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這是一個涼風颯颯的深冬之夜.醫院里早已沒了白日的喧囂,四處顯得格外寂靜,只是偶爾能聽見躁動不安的風聲輕輕地搖動著樹枝。住院部整幢大樓里的住院病人多數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只剩下寥寥可數的房間還亮著燈光。透過窗戶能看見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閑聊著。
別克車那明亮的燈柱在醫院綠地和草坪間優雅地劃出幾道弧線,便輕快地停靠在住院大樓的門前。謝永俠一面推開車門,一面對自己的司機關切地說:“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回安川去。時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早些休息。”司機說:“謝部長,您要回賓館的時候就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您。”“不用了,隔一會兒我辦完了事,自己坐出租車回賓館。”謝永俠說完就朝樓內快步走去,這時醫院的長廊里又再次回響了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他來到母親和半娘的病房前,順著虛掩的房門縫隙向病房內看了看,借助于微弱的燈光,他看見母親已經躺在病床上安詳地入睡了,而半娘情況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妙,靠近她的床邊已經安置了大大小小的監測器和呼吸機,半娘蒼白的面部扣著透明的氧氣罩,軟弱無力的手臂和骨瘦如柴的身體上布滿了輸液管和各種儀器的連線,密密麻麻地纏在一起。即便是外行看了,都知dà
這是一位處于時刻監護之中的危重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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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ww*nbsp;江雪坐在靠近半娘床前不遠的地方,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半娘病情的變化。謝永俠輕輕地推開門,一聲不響地走了進去,江雪抬起頭看見了他,莞爾一笑,輕輕地打了個招呼:“來了。”“唔”謝永俠點了點頭,慢步走到母親的床前,為熟睡中的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又轉過身來,走到半娘的床前。只見半娘緊闔眼瞼,緊抿嘴唇,斷斷續續發出微弱的痛苦呻吟。這時謝永俠真切地感到有一陣陣揪心的痛楚在撞擊著他的心房,這種感覺似乎就像在他最敏感的神經插滿了無數的鋼針一樣。江雪靠上前來;謝永俠低聲地問:“半娘的病情咋樣,要緊嗎?”江雪說:“老人家的病情非常嚴重,由于急性肺炎沒有得到及時治療,現已發展為肺內感染;入院不久就出現了食欲減退,惡心和嘔吐等癥狀。昨日午后病情進一步惡化。現在已經開始出現了意識障礙和呼吸困難……”聽著江雪的病情介shà
,謝永俠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一種悲凄的神色,嘴里不停地呢喃:“唉!半娘可是好人哦,半娘可是好人哦……”江雪知dà
,此時此刻的謝永俠心中充滿著無窮的痛苦與憂傷,就像是一位虔誠的基督開始了對上帝求恩的禱告。
她知dà
,半娘年邁的身體是無法抵御死神的暴虐。不遠的將來,老人家將走完自己的生命之路,就像一支快要燃盡的蠟燭,隨時都可能突然熄滅。然而也就在這樣的時刻,有一人還在竭力用自己的手掌和身體擋著四面八方的來風,精心地呵護在風中搖曳的微弱火苗。難道這不是人世間一幕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的場景嗎?
自從她與謝永俠結束了戀愛關系以來,江雪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緊挨著他。女性最引以為豪的第六感官,不僅使她能敏銳地感受到謝永俠呼吸的節律和他心臟的有力脈動,而且也使她深深地體會到謝永俠那一份對半娘至愛至純的濃濃之情,竟能達到如此凄美、如此崇高的境界。
永俠沒有變……永俠沒有變……有一種回響的聲音久久地縈繞在江雪的腦海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段意氣風發的青春歲月。一個陽光燦爛的謝永俠再次出現了,江雪的內心世界就像奔流不息的長江,不時地翻滾著雪白的Lang花,一陣陣沖向早已干涸的陸地。心中那綿延起伏的沙丘被濺濕了,漸漸長出茵茵的綠草。于是美麗的花兒開了,飛翔的鳥兒來了,一個充滿盎然生機的世界又重新涌現。
江雪從來就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也不是一個利欲熏心的人。她與謝永俠失之交臂的戀情結局,只能歸咎于她天生的性格軟弱,迫于來自家庭的壓力。她曾在親情與愛情之間痛苦地掙扎和徘徊,當血濃于水的親情與忠貞不渝的愛情成為熊掌和魚不可兼得時,她不得不違心地選擇了前者。于是那一段在山路和小溪旁演繹的山盟海誓被永遠定格在她記憶中的一道風景線上。江雪的愛情鳥飛走了,她的心也隨之死了。前幾年她母親過世的時候,臨終前看著孑身一人的女兒,眼中溢出懊悔莫及的淚水。
那么多年來,她一直就愛著這個男人,這是她曾經失去的男人。她渴望……渴望著能像過去那樣,用溫情去撫平戀人的憂傷。這個念頭不斷地閃現出來,并一次次向傳統倫理和道德所構筑的牢固防線發起了猛烈沖鋒。這就是女人,為了愛情可以藐視一切。她們對自己鐘情的男人無微不至的體貼、關心和呵護,都被幻想成無比激動人心的情愛過程。
江雪的心中漫過一絲疼痛,她伸出手緩緩拉過謝永俠的手,突然發xiàn
他的手第一次那么冰冷……
步入中年的男人對愛情的渴望并沒有隨著年齡的增大而成反比例地消退,只不過在表現的形式上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們青春的歲月,就好像一團在黑暗的曠野中熊熊燃燒的烈火,盡情地施放出愛的火焰,試圖照亮那無邊無際的暮色蒼穹;當青春歲月遠去的時候,熊熊的火焰會慢慢熄滅,逐漸衰變成永恒的、冰冷的黑暗。于是有人斷言;男人的愛情終于死去了。
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成熟的男人開始變得不再張揚個性,他們將愛的渴望深深地埋藏在內心最深邃的地方,猶如一條潺潺流過的小溪,流淌著脈脈的溫馨,也流淌著細膩的情愫。有人說男人的情感世界永遠是一個謎,這不是因為男人比女人復雜,而是因為男人不愿意表達自己的內心情感。
被江雪牽手的謝永俠,望著她變化多彩的目光,時而如同煙雨朦朧的初春,散發出憂郁的色調;時而如同清澈明凈的秋空,跳動著蔚藍的光澤。在她眼睛里呈現出來的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內心表露,可以使人猜得出,有一種難言的情感在江雪的心中蕩漾。
謝永俠的心臟猛地顫抖了一下,敏銳的知覺提示了他,江雪-這位昔日的戀人已經撒開了一張巨大的蛛網,并伸出了那章魚般的觸角……他感到有些害pà
了,但不知dà
具體是在害pà
什么,作為一個男人,從本能上并不拒絕這誘人的柔情,然而他畢竟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作為一位社會的精英和棟梁,他不得不畏懼中國傳統道德規范的約束力。
這不是中國男人的悲哀,在今天的社會,這種文明的約束仍然是非常有必要的。因為沒有約束的人性就等同于獸性的裸露;這也不是世俗社會指責的那種虛偽,而是被人類文明凈化后的心智,在人欲橫流的超越現實社會后,所體驗到的高于道德的圣潔這是一種**的升華,也是道德的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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