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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瓏 中卷 正文 激濁浪兮風飛揚

作者/十四夜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昊帝登基的第一個新年帝都一如既往地綴金張彩煥然一新。瑞雪錦繡輕蓋紅樓碧閣讓這天地顯得格外靜謐。比起其他地方一向熱鬧的上九坊雖也是鞭炮起伏、車水馬龍但卻有種凝重的氣氛如雪下凍層厚厚沉積經久不化。

    從初一清早直到初十湛王府門前輕車走馬絡繹不絕從未間斷。正考司中賬冊如山珠算連響晝夜無休。

    新正元日昊帝攜皇后登明臺接受朝臣朝賀賜宴太華殿卻取消了其他慶祝活動接連頒下數道圣旨督促虧空清查。其決心之大令那些閥門貪蠹心驚膽戰(zhàn)更令不少清官直吏拍手稱快。

    中樞虧空查得順利致遠殿龍案之上很快堆滿了大臣請罪的奏疏。夜天凌顯然對這些東西并無興趣全部回通政司真正讓他關心的是入駐各州的監(jiān)察御史們每隔三日八百里快遞入朝的奏報。

    和中樞相比各州可謂全軍覆沒。誰都知道這所謂的政治清明必有隱情但卻始終無法切中要害。究其原因問題還是出在用人上那些監(jiān)察御史雖然是剛正廉潔但畢竟自來在帝都為官不能完全了解下情僅僅監(jiān)督各州官員自行清查官官相護串通一氣自然難以奏效。因此這個新年成了夜天凌和卿塵最不輕松的新年。

    初十復朝抱病已久的湛王重新入朝理事。早朝時間未到大臣們三三兩兩聚在肅天門前他一出現(xiàn)大家紛紛上前見禮。

    湛王如往常般溫言緩笑因還在孝中他穿的是一身素錦五龍冠服不加紋飾不綴金玉雖看起來形容清減了些舉手投足間那風采卻依舊奪人眼目。朝臣眾星捧月般圍在四周他如白鶴獨立卓然不群儼然冠領群倫。面對眾臣的逢迎問候他一律是淡笑相對衛(wèi)宗平站在離他數步之遙的地方思量著該如何上前招呼。

    那天在尚書省和殷監(jiān)正鬧得不歡而散衛(wèi)宗平回去以后氣性平息倒生出些悔意。清查虧空、絲綢折俸大多數朝臣都對昊帝腹誹頗深。年前有幾家大的綢緞坊突然閉門歇業(yè)坊間火熱的絲綢生意一下子便冷了下來官員手中的絲綢眼下無人敢買也無人敢賣。緊接著帝都中又流傳起一些說法暗指蓮妃當年所育并非皇族血脈朝野上下傳言紛紜漸生動蕩。衛(wèi)宗平審時度勢湛王看來是越占了上風步步先制人。何況再怎么說湛王妃可是衛(wèi)家的女兒這他不得不思量。

    但是年初三衛(wèi)嫣回門相府竟然滿腹怨怒。衛(wèi)宗平和夫人追問方知她前些日子為點兒小事責罰府中一個侍女湛王卻當著府中眾人駁她面子不但親自攔了下來還將人從她那里帶走。最令她無法忍受的是隔日府中掌儀女官前來知會湛王竟給了那女子侍妾的名分命其隨侍煙波送爽齋。

    衛(wèi)嫣氣得不輕認定湛王這是借此事偏袒靳慧。衛(wèi)宗平聽了后立刻敏感地想到和湛王的關系不甚融洽這莫不是一個警醒?想到此處他往湛王看去湛王的目光正巧越過幾個大臣落在他這邊清俊的眸子勾起一笑。

    衛(wèi)宗平忙拱手:“王爺!”

    夜天湛微微頷:“衛(wèi)相早。”

    衛(wèi)宗平道:“王爺身體康復能夠入朝主事著實讓我們松了口氣。”

    夜天湛道:“有勞衛(wèi)相掛心。”簡簡單單幾個字點到為止了。衛(wèi)宗平原想和他多聊幾句緩緩近日來的僵局恰巧太極殿前三通鼓響肅天門緩緩洞開早朝時辰已到衛(wèi)宗平只得讓了讓:“王爺請。”

    夜天湛淡笑舉步先行。

    鼓聲剛停禁鐘響起帝都凡四品以上王公官吏肅衣列隊分文東武西魚貫入肅天門登階循廊分班侍立。其余四品以下的官員候于肅天門外行三拜九叩之禮后向北拱立靜候旨意。

    丹陛煊彩紫檐飛云朝陽穿透云霞在御道龍階上照出一片奪目的金光。太極殿前三聲清脆的鞭響傳旨內侍悠長透亮的嗓音傳聞內外“皇——上-——駕——到!”

