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姆提卡城的火種……
熄滅了么?
米婭點燃了手中的燃素燈,曾經(jīng)親歷過一次火種熄滅的少女,對眼前的黑暗并不陌生——當然,也遠遠稱不上熟悉。
赫姆提卡是特殊的。
正常來說,火種對高等妖魔有著非比尋常的吸引力,但在至深之夜降臨的當下,失去火種庇護的赫姆提卡,對它們的吸引其實相當有限,雖然不排除對生者天然的憎惡促使它們對下層區(qū)發(fā)動了攻勢,但這個數(shù)量……并不正常。
太多了。
單單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接連遭遇了數(shù)只高等妖魔,即便只是些無知性的瘋狂者,若是單對單,她也仍處于壓倒性的劣勢——之所以能在數(shù)次遭遇、數(shù)次生死廝殺后依然能相對完整的保有戰(zhàn)力,原因其實非常簡單。
——她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與懷有敵意者進行聯(lián)合,換做是一天前的她,連遲疑都不會生出半分,會徑直將這份可能性扼殺在襁褓之中。但現(xiàn)在的局勢,已經(jīng)惡劣到了不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整個下層區(qū)都將淪為高等妖魔們進行圍獵的獵場,所有人……至少是所有普通人,都難逃一死。
這是少女所無法接受的,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納撒尼爾的悲劇在赫姆提卡重演。為此,哪怕與骰子屋那些居心叵測之人,與曾經(jīng)身為敵人的人造妖魔,乃至與真正的妖魔聯(lián)手,也在所不惜!
這是她的決意。
來自教團的持劍以劍拄地,在戰(zhàn)斗的間隙稍稍放松有些酸麻的肌肉,調(diào)整著呼吸以及心跳的節(jié)奏。
算是忙里偷閑吧?
如果艾米·尤利塞斯在這里大概會發(fā)出如是感慨,但米婭根本不會有“偷閑”這樣懈怠的想法,她只是以應對接下來長時間、高強度的戰(zhàn)斗出發(fā),盡可能的舒緩各方面均已瀕臨紅線的身體,讓自己能在有限的時間中,盡可能將身體狀態(tài)調(diào)整至巔峰。
但精神的困頓不可避免。
在缺乏刺激的情況下,哪怕少女的意志再如何的強韌,也不可避免的會因身體的疲倦而深陷困乏,只是……她不敢就此睡去,那位自稱米開朗基羅的老人以他的行動力與號召力將最后的幸存者聚集于此,并成功說動了骰子屋與迷途者之家與她一同構筑這道最后的防線,然而縱使所有人都盡了最大的努力,也依舊無法抹平敵我之間懸殊的實力差距——涌入下層區(qū)的高等妖魔實在太多太多,僅僅是她所負責的一面在短短半天時間就遭遇了五只高等妖魔,盡管它們因為缺乏知性而無法與先前遭遇的殺人鬼相提并論,但仍是極其棘手的敵人,極大的損耗了她的體力與精力。
“還能撐得住嗎,米婭?”
在她的身側(cè),一身白袍的薩莎曼不無關切的問道。
“嗯,”來自同伴的問候讓持劍者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再次強打起精神,蒼藍色的眸子看向那位骰子屋的使徒,是的,骰子屋的使徒——事到如今再隱瞞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自縛手腳,因此這位假借醫(yī)生之名接近她的成熟麗人,在見面的第一時間便坦誠了自己的身份,并邀請她加入米開朗基羅構筑的防線,“還成。”
言簡意賅的答復。
薩莎曼的臉上并未浮現(xiàn)出驚訝的表情,對于少女的逞強,這位骰子屋的使徒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好的,我知道了——但請量力而行,問題的根本在上層區(qū),在火種的熄滅,如果那邊的局勢仍未得到改善,以你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恐怕很難撐過高等妖魔的新一輪強攻。”
“我知道。”
米婭咬了咬嘴唇,任由其流下殷紅的鮮血——她現(xiàn)在所能做的,只是以痛苦來維系意識的清明,才能在這場看不到希望的戰(zhàn)斗中繼續(xù)堅持下去。
但即便如此,又能堅持多久?
少女并不知道答案,或者說知道,卻拒絕承認。
因為真相有時實在太過殘忍。
——來了。
持劍者沒有時間深究下去,從不遠處傳來并以極快速度逼近的壓迫感令她收斂了雜思,將幾乎與她同高的銀白大劍從地上拔起,以翡翠綠色的眸子注視著遠方,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然后,起風了。
道路兩旁綠化帶上的林蔭一陣搖曳,被刻意攪動的狂亂之風,讓不少負責警戒并協(xié)助防守的巡邏隊成員下意識的用手護住了眼,從而錯過了,錯過了目睹奪去他們生命的死神的唯一機會。
那是一只通體青灰色的猙獰怪物,它的身體如同孩童一般蜷縮、佝僂在一起,隱約能看出人形,但身后那滿是倒勾的巨大蝠翼,以及身下躁動不安擺動的蛇尾,還有那張如地獄惡鬼一般觸目驚心的兇惡面容,讓人只看一眼就知道,它是某種迥異于人類,并且絕對無法與人類共處的怪物。
——高等妖魔。
沒有任何的猶豫與彷徨,在巡邏隊成員的鮮血灑溢而出之前,少女已然迎上了這只比她要高上半個身位的可怕怪物。
揮劍——
勢若千鈞的一劍落下,持劍者激活了圣痕,強忍著身體的痛苦,再度將力量強化。
“轟!”
