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郡,“月未滿”商鋪內外喧鬧了一整天,到了夜晚總算安靜了下來。今天從彭城撤離的姬采一行人剛剛到達廣陵,將行李和貨物裝卸于廣陵的商鋪與貨倉之中,商鋪的伙計們都因疲憊早早歇息。姬采在鳶尾的門外看了一眼,見燈火熄滅,自己也回房去睡了。
今夜烏云避月,夜間無風,微微有些悶熱。一群黑衣人沿著商鋪圍墻的墻根緩緩摸到一個適合攀爬的地方,兩人充當墊腳石,將其他人都送上墻頭,再由他們把兩人拉上去。一群人潛入“月未滿”。
他們分兩路,分別來到后院和前院的兩個門,緩緩抽出腰間的刀,悄然進入。商鋪大多數人都在后院歇息,前院只有三四個守夜的伙計,全部悄無聲息地干掉了。而后院的各個住房,由于悶熱都虛掩門窗,使得潛入后院的黑衣人能夠輕松進入房間,挨著房間將人一一抹殺。
姬采的房間在二樓,一個黑衣人也側身從門縫間潛入房間。他瞅準姬采的床榻,快步走了過去。這人走路很快,但腳下沒有聲響,可見有些功底。距床榻還有兩步遠時,一個黑影破窗而入,一腳將黑衣人踢得飛出十步遠,重重撞在墻上,巨響將熟睡的姬采給驚醒了。姬采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兩*團黑影,一人手持長刀背對自己,站在自己身前,一人縮在墻角,痛苦掙扎。墻角的黑衣人爬起來想往外跑,被持長刀的黑影兩個大步就追上了,一刀斃命。
姬采趁這個機會,已經從床邊摸到一把短刀,指著那個黑影大喊:“你是誰?”
黑影收起刀,將手深入袖子,拿出一樣東西,擺弄了一下,點起火來。原來他拿出一個火折,他點燃油燈,照亮自己的臉,姬采仔細看了看,說道:“七少當家!”
這個被稱為七少當家的人放下油燈,對姬采說道:“好危險,我若晚來一步,就釀成大錯了。”此時院子里殺聲四起,仿佛到處都有人在交手。
姬采一臉驚恐,問道:“怎么回事?”
“他們派人來殺你們了。今晚你們怎么睡這么死,竟疏于防范至此。”
姬采說:“我們剛到達廣陵,奔波多日,今天又累了一天,睡得深了一些。我們快去看看大家都怎么樣了。”說罷他就要往外走,被七少當家一把拉住。
七少當家搖搖頭,說:“你不要出去,我去四處看看。我帶了一隊人馬來,你不必擔心。”
片刻時間之后,院子里沉寂下來。七少當家回到姬采房中,說:“全部結束了。”
姬采已經穿好了衣服,聽聞依然無事,他急忙走出房間,直奔鳶尾的住處。鳶尾的房門也是洞開,他心里忐忑,徑直走入房間,只見房內躺了兩具尸體,站著一個武士,鳶尾雙手握著一把匕首,縮在墻角。
姬采走過去,問道:“鳶尾姑娘,你還好吧。”
鳶尾輕聲說:“沒事。他們沒傷著我。”她的聲音略微有些發顫,但她尚能夠自己站起來,行走如常。姬采掃了一眼她的床榻,只見床榻上被褥都被砍爛,可以想象當時驚險的場景。
姬采說:“鳶尾姑娘,都沒事了。你換個房間繼續休息,我來善后。”
來到院子中央,七少當家和姬采已經帶著手下把尸體都搬到這里。商鋪死了十七名伙計,七少當家手下死了兩人,而黑衣殺手全部死亡,姬采數了一下,一共二十八人,也不全都是被七少當家手下所殺,有五人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自殺身亡。
姬采問七少當家:“少當家,你怎么知道我這里會有危險?”
七少當家說:“從一些人口里撬出來的情報,緊趕慢趕,還是死了這么多人。”
姬采嘆了口氣,說:“多謝七少當家,已經幫了大忙了,否則后果更嚴重。”
七少當家說:“你第一時間去探查的那個姑娘是你什么人?不會是……”
“少當家不要開玩笑,那時金當家的妹妹,托我照顧,她若有事,我可擔待不起。”
“金當家呀,就是金名揚吧。久仰大名。”
姬采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一聲:“不好,向當家會不會也有危險?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在哪里?”
