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史.帝都》卷八十。
圣武二十七年七月丁卯夜廣岳門私燭坊爆燃火勢迅猛禍連左右京畿司守兵瀆職撲救不及。
凌王聞報調三千玄甲軍遷移民眾引水救火。寅半大火熄滅私燭坊化為灰燼。
戊辰牧原堂盡數收容災民資建房屋民安。大理寺查濟王縱家奴私開爆竹坊以至此禍。帝怒削濟王俸祿兩千戶命其閉門思過。
史筆如刀然而再利的刀鋒也刻不盡所有真像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那一刃模糊的灰色沉淀著歲月光陰最真實的痕跡永遠在迷離中帶著隱約的面紗。
綠衣坊那一夜是胡三娘最后一次見到屬于火的華麗。
她站在灼熱的青石地上看著火舌貪婪舔舐著碧血閣包括十三血煞在內所有的靈魂狂舞的明焰飛竄上紅樓碧閣直沖霄漢。
那個自烈焰中緩緩走出的身影如同來自地獄的冥王劍鋒下魑魅魍魎哀號慘叫雪衣白刃斬盡殘敗哭歌火影紛飛下冷冽如斯。
寂滅眾生的雙眼冰封了灼灼烈火、沖天熱浪仿佛和世界隔了一匹白練底下血污蟲蛇都與他無關天地悲號他站在極盡的高處冷眼相看。
“胡三娘。”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話他的聲音如他的劍冰雪千里。
火光動蕩下她看不清他的臉色唯有那種居高臨下的威嚴壓的人透不過氣來。她知道穿過了煙火夜色他正看向她那無形的目光似乎將她的身子洞穿讓人在這樣注視中灰飛煙滅。
她著實禁不住如此壓迫軟軟撲跪在夜天凌面前嬌聲微顫:“殿下……饒命!”媚媚地低頭幾縷青絲蕩漾:“汐王他們的事奴家都知道請殿下饒奴家一命奴家什么都愿說!”
楚楚艷骨萬種風情勾魂奪魄的眼中似有淚光泫然欲滴幾要將眾生盡顛倒。可一抬眼無聲的寒氣透心而來那雙眼睛中冰雪的痕跡不曾消融半分只聽到冷硬的一個字:“說。”
凌王一字千金這已是應了不殺她?胡三娘心中一喜盡量保持著媚人的風姿便怯怯說道:“奴家原本也是良家女子那年在天都被湛王逼的走投無路只好投靠汐王汐王他……他原來是一心想圖謀大事!”
她為討好夜天凌立刻將汐王暗地里的事統統抖露了出來。汐王早與碧血閣沆瀣一氣利用天舞醉坊斂取不義之財事之后他故意給了衛騫督運糧草的要職讓他到北疆去送死并想借此陷湛王于死地。
當初出征漠北他泄露凌王的行蹤給東突厥聯絡始羅可汗派人暗殺同時構陷凌王身邊得力大將遲戍。一次不成便又利用史仲侯逼他用凌王的命來換母親的命。
定嬪住在承平宮無意中現有密道通往宮外。碧血閣從密道里一些蛛絲馬跡查到了冥衣樓后來又查到蓮貴妃手里有穆帝賜給的紫晶串珠。于是他們派人潛入蓮池宮威逼蓮貴妃未遂便動手將她殺害。
“這幾年來他一直想借突厥人的手除掉殿下誰知殿下竟真滅了突厥王族他便動起了用毒主意那毒……”胡三娘急急抬眼往四周看去抬手指著匡自初橫在不遠處的尸身:“是他配的!奴家還勸過他們不要這么歹毒反而被他們斥責打罵!”
夜天凌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胡三娘想不出還能說什么小心翼翼往前看去只一觸那目光便駭得垂下眼睛“還有……還有……好些主意都是莊散柳給汐王出的他也不知是什么人厲害得很連濟王都有把柄抓在他手里濟王現在凡事就都幫著他們。這莊散柳好像很恨殿下還一心覬覦王妃。對了汐王今晚讓我們去查溟王府好像和他有關。”
她能說的都說了只是不見夜天凌有所滿意心里著實忐忑慌亂輕愁含怨地抬頭:“奴家以后情愿服侍殿下殿下要奴家做什么都行!”她故意抬手攏了攏凌亂的衣衫看似羞怯地垂下頭去青絲散垂細腰一擰領口處那凝脂般的肌膚卻越露了出來映在火光下艷色跳動柔光似水只顯得妖冶動人。
忽然頸間一涼夜天凌手中清光冷冽的劍已抵在了她咽喉她失聲驚呼:“殿下!殿下答應了饒過奴家的!”