    剎那間從肅天門外廣場之上到殿前御道兩側以及金臺御幄下東西檐柱之間近千名文武百官同時叩跪原本四處竊竊私語的場面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肅穆非常。

    昊帝冕冠袞服登臨御座淡淡垂眸之間眾臣叩山呼萬歲之聲響徹入云。御座前玄色廣袖微抬:“眾卿平身。”

    “謝陛下圣恩!”百官叩謝恩起身按部就班而立準備奏事。卻聽靜鞭再響先有兩名殿前內侍手捧圣旨步下金階黃帛一展高聲宣讀:

    “……為臣之道職在盡忠其有朋黨比周負國謀私事資懲戒必正典刑。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文瀾閣大學士齊商久從禁署謬列鼎臺恣意妄為政行貪蠹。朕初臨萬邦務於宏大每存容恕冀有悛心。而乃不顧憲章敢行欺罔。宜從貶削以儆效尤!齊商領旨謝恩!”

    御旨天威當頭一個晴天霹靂將齊商震懵在殿前。殿中內侍立刻上前除去他的官袍玉帶就地罷免回身復旨。齊商跪俯于地惶然抬頭看向立于群臣之御臺之旁的湛王。卻接著便聽第二道圣旨下——正考司卿斯惟云擢升戶部授尚書仆射兼戶部尚書。年前禮部尚書空缺由欽天監(jiān)正卿烏從昭接任。

    這兩道圣旨未經中書門下兩省擬審直接頒布當朝革辦、提調三品大員事先誰也不曾知情。圣旨中明著是責斥齊商但朋黨之類分明暗有所指。殷監(jiān)正按捺不下便要上前奏保齊商卻被湛王盯來一眼壓了下去。他正不明所以只見湛王目光往衛(wèi)宗平身上落去似乎漫不經心地便和衛(wèi)宗平打了個照面。

    衛(wèi)宗平心頭一凜片刻之后他拱手出班上前奏道:“陛下齊商自圣武朝始便入主戶部素來行為端謹。戶部虧空雖確有其事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是否應該貶黜宜再商討。再者欽天監(jiān)責任重大突然將烏從昭調至禮部一時也難有合適之人接任還請陛下再行斟酌。”

    衛(wèi)宗平說著抬了抬眼卻見御座之上皇上唇角微挑:“欽天監(jiān)職責特殊有別于各部立時找人代替烏從昭的確并非易事。朕體諒你們的難處已幫你們選了一個人。”一抬頭:“宣莫不平。”

    傳旨內侍立刻高聲傳旨:“宣莫不平!”

    一聲聲傳召遠出殿外直入紫云丹宵。眾臣皆盡驚詫紛紛相顧議論翹看望。

    二十余年前莫不平便曾主理欽天監(jiān)其星相預言料事如神屢言屢中在當時聲名斐然。天命之說神鬼莫測時人篤信甚深趨近追從無形中便在莫不平身邊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以至于后來欽天監(jiān)每一言幾可左右朝局逐漸令天帝心生忌憚。莫不平有所察覺隨即辭官而去那時也在朝中引起過不小的震動。此時他復出朝堂群臣心中不免生出同樣的想法——天命所歸。

    不過須臾莫不平登階入殿灰衣布袍飄然一身仙風道骨眼中精光落于人身如透肺腑卻只一掠而過至御前行九叩之禮朝見天子。衛(wèi)宗平深知莫不平在朝野的聲望此時方知前些日子皇上以帝師之禮延請莫不平還朝傳言非虛。皇上此時令莫不平免禮俯視殿前眾臣含笑問道:“朕欲以莫先生為欽天監(jiān)正卿眾卿以為如何?”

