷采倩的肩頭:“你從天都到這里來,不也慢慢變得和以前不同了嗎?若一直那么調(diào)皮搗亂,我倒是還要怕你呢。”

    殷采倩聽他語氣中略微輕松起來,說話間的疼愛似與兒時一般無二,她不由得抬頭對他一笑。夜天湛望著她明妍的笑容,心底卻無法避免地掠過陰霾。

    方才他斷然處死兩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卻不僅僅是因延誤軍情的罪,殷家連跟隨他多年的人也能指使,今后還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外戚,閥門,他要用,也要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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