夜天凌劍尖微微用力抬起她的臉:“沒錯本王是答應了不殺你如此千嬌百媚殺了未免可惜。”
胡三娘美目之中淚光隱隱似顰似愁嬌聲道:“殿下!”
夜天凌面無表情地收劍入鞘淡淡對旁邊道:“毀了這張臉剜目斷舌送到下九坊吧。”說罷轉身往外走去再也沒有多看胡三娘一眼。
胡三娘呆在當場忽然反應過來大叫一聲幾近瘋狂的往前撲去:“夜天凌!你……你還是不是人!你……”后面的咒罵斷在一聲凄厲地慘呼中夜天凌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煙火彌漫的黑夜。
玄甲金戈綠衣坊內外一律戒嚴。除了碧血閣前來增援的人被刻意放行自廣岳門火起后便再沒有任何多余的人能進入綠衣坊包括先后趕來的京畿衛和濟王府的侍衛。
夜天凌緩緩縱馬出現在封鎖綠衣坊的玄甲軍前時濟王正大脾氣一眾玄甲軍戰士卻目視前方置若罔聞全然不買這位王爺的賬。
一見到夜天凌濟王立刻將滿腔的怒火到了他身上:“四弟!你這是什么意思?這府園好歹也在我濟王府的名下出了這么大的事憑什么把我們攔在外面?就算我管不著這事連京畿司都不能進去你玄甲軍想干什么!”
夜天凌只拿眼角往他身上一帶語調冷然:“三皇兄知道這是大事便好有和我理論的時間不如好好管管家奴若是再多幾家這樣的私燭坊小心下一把火燒到濟王府恐怕誰也救不得你。”
濟王根本就不知這座閑宅里是碧血閣的人犯了夜天凌的大忌聽到這般剛冷無情的話氣得渾身抖:“你……你說什么!”濟王府靠私營爆竹坊牟取暴利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原本事情隱秘的很誰知去年不巧讓京畿司查到了蛛絲馬跡。天都中除少府司外嚴禁私造爆竹這是不小的罪名幸而汐王倒是個聰明人替他瞞了下來不說還表現得對此事很有興趣漸漸兩府之間便往來頻繁。今夜這私燭坊突然出事對濟王來說可真是火燒眉毛天帝正在病中這案子一牽出來定不會輕饒如何不讓他跳腳?關鍵是時值夏日私燭坊根本是半歇業的狀態怎么就會突然事?
夜天凌沒理睬濟王鐵青的臉色冷哼一聲:“至于京畿衛防范懈怠玩忽職守明日等著聽參吧!”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身前諸人對站在濟王身后不遠處的汐王更是視而不見說完此話打馬揚塵而去玄甲鐵騎緊隨其后人馬飛馳很快消失在黢黑的在長街盡頭。
“夜天凌!”濟王指著玄甲軍留下的一片狂肆飛塵幾欲暴跳如雷肩頭忽然被一只手壓住汐王半張臉隱在隨風晃動的火光下明暗陰沉“三哥他是要和我們來硬的了這時候故意弄出此事擺明了是連你也不放過先下手為強后下手吃虧啊!”
濟王愣了愣:“故意弄出此事?”
汐王道:“三哥難道沒見這遷出的百姓都毫無損嗎?玄甲軍分明是起火前便到了綠衣坊早有準備。”
濟王被那只手壓得站穩身子心頭的火卻一跳一跳的沖上頭頂怒道:“仗著父皇現在寵他嗎?來硬的又怎樣!難道我還怕了他?”