    鳳衍眼角往衛(wèi)宗平那里一瞥隨即先行奏道:“陛下圣明識人為用莫先生得歸社稷實乃我朝之福天下之幸!”

    “衛(wèi)卿意下如何?”皇上看向衛(wèi)宗平淡淡再問。

    云淡風輕的問話后一道深邃的注視落在身上衛(wèi)宗平雖不愿附和鳳衍卻礙于這目光中的壓力不得不俯身道:“莫先生德高望重臣……并無異議。”

    皇上聽了這話唇角那絲笑意緩緩加深點頭道:“朕今日得莫先生入朝輔弼實為一大幸事。太上皇昔日所用的肱骨老臣朕都一樣敬重。日前中書有表翰林大學士穆元、弘文、孫普等幾位老臣已年逾古稀仍舊每日早朝十分辛苦。朕心不忍特許他們一月一朝賜座太極殿免跪叩之禮。”

    “臣謝陛下隆恩!”幾位老臣相繼出列叩謝圣恩龍階之前高冠朱纓、皓白須一片巍巍顫顫。衛(wèi)宗平心里又往下沉了幾分穆元等人都是與湛王關系密切的老臣在朝中說話極有分量。眼前皇上幾句溫言話語一番寬仁體恤實則是將他們逐出朝堂這無疑是大大削弱了湛王的影響力。他看往湛王湛王那溫朗的面容之上亦無法掩抑地掠過了一絲陰霾。

    面對這接二連三的強硬措施夜天湛心底那陣焦躁過后當即恢復了冷靜。此時斯惟云正奏報近來虧空清查的幾處大項隨著他肅正的聲音已有幾名大臣跪前請罪。皇上尚未表態(tài)但剛有齊商的前車之鑒可以想見這幾人的下場。夜天湛目光轉往御史臺那面當眾廷議接下來就是御史彈劾跟著罷免了他整一整思緒平心靜氣地繼續(xù)聽下去。

    斯惟云奏畢大殿中鴉雀無聲靜可聞針。唯有皇上清冷的聲音傳下:“你們還有什么話可說?”

    階下跪著的幾個大臣無不汗流浹背惶恐難言。突然丹陛之前有人道:“陛下斯惟云方才所言之事臣有異議。”

    潤玉般的聲音輕若流水緩似清風淡淡響起在大殿冷凝的氣氛中令人渾身一松。沿著那聲音是一雙溫文爾雅的眼睛眼稍輕挑正對上皇上的目光。

    滿朝文武有誰敢和皇上這般對視?那眼中含著笑皇上亦神色清淡朝臣們卻人人心弦緊繃屏聲斂氣。

    “你有何異議?”片刻之后皇上徐徐開口。

    湛王有條不紊地奏道:“陛下各部的賬目冗雜繁多正考司成立日短想必對其中有些情況并不是很清楚。據臣所知方才說的幾筆虧空實際都有去處。第一筆一百七十二萬是圣武二十二年永、和兩州通汶江渠工部預算不足由戶部追加補齊;第二筆八十五萬是圣武十七年東州蝗災顆粒無收曾自中樞撥糧賑濟;第三筆一百四十萬是圣武十九年平定東突厥之后臨時撥往邊城的軍費于此相同后面還另有兩次北征共比預期多耗庫銀近三百萬。的一筆是圣武二十五年為迎接吐蕃贊普及景盛公主東來中原禮部及鴻臚寺籌備典儀的實際花銷數目不多大概只有四十萬左右。再者就是京隸瘟疫、懷灤地動兩次天災太上皇當時曾下旨出內幣賑災這筆錢實際上是由戶部先行墊付……”他條理有序緩緩道來斯惟云方才所奏之事幾乎無一疏漏天朝這些年的政情皆在胸間信手拈來。有些不熟財政的大臣難免一頭霧水但明白的卻已經聽出其中關鍵。

    就這么幾句話避重就輕原本近千萬的貪污一轉眼變成了挪用。貪污罪大挪用罪輕何況這種挪用難以界定查處也沒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流入了大臣的私囊要追討就更是遙遙無期。

    湛王說話的時候御座上皇上始終面色冷淡一雙深眸喜怒難辨此時問道:“若照這說法搬空了國庫也是情有可原朕非但不該嚴查還得謝他們?yōu)閲M忠了?”

