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猙獰的面容。
青面獠牙,恍若妖魔。
下意識反手握住衣袖中的短劍暗血,但終究沒有斬出。
“米婭?”視線在來訪者背后那幾乎比她高半個頭的雙手大劍上微微停駐,榮光者的眼中滿是疑惑,“你怎么突然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這不重要。”教團(tuán)的持劍者以平淡的口吻作答。
“這不重要……好吧,這不重要——”尚未完全清醒的少年下意識的重復(fù)了一遍,隨后輕輕呼出一口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內(nèi)。”
“碰到個人,”少女吐出一個名字,“威利。”
“威利?”艾米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稍稍過了一會兒后,才嘆了口氣,“是不是那個自稱情報(bào)商人,始終一副舊派紳士打扮的家伙。”
“繃帶。”持劍者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繃帶男。”
“那可能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年輕的榮光者瞇了瞇眼,從床上坐起,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問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嗎?”
“他叫我全力給他一拳,”二印級別的持劍者直言不諱,“我照做了。”
“全力……那家伙還活著么?”即便不考慮能力加成的因素,米婭的力氣也一點(diǎn)不比他小,普通人挨上這么一下,就算有所準(zhǔn)備,恐怕也會被打到內(nèi)出血,“等等!你現(xiàn)在來找我,該不會……鬧出人命了吧?”
“沒。”少女搖搖頭,“他沒死。”
“那就好。”艾米放心的呼出一口氣。
“但不是重點(diǎn)。”教團(tuán)的持劍者頓了頓,“重點(diǎn)是,他說他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又叫威利,想來想去都只有那個自詡紳士的情報(bào)商人了。”榮光者瞇著眼睛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輕笑出聲,“那個把禮儀和形象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家伙,怎么看都不會把自己打扮成繃帶男。”
“他讓我告訴你,”少女繼續(xù)說道,“骰子屋不值得信任。”
骰子屋……不值得信任?
少年的嘴角不由微微勾勒出一個弧度——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事哪還需要刻意的提醒?他自始至終就沒對這個在下層區(qū)聲名狼藉的組織抱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僥幸心理,只是受限于自身單薄的根基,他不得不選擇這條與虎謀皮之路。
“還有,”不知是否是錯覺,持劍者的眼神一下子銳利了起來,“骰子屋與黑暗公會有過接觸,這是個陷阱。”
“陷阱么……”
輕輕敲著指節(jié),榮光者呢喃出聲,盡管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摩骰子屋的行徑,但他對狄克可能的反水卻沒有準(zhǔn)備相應(yīng)的反制手段,這不能簡單的歸咎于大意之下的失誤,畢竟……這次針對黑暗公會的行動可以說完全由骰子屋在推動——如果不是從骰子屋那里獲取了禁忌實(shí)驗(yàn)的情報(bào),他根本就不可能將教團(tuán)拉下水,更不可能會將生死拋之身外,為了一兩個殺人鬼而刻意針對黑暗公會展開行動。
然而……現(xiàn)在看來,骰子屋的動機(jī)似乎并不那么單純。
少年自然不會簡單的聽信持劍者轉(zhuǎn)述的話語,說到底自稱威利的情報(bào)商人也不是值得信任的家伙,別的不說,他接近他的動機(jī)相當(dāng)?shù)牟粏渭儯蛟S沒懷抱有惡意,只是或許這東西……誰又說得清呢?也正因此,他唯一能確定的只有那個始終作紳士打扮的家伙有所求而已。
不過,有所求從某些角度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這個情報(bào)的可信度會提高上一個檔次——當(dāng)然,也不能排除,這是威利以及威利身后的那個組織為了疏離他和骰子屋的關(guān)系而特意設(shè)的一個局,讓自己因?yàn)橐环菀茉斓那閳?bào),而對這個下層區(qū)最大也是最神秘的情報(bào)組織心懷不滿,甚至更進(jìn)一步的通過營造巧合令他與狄克交惡,不得不回到只能依靠情報(bào)商人威利的窘境。
這種情況,他決不允許出現(xiàn)。
只是在另一邊……骰子屋也不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進(jìn)退兩難?
——才怪!
說不上難以抉擇,他本身就對骰子屋報(bào)以最高級別的警惕,只是沒有考慮他們會在針對黑暗公會的行動中下手的可能——而威利的這份情報(bào),正將這份可能擺在了臺面,擺在了他的面前,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忽視。
算是為他敲響了警鐘。
沉默良久,他抬起頭,注視著站在他面前不置一言的少女:“消息的來源真假難辨——但我還是選擇信任狄克。”
“因?yàn)椋彼D了頓:“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外圍的陷阱,”來自教團(tuán)的持劍者并沒有就此被說服,本就與骰子屋的少年不對頭的她皺了皺好看的眉頭,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這種信任可能導(dǎo)致的問題,“被他利用的話……會很難辦。”
“你打算現(xiàn)在和他分道揚(yáng)轆?”