七少當家說:“請安心,向當家一切安好,蔻蔻在照顧他。我就是從他那里過來的,幫他消滅了一批殺手,也是從那些殺手口中得到他們要來廣陵的情報。”
“向當家在哪里?”
“他從曹軍遷徙百姓的隊伍里抽身出來,正在向下邳而去,我派了幾個人保護著他。”
姬采向七少當家行禮,謝道:“多謝七少當家相救。”
七少當家也頗為灑脫,哈哈一笑,將手按在姬采行禮的雙手上說:“我們向、夏兩家同氣連枝,再說未來說不定還有進一步的關系……”說著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姬采心知肚明,沒有打斷他。“姬兄弟,以后也不用少當家少當家的稱呼我,叫我小白吧。”
“不敢。那就斗膽稱呼少當家為夏兄弟吧。”
“好說,都是自己人。”
姬采安排夏小白一行人住下,又折騰了大半夜,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要去睡覺,突然看見鳶尾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角落的影子中。他便走過去,對鳶尾說:“姑娘沒有睡嗎?”
“姬掌柜,那些殺手是洛云塢的嗎?”
“是的。不過你放心,七少當家是和古迎陽、巨山川并列的高手,我們安全了。”
“可是他們也可能去害我大哥呀。要不要去通知他?”
雖然月光不明,但姬采還是看清了鳶尾的表情,那一臉的關切絕對是從心底涌上來的。姬采都忍不住產生了疼惜之情。
他說:“金當家在軍中,有眾多將士保護,他自己也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誰能害他?”
姬采見鳶尾仍然看著他,他接著說:“姑娘放心,我明天派人去聯系當家,幫你確定他們的境況。”
“多謝,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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甾丘縣衙,內衙大院,名揚從夢中驚醒。
做了個什么夢,在他睜眼的那一瞬間就全部忘記了。只記得有人從身后捅了他一刀。
名揚搖搖頭讓自己清醒,心想這夢太他娘的寫實了。
名揚走出房間,縣衙里的侍從們看到將軍醒了都十分欣喜,忙向他行禮。名揚抬頭看看天空,只見午時的太陽高掛,便問:“我睡了多久?”
“將軍,足有三日。”
“什么?”名揚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但是長時間的睡眠,讓他現在神清氣爽。
他又問道:“李異、黃達、呂蒙三位將軍呢?”
“都大睡了三日,今天稍早,李異將軍醒來了,正在營中巡視。”
東海一戰,名揚軍損耗極大,將士們從積累了彭城一役與東海一役的疲勞,肯定都已經超越了極限。估計要恢復士氣,少說也需要半個月,半個月內恐怕無法調兵作戰。
侍從又說:“將軍,昨日姬采掌柜派人送來書信,您尚在休息,我們便收在書房了。”
名揚來到書房,命人取出書信。書信中把暗殺向東望和偷襲廣陵分社的事情向名揚做了描述,向名揚警告,洛云塢可能要害他。
名揚心中大怒,心想自己和洛云塢本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卻一再主動挑釁。他們越是來惹名揚,名揚的反抗就越有力,事到如今,雙方已經結了血海深仇,竟難以化解。
蒼穹之下,大漢帝國四分五裂諸侯紛爭;暗影之中,兩大商業帝國也正拼得你死我活。頗為有趣的是,比起諸侯們的戰爭,兩個商社的斗爭才真正決定著歷史的走向。
名揚像一顆倔強的樹苗,破石而出,茁壯成長,不僅成為稱霸一方的諸侯,更是建立了與洛云塢分庭抗禮的月未滿。如今回想起來,政治和軍事上的成就是靠著自己的努力,但商業上的成功若非有強大的助力,他絕對得不到。
這個助力偏偏也來自洛云塢,就是向東望。是他將名揚扶持起來,在最危險的時候保護著名揚,現在又和名揚一起對抗洛云塢。名揚難以理解洛云塢高層對歷史觀的堅持,同樣也還難以理解向東望為何要脫離洛云塢。他到底追求什么呢?
名揚又想起柳成蔭,想起她曾對自己描述洛云塢時說的那些話。那是他們的家,他們通過努力做到最高決策層,卻又要反對它,他們到底追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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