    湛王從容說道:“陛下要查虧空是清正乾坤之舉臣甚以為然。但臣身領戶部之職既知其中隱情便應使之上達天聽。此臣職責所在還請陛下明察。”

    有湛王撐腰殿下幾名大臣不似方才那般忐忑慌忙叩附和“臣等惶恐請陛下明察!”倒像受了莫大的冤屈。

    夜天凌抬眼掃向他們冷冷一笑:“湛王提醒得好朕還真是忽略了這一點。既如此朕便先查挪用再查虧空每一筆賬總查得清楚該索賠的一分一厘也別想僥幸。”

    湛王的語氣仍舊不疾不徐問題卻見尖銳:“臣請陛下明示這挪用該怎么查?其中賑災的內幣當年為太皇太后慶壽所撥的絲綢賞銀戶部是否該去找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追討?”

    話音一落大殿前驚電般的一瞥半空中兩道目光猝然相交隔著御臺龍階透過耀目的晨光如兩柄出鞘之劍劍氣如霜鋒芒冷然直迫眉睫。

    “問得好!朕日前頒下的旨意中早就說過虧空之事不能償還者究其子孫。涉及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挪用朕來還!”

    皇上此話一出群臣相顧失色就連湛王也沒想到他連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舊賬也不放過頓時愣愕當場。

    漓王素來是應付朝堂懶得參與政議這時突然拱一拱手:“陛下臣向來花錢沒數沒有多少家底但愿意共同償還這部分挪用為陛下分憂。”

    夜天湛臉色一白心神驟然定下他反應極快當即道:“臣以微薄之力也愿替太上皇及太皇太后償清款項。”

    皇上垂眸看向他緩緩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不枉太皇太后臨終前對你牽掛不下百般叮囑于朕。既然如此昭寧寺即將動工正沒有合適的人去督建朕便將此事交給你了。”

    太極殿中微微掀起騷動昭寧寺選址在伊歌城外近百里之地命湛王前去督建實與削奪權柄、貶出帝都無異。殷監(jiān)正當即上前跪奏:“陛下王爺病體未愈實難經此重任還請陛下三思!”

    他這一跪大臣們紛紛跟隨黑壓壓跪下大半。鳳衍揣度形勢現(xiàn)在貶黜湛王容易但卻不能不考慮隨后而來的連串反應于是率眾跪下卻一言未。

    面對一殿朝臣夜天凌面上峻冷無波卻隱隱透著股迫人的威勢他忽然輕笑一聲:“朕倒疏忽了那朕便再準你三個月的假自即日起朝中停九章親王用璽你在府中好好靜養(yǎng)吧。”

    這也已經近乎幽閉但卻總比離開帝都要好。相對于眾臣當其沖的湛王卻顯得極為鎮(zhèn)定躬身領旨:“臣謝陛下恩典。”

    正當這里鬧得不可開交之時殿外內侍匆匆入內跪地稟道:“啟奏陛下定州巡使劉光余求見!”

    殿中君臣都十分意外劉光余鎮(zhèn)守定州責任重大何故突然未經傳召來到帝都?除非是定州出了大事。夜天凌抬手道:“宣!”

    不過片刻劉光余在鴻臚寺官員的引領下大步流星步入太極殿。常年邊關的生活磨練再加上一身的風塵仆仆使他那原本文秀的輪廓頗有幾分硬朗之氣但照面之下令人印象深刻的卻是他神情中的憤懣。他行至御臺之前拂衣跪倒高聲道:“臣定州巡使劉光余參見陛下!”

    夜天凌蹙眉:“劉光余你為何擅離職守前來見朕?”

    劉光余重重叩:“臣今天來帝都是要請陛下給定州數萬將士做主!”說著自懷中取出一袋東西雙手舉過頭頂。

    群臣竊竊私議皆不知劉光余這是所為何事。夜天凌抬頭示意一名內侍上前將東西接過來捧到御座之前打開袋子里面盛著不少谷物。

    “你讓朕看這些谷物是何用意?”

    劉光余雙拳緊握神情十分憤慨:“陛下這是前幾日經時州調撥給定州的軍糧。請陛下細看這些軍糧都是陳年的黃變米卻摻雜在一些新米之中送入軍營。定州軍中突然許多人渾身無力、呼吸困難經查正是吃了這些有毒的軍糧所至!臣走的時候定州已有三十多名士兵不治身亡!”