年輕的榮光者并沒有遷就少女的打算——誠然,狄克除了在黑暗公會外圍的機(jī)關(guān)陷阱前能派上用場外,完全是一個拖油瓶的角色,為了杜絕可能存在的風(fēng)險(xiǎn),在這里將他拋下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但這樣做的話……或許正中了自稱情報(bào)商人的威利的詭計(jì),為日后與骰子屋的決裂埋下隱患。
“這可給我出了個難題。”他撓了撓頭,神色上卻沒有太多的苦惱,“那家伙還不到退場的時候,離開地頭蛇的引導(dǎo),光靠我們兩個人搜尋目標(biāo),在錯綜復(fù)雜的地下礦道之中,幾乎不可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教團(tuán)的持劍者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但是——”她的瞳仁中沒有絲毫屬于個人的情感,“他很危險(xiǎn)。”
“是啊,很危險(xiǎn)。”艾米并沒有一味的反對,只是反手耍了個劍花,“既然你是持劍者,想必對劍也不陌生吧——劍對于脆弱的人類也非常的危險(xiǎn),但不管是榮光者還是持戒者都對它情有獨(dú)鐘,甚至?xí)N身攜帶。”
“所以,”他意味深長的說道,“危險(xiǎn)從來不是拒絕使用的理由,關(guān)鍵還是看使用者具不具備駕馭這份危險(xiǎn)的可能性——而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夠駕馭他,就像駕馭這把雙刃劍一樣。”
沒錯,擁有死亡先兆的他,從一開始就立于不敗之地。
只是少女顯然不是這么容易就被說服的對象,她的目光中仍保有相當(dāng)?shù)倪t疑。
“請對你的同伴抱有最起碼的信任,”榮光者義正言辭的說道,“就算只是臨時的同伴,在任務(wù)期間我們也是可以相互托付后背的戰(zhàn)友。”
“了解。”無法否決的話語促使持劍者下定決心。
“但還是……非常感謝。”艾米就此話鋒一轉(zhuǎn),向面前的金發(fā)少女深鞠一躬,“不管怎么說,沒考慮到骰子屋和黑暗公會聯(lián)手,的確是我的失策。”
背負(fù)著幾乎與她登高的銀白十字劍的女孩對此只是微微垂落眼瞼,隨后轉(zhuǎn)身。
“好好休息,米婭。”少年凝視著她的背影,以平靜卻不失魄力的口吻說道,“不要想太多,一切有我。”
“嗯,”女孩離去的腳步微微停頓,“安。”
隨后門扉再次合攏。
“既然做出了承諾,就沒有理由背棄。”年輕的榮光者嘆了口氣,走下床榻,抖擻了幾分精神,“看來我也要拿出幾分真本事了,你說是不是……”
“——狄克”
目光驟然轉(zhuǎn)冷,他輕輕的吐出骰子屋使徒的名字。
“阿拉,阿拉,被你發(fā)現(xiàn)。”才剛剛合攏沒多久的門扉被再一次的打開了,金發(fā)碧眸的美少年優(yōu)哉游哉的踱著步子走了進(jìn)來,“不過請放心,我可沒和那邊聯(lián)系過,至少就覆滅黑暗公會來說,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希望如此。”言語上的保證不具備任何說服力,但艾米不打算在這時候和對方攤牌,因此只是挑了挑眉頭,“如果少了你的話,我可沒信心能通關(guān)黑暗公會。”
“通關(guān)?真是個新奇的說法。”狄克眨了眨眼,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不過尤利塞斯啊,請對你的同伴抱有最起碼的信任,就算只是臨時的同伴,在任務(wù)期間我們也是可以相互托付后背的戰(zhàn)友。”
“……”意外的無法反駁。
畢竟是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話——果然吶,一直沒有逃脫骰子屋的監(jiān)控,無論是威利與米婭的遭遇,還是米婭與他的談話,這家伙都一直看在眼里。
榮光者的拳心不由攥緊,仿佛感覺到一張無所不在的羅網(wǎng)朝他罩落,四面八方都是滿懷惡意的昆蟲復(fù)眼,世界之大,竟無一處可供藏身之所。
第一次,他對先前與骰子屋接觸的行為生出了后悔。
但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剎那,少許的動搖很快便被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所平復(fù),艾米平緩著稍顯急促的呼吸,眸光清澈而平靜的注視著面前能夠代行骰子屋意志的使徒:“那是自然,人與人本就應(yīng)該相互信賴,相互依靠,你說呢?”
“當(dāng)然,”狄克拍了拍胸脯,“我們可是同伴呢!”
“嗯,”榮光者點(diǎn)頭,“同伴。”
漆黑與碧綠的眸光交錯,在稍顯漫長的靜默中,二人的嘴角不約而同的勾勒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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