“三哥說得是。”汐王站在他身后眼底寒意瘆人唇角卻不易察覺地牽出了一絲陰冷的笑。
凌王府今晚的燈火并不比往常明亮許多卻幾乎是人人無眠。
處理好一切事情已近凌晨夜天凌屏退左右獨自往寢殿走去。一天煙火塵埃落定月淡西庭夜風微涼。
碧瑤正從外面拿了什么東西回來雙目略微紅腫顯然是哭過見了他輕聲叫道:“殿下。”
夜天凌轉身問道:“她怎樣了?”
“郡主已經醒了。”
聽了此話夜天凌微鎖的眉頭卻未見舒展只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碧瑤像是還有話要說:“殿下……”
夜天凌一抬手阻止了她他著實不想再多聽什么。碧瑤無奈往寢殿的方向看了看輕輕退了下去。
當夜天凌步入寢殿的庭院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寢殿之前跪著個人身形單薄搖搖欲墜顯然已經跪了很久。
他臉色瞬間便冷了下來這是眼下他最不想見的人。千洳聽到腳步聲轉身看到他哀聲叫道:“殿下……”
夜天凌置之不理徑自往前走去千洳膝行兩步趕在他面前:“殿下!殿下!”
夜天凌眼中冷芒微閃:“你在這里干什么?”
千洳重重叩了幾個頭釵鈿凌亂:“千洳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贖只求再見殿下一面。”
夜天凌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冷笑:“你是嫌毒不夠份量來看看我死了沒有?”
千洳臉色煞白搖頭哭道:“不是……不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殿下!我不知道那是毒啊!如果知道我寧肯自己喝了也不會給殿下的!”
夜天凌眼底冰寒:“那我真要多謝你了。”
千洳滿臉是淚伸手想拉他的衣襟:“大錯已成千洳唯有以死贖罪千洳不敢求殿下原諒只要能死在殿下手中死而無悔。”
夜天凌猛地一拂襟袍目露厭惡:“殺你臟了本王的劍。”
千洳在他無情的話語中抬起頭來癡癡看著他目露凄涼。
冷風撲面涔涔涼意如針似芒一點點將她的心挑的粉碎挑起那心底深處久藏著的哀怨孤苦他剛冷的輪廓淡在迷離的水霧中“是啊我糊涂了殿下是連殺我都不屑呢!從太后將我賜給你的那天起你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你每次來思園都是為了應付太后派來的女官天不亮便走。人去樓空我就天天一個人守著那么大的園子守著凌王府給我的錦衣玉食。我從來也不敢奢求和王妃爭你的寵愛只不過是求你看我一眼哪怕偶爾對我笑一笑萬分的愛里能給我一分我就知足了。我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這么惹人厭煩?”她越說越是絕望分不清究竟是愛還是恨只是死死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夜天凌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靜靜地聽著她的哭喊。忽而青光一閃他腰間佩劍出鞘千洳的聲音隨著那抹清冷的光微微一浮停住她仰起頭來對著他的劍鋒慘然而笑。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那襲人的劍氣并沒有加諸在她的身上但她看到長劍在黑暗中劃出凌厲的亮光。
“殿下!”
“當”的一聲那劍合著血擲在她面前夜天凌小臂之上一道長痕深現頓時鮮血橫流他的聲音漠然平穩:“你要的我給不了你。我若欠了你也已經用我的骨肉、我的血還你了從此兩清我以后不想再見到你。”
血沿著他的指尖越滴越快迅在青石地上積成一汪血泉風卷殘葉他的衣角在千洳眼前飄搖轉身一揚絕然而去。
一行血跡兩身清冷。
千洳不能置信地看著夜天凌消失在她的視線中過了許久她緩緩低頭看向眼前的血染的長劍青鋒耀目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她仔細理了理自己的鬢角將那散亂的釵鈿端正慢慢伸手拾起了那柄劍劍上殘留著他的血他的溫度。
抬頭夜幕青天月影冷淡便如她的一生從來都沒有清晰過。
轉過青石道夜天凌一步步邁上寢殿的臺階。他走得極慢甚至在邁上最后一個臺階時完全停下了腳步佇立片刻緩緩地在那殿階上坐了下來。
一切都安靜了他此時卻有些不敢進入寢殿碧血閣奪命的刀劍也好濟王的怒吼指責也好汐王的陰謀詭計也好都不曾讓他有這般感覺無所適從。
手搭在膝頭臂上的血不停的滴下一波一波的疼痛已經開始由肌膚滲透到骨髓他卻絲毫沒有處理傷口的想法。方才那一瞬間似乎只有自己的血才能粉碎這樣的荒謬他幾乎是痛恨自己如果是他欠了誰的情為什么要用清兒的痛去還?