    這話如一塊巨石重重擲進原本便波瀾暗涌的水中文武百官聞言震驚殿前嘩然一片。皇上眼光陡然凌厲:“豈有此理!時州糧道是誰調撥的軍糧怎么會是陳年霉米谷?”

    此話無人敢答停頓片刻鳳衍說道:“回稟陛下負責時州糧道的是穎川轉運使鞏可。”

    夜天凌驚怒過后瞬間冷靜即刻便明白了事情緣由。年前北疆各州軍需短缺國庫因賦稅不足而吃緊便自產出富饒的時州、陵州等地征借了一批錢糧暫時應急。照這樣看來時州府庫表面上錢糧充足實際上定然虧空甚巨官員們想辦法蒙蔽清查并非難事但中樞忽然調糧他們無以應對便以次充好用變質的稻米冒充好米。

    想到此處當真是火上澆油“傳朕旨意命有司即刻鎖拿鞏可時州巡使、按察使停職待罪聽候落!中書馬上八百里疾馳令告合、景、燕、薊諸州仔細檢查外州調撥的軍糧謹防此類事情再度生。”

    劉光余再道:“陛下北疆現(xiàn)在天寒地凍風雪肆虐藥材糧食緊缺中毒的士兵們不是昏迷不醒便是全身無力連站立都困難沒有中毒的都空著肚子還要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戍衛(wèi)邊境。這些軍糧已經無法食用臣肯請陛下先調糧救急否則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出現(xiàn)餓死將士的情況!那臣……臣百死難恕!”他一向愛護將士這時悲憤至極不由喉頭哽咽兩眼已見淚光。

    現(xiàn)在莫說自帝都調糧根本來不及便是來得及國庫一時又哪里去籌措這么多錢糧?夜天凌幾乎立刻便往湛王看去若不是因為虧空定州怎會出這樣的亂子?

    湛王的臉色并不比他好多少青白一片震驚之中帶著慍怒與平日瀟灑自若判若兩人。他不光是因定州出了這樣的事始料未及更惱的是穎川轉運使鞏可正是鞏思呈的長子。像是感覺到眼前的注視他一抬眸原本平靜的眼底如過急浪瞬息萬變復雜至極。

    暗流洶涌從殿前兩人之間彌漫到整個朝堂就連剛剛到達、不明就里的劉光余也隱約感覺到些什么被面前這種無聲卻冷然透骨的對峙所震懾噤口無言。

    只是片刻的功夫卻煎熬得所有人站立難安。湛王承受著御臺之上由震怒漸漸轉為深冷的迫視忽然躬了躬身很快說道:“請陛下給臣五日時間五日之內臣保證定州將士有飯可吃絕無后顧之憂。”

    殷監(jiān)正恨不得頓足長嘆不過這么短的時間從中樞到地方亂象已生。湛王只要徹底置之不理哪怕是被幽閉府中朝中早晚也要請他出面那時豈不今非昔比?如此大好時機湛王卻偏偏抬手放過!

    湛王這時候出言請命似乎根本已忘了先前生過何事肅立殿中靜候旨意。

    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等著皇上話是準還是不準。

    若準劉光余進殿之前的那些話都成了空話湛王不但仍穩(wěn)在中樞更讓人意識到他舉足輕重的地位;若不準朝中形勢膠著定州事態(tài)緊急又如何平定此事?

    湛王這一步進退有據頓時將先前的劣勢扳了回來。但每一個人也都清楚以皇上剛冷孤傲的性子倘若執(zhí)意要以定州為代價處置湛王也是易如反掌。鳳衍揣摩圣意即刻上前奏道:“陛下眼下所需的軍糧可從漢中四州征調最多不過十日便也到定州了。”

    湛王聞言俊眸一瞇殷監(jiān)正和衛(wèi)宗平同時惱恨地看向鳳衍不料卻見皇上抬手止住后面所有大臣的奏議目視湛王:“若五日之后軍糧到不了定州又當如何?”

    這便是默認了湛王的請奏。對視之間湛王眼中明光微耀:“若有分毫差錯臣聽憑陛下處置。”

    一段時間的沉默夜天凌緩緩說道“朕給你十天時間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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