理所當然的,一劍之下,以殺人的妖魔為圓心的整片地面,沉陷!
但米婭臉上并未有絲毫笑意,依舊陰沉的可怕——哪怕沒有戰(zhàn)斗意識,也缺乏相應的思考能力,可蟄伏在高等妖魔身體里的戰(zhàn)斗本能卻不同凡響,在生與死的一剎那間,蝠翼蛇尾的妖魔以利爪相對。
鏗鏘之聲響徹云霄。
而后,赤紅如血的瞳仁微微收縮。
——疾走。
借由脈輪,它發(fā)動了它的天賦。
有那么一瞬,高等妖魔的身影從持劍者的視野中消失了,而當它再次出現(xiàn)之時,已然幽靈一般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張開那張幾成一百八十度角的血盆大嘴,腥臭的粘液順著參差不齊的交錯犬牙淌落,沒有發(fā)出哪怕一丁點聲響,如同最為狡猾的捕食者,對準少女的腦袋,一口咬落!
“咔擦——”
在令人牙酸的碰撞聲,蝠翼蛇尾的妖魔咬了個空。
然而米婭的情況卻同樣糟糕,盡管及時察覺到了來自身后的惡意,幾乎是貼著一片腥風規(guī)避了敵人的這次攻擊,但倉促的應對終究稱不上萬全,不僅令本就十分困乏的身體再次有了停擺的跡象,更失去了寶貴的先機。
趁此機會,妖魔步步緊逼。
本來在身體素質(zhì)方面就比較吃虧的少女一退再退,雖然看起來只是在交鋒中稍落下風,但只有她自己清楚,現(xiàn)在到底處于何等不利的狀況之中。
并非如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般隨著高等妖魔的攻勢風雨飄搖,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持劍者縱使身心皆已困乏,可在死亡與責任的雙重逼迫之下,短時間內(nèi)仍不存在敗亡的危險——真正令她無法安心的,其實是敵人可能存在的增援——在火種熄滅之后,因為某種不為人所知的原因,盤踞在迷霧區(qū)的高等妖魔們不僅沒有離去,反倒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朝下層區(qū)蜂擁而來。
所以拖時間……她拖不起!
清楚無誤的認識到這一點,并確定自己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予以敵人重創(chuàng)的少女,在這一刻心中已有了決斷。
于是——
“薩莎曼!”
無需過多的言語,兩人在先前數(shù)次合作已然磨合出一定的默契,幾乎在米婭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骰子屋的女性使徒便知曉了她的意圖,并毫不猶豫的悍然出手!
于是,從無到有,在顯露敵意的一瞬間,她暴露在了高等妖魔的視野之內(nèi)。
對這個突兀出現(xiàn)在它身旁的人類,蝠翼蛇尾的妖魔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警惕,為了應對這個近在咫尺的威脅,它甚至拼著硬吃持劍者的幾記斬擊,也要抽身回防——然而……還是太遲了。
薩莎曼便如隱匿于暗中的毒蛇,當她顯露形跡的那一刻,勝負生死業(yè)已揭曉。
鮮血飛濺。
——萃毒的霜白長劍徑直沒入了高等妖魔的體內(nèi)。
結束了。
又一次勝利了。
然而注視著歡呼的人群,米婭的眼中卻沒有收獲勝利的欣喜,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
這一次僥幸獲勝?可下一次呢……
薩莎曼的能力是混淆敵人五感,借以全面隱匿自身的存在,因此若以她的強攻為幌子,再配上骰子屋特制的毒液,可以在關鍵時刻予以敵人最為致命的一擊,先前一連數(shù)只高等妖魔都飲恨在她們簡單粗暴的配合下,但少女從來不會如此天真的認為,僅憑這一招,可以掃蕩所有高等妖魔。
在至深之夜的教團本部,已有無數(shù)持劍者用他們的生命告誡他們的后輩:
任何膽敢小覷高等妖魔的人,最后都死在了他們的傲慢之下。
傲慢——
是人類的第一宗罪。
但即便如此,米婭也沒有料到,在生命氣息已然消逝之后,本應死去的妖魔卻再一次的睜開了那雙如銅鈴一般猩紅的大眼睛!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下意識的提劍回護,但還是……太遲了。
利爪揮落。
放松了警惕的骰子屋使徒如破布娃娃一般倒飛出去,一連撞塌了數(shù)間民房后才去勢稍止,沒入一片瓦礫廢墟之中,生死不知。
緊接著,重獲新生的高等妖魔以飽含暴虐的視線將她鎖定。
——會死。
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剎那,少女就確認了那個并不遙遠的未來。
然后揮劍。
因為……失敗與死亡從來不是放棄戰(zhàn)斗的理由。
即便是死——
她也不會松開握劍的手!
這就是她的覺悟,米婭·風語者的覺悟!
然后
在不可思議的炫幻之中,她看見了光——
黑暗的天幕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豁口,如先古傳說中眾神殿堂一般恢宏浩大的古老之城,自云海彼端破空而來!
君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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