他抬手遮住眼睛黑暗中卻如此鮮明的浮現出一雙清澈的眸子。她那樣看著他她在求他保護她的孩子可他依舊做出了那個殘忍的決定。
那雙眼眸黑白分明因有著剔骨割肉的痛楚而更加清晰利如薄刃竟讓他想起來不知該如何面對。
二十年傲嘯縱橫躊躇滋味今宵始知。
他不由得緊緊握拳傷口流血時帶來那種尖銳的痛倒叫人心里痛快些。這時他突然聽到寢殿深處傳來幾不可聞地啜泣聲壓在額頭的手微微一松他睜開眼睛細聽霍然回身站起來快步便往寢殿中走去。
宮燈畫影層層帷幕深深。他趕到榻前看到卿塵正蜷在絲光柔潤的錦衾深處。她的手緊緊抓著被角身子卻微微顫抖那壓抑的哭泣聲埋在極深處幾乎就要聽不清楚卻讓他頓時心如刀絞。
“清兒……”卿塵聽到聲音迅地將淚抹去但看到夜天凌她竟然向后躲去避開了他。
夜天凌僵在那里清冷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崩塌裂陷直墜深淵聲音滿是焦急:“清兒你聽我說。”
卿塵隱忍下去的淚水猛地又沖出眼眶她神情有些迷亂只是一雙眼睛灼灼迫視著他啞聲質問:“你為什么不要他他難道不是你的孩子嗎?他已經七個月大了啊!他能活下來的你為什么不要他?”
“我……”夜天凌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心疼地看著卿塵憔悴的模樣面帶焦灼。可是面前那眼中的責問太銳太利他生平第一次覺得無法和一個人的眼神對視終于閉目扭頭。
淚沿著凌亂的絲錦灑了一身失去了質問的目標卿塵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目光游離恍惚無力地垂下。她漫無目的地轉頭卻猝然看到夜天凌垂在身旁的那只手臂滿是鮮血已然浸透了衣袖滴滴落在榻前。
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她駭然吃驚顫聲叫道:“四哥!”
夜天凌聽到她的叫聲回頭看到她起身向他伸出手他幾乎是立刻便抓住她帶到了懷里。卿塵掙扎道:“你的手怎么了?”
夜天凌對她的問話充耳不聞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一瞬也不肯放松。卿塵此時身子虛弱自然拗不過他觸手處感覺到他血的溫熱原本心里那種悲傷無由的全化做了慌亂她不敢亂動只好向外喊道:“來人!”
聽到凌亂的腳步聲夜天凌才被迫的放開了卿塵。張定水并沒有離開凌王府第一時間被請到了跟前。
侍女們已捧著清水藥布等東西跪在榻前卿塵看著夜天凌滿手的血驚痛萬分:“怎么會這樣?你你干什么去了?”她勉力撐著身子要看他的傷口張定水上前道:“王妃我來吧。”
夜天凌雖任卿塵離開了他的懷抱卻依然用另外一只手狠狠攥著她分毫不松在張定水替他處理傷口的時候薄唇抿成一刃從側面看去有些倔強的痕跡。傷口較淺的地方血跡已經有些干結張定水將衣衫剪開輕輕一動他沒防備不禁微抽了口冷氣。
卿塵眼見傷口極深竟是新添的劍痕一時心亂如麻輕聲問道:“很疼嗎?”
夜天凌扭頭看她她臉上依稀仍見斑駁淚痕黛眉輕顰愁顏未泯但眼底卻全是他熟悉的關切與柔軟。他搖頭表示沒事凝視著她居然緩緩而笑那是從心里透出來的如釋重負的笑那樣真實那樣愉悅仿佛千里陽光下冰蓮綻放在雪峰之巔。
卿塵在此時已經知道了她剛才所詢問的那個答案。他的一點傷已能讓她揪心忐忑不需要再多的原因他所做的一切只因他們已是彼此心頭最柔軟的那部分人可以舍得了骨血卻如何剜得出自己的心?
服了幾日張定水開出來的藥紅塵劫的余毒盡清但卿塵卻因此元氣大傷時常覺得暈眩乏力一日里倒有大半日靠在榻上闔目靜養。
讓碧瑤和白夫人她們十分不解的是以往卿塵若是略有不適夜天凌無論多忙總會抽空相陪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卻時常不在府中現在更是一連幾天都未曾回府。
卿塵對此并不多問只是有一次在衛長征回來說殿下今晚耽擱在鳳府后她輕輕合上手中的書卷看著天際浮云縹緲久久不語隨后召來吳未吩咐約束府中諸人近日一律不準隨意出府。而王府中除了之前的玄甲侍衛外亦多添了許多冥衣樓的部屬。
第三天入夜時分夜天凌回府了。
卿塵靠在榻上看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喝了碧瑤端進來的一碗靈芝羹。他揮手遣退侍女自己動手去了外衣仰身躺在她身邊。
卿塵枕在他的肩頭抬眸他正低頭細細地將她打量那眼中清淡淡的一層光亮暖意融融卻隱不下微紅的血絲。
“四哥。”過了會兒她輕輕叫他。夜天凌應了聲聲音有些含糊將她再往懷中摟緊幾分稍后低聲道:“我睡一下過會兒陪你說話。”
卿塵便抬手放了云帳榻前一片靜謐的安然回頭時他竟已經沉睡過去。
她在他臂彎里安靜地躺了一會兒卻睡不著躺得久了隱隱覺得心口有些悶痛便輕輕起身坐著。往日只要她一動夜天凌便會醒今天他卻睡得格外沉。卿塵將手邊的薄衾給他搭在身上黑暗中看到他的眉眼在睡夢中平靜而真實。
明月穿窗月光似水幽幽鋪瀉一地覆上眉間眼底仿佛滄海桑田變幻轉眼已千年。
在他身邊的一刻前塵已逝來日方長過去的寧文清將來的鳳卿塵都只是遠遠的幻影。卿塵微微仰頭目光透過雕花的窗棱迎著那明凈的月色心中什么都不想只愿這樣陪著他在日月交替光陰流淌的歲月中停貯在只屬于他們的此刻如此靜謐如此安寧。
夜天凌睡了不過小半個時辰朦朧中抬手忽然覺得卿塵不在身邊立時驚醒過來:“清兒!”
卿塵聞聲扭頭夜天凌已完全清醒見她手按著胸口很快起身問道:“是不是心口又疼了?”
卿塵笑著搖了搖頭夜天凌眼中那絲緊張才淡了去。他下意識地抬手壓了壓額頭突然有雙柔軟的手覆上他的眉心迎面是卿塵淡淡的笑。他將她的手拉下來握著卿塵隔著月光看了他一會兒輕聲問道:“都好了嗎?”
夜天凌注視她反問道:“你信不信我?”
卿塵道:“信。”
夜天凌唇間揚起一個俊峭的弧度:“那便好那些事都讓我去做等過了這幾天我好好陪你。”
卿塵目光和月色交織在一起清透中略帶著明銳:“四哥即便不能如你手中之劍一般鋒利我也不愿變成你的弱點。你愛我憐我將我護在那些風浪之外可他們又怎會容我安寧?更何況有些人原本便是沖著我來的。”
夜天凌眼底異樣平靜一層攝人的光芒漾出在幽暗之中:“他們已經不可能有機會了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絕對不會。”
卿塵靜了半晌莞爾笑道:“呵呵那好我明日去度佛寺找敬戒大師喝茶去順便小住幾日討個清閑。”
夜天凌略作沉吟點頭道:“好我派人送你去那里清靜也安全。”
卿塵道:“讓冥衣樓跟著我吧。”
夜天凌低頭端詳她她只笑得一派無邪見他若有所思她問道:“怎么你不信我能與敬戒大師品茶論法?”
夜天凌唇角往下彎了彎吐出一個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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