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科茲莫一行人一番寒暄后,年輕的榮光者總算理清了他昏迷前后發(fā)生的事。
——一如他在時光長河中所見的那般,他昏厥的非常突然,七竅流血的樣子將同行者嚇了個夠嗆。
然后,初步判定是遭到了精神污染,有必要進行隔離觀察。
只是沒等事情真正惡化到這一境地,他便先一步醒了過來——雖然相應的審查依然必不可少,但這至少杜絕了最壞可能的發(fā)生。
唯獨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在旁敲側(cè)擊之下,他從韋伯斯特口中獲悉,他昏迷的時長其實遠遠低于預期,只有不過數(shù)個小時——而在這期間,除了他們以及負責急救的那位擁有醫(yī)療能力的持劍者外,并沒有其他人曾進入過他的營帳。
那么……問題來了。
摘下他面具的人,會是誰?
在談性正佳時,年輕的榮光者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但隨著伙伴們的離去,這間不算大的營帳再一次歸于冷清,他終于有少許的余暇,能將那多少有些凌亂的思緒好好整理一番。
首先,必須明確一點,導致他暴露的原因,并不重要。
——至少在短期之內(nèi),這不是需要在意的事情。
就算知道了他被誰摘下了面具,就算知道了他到底因何露出了馬腳,但被發(fā)現(xiàn)了就是被發(fā)現(xiàn)了,這已成為無可更易的事實,無論再如何深究,也無法改變他糟糕的處境,對當下產(chǎn)生實質(zhì)性的影響。
所以,怎么做成為了關(guān)鍵。
是趁遠征軍的高層尚未反應過來,打個情報傳遞上的時間差,偷偷溜走?還是主動找到遠征軍的高層進行懺悔,將嘉蘇與骰子屋的情報反手賣個好價錢?
這兩個念頭才剛剛生出,便慘遭否決。
偷偷溜走——在至深之夜的深處,缺乏準備的個人若是選擇了這條道路,最終只會被廣袤無垠的黑暗徹底吞沒,除了那扭曲的形體以及徹底崩壞的意志外,什么都不會剩下。
至于出賣嘉蘇。
最后導致的結(jié)果很有可能還會比迷失在至深之夜更糟——他可不認為以情報組織自居的骰子屋創(chuàng)始人,會對可能存在的情報泄露沒有哪怕一點的反制手段,若是真的反手將骰子屋的消息賣給了教團,他懷疑他當天晚上就會被噩夢吞沒——夢境的連通可不僅僅是單行道,這不止意味著他可以借此暫住在嘉蘇的世界,更意味著……嘉蘇也能通過此入侵他的夢境,乃至精神,乃至意志。
毫無疑問,這兩種方法都不可取。
也正因此,艾米·尤利塞斯到最后,也只能選擇一種不是辦法的辦法。
——靜觀其變。
或者叫見招拆招更好?他低垂著眉眼,想到,等待著遠征軍高層傳遞來的回饋。
但什么都沒有。
一直等了大半天,一直等到那位之前素未謀面的、掌握了治愈之力的持劍者為他進行復查,也沒有等到那些位預料中的不速之客。
這就有點奇怪了。
不、或許不止有點——
遠征軍的行政效率可一點也不慢,更別說涉及到情報外泄這種機要之事的大事件,那些自戰(zhàn)場搏殺而出的大持劍者們肯定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之處理完畢。
只是一直等到隊伍啟程,他不得不離開營帳,跟隨著隊伍一道遠行,都未能得見處理此類事件的專員。
——如怒濤前的大海一般,空氣靜謐的有些可怕。
以至于艾米·尤利塞斯罕見的有些焦躁不安。
不能這么下去了。
在等待了、煎熬了三天后,榮光者打算主動出擊。
先前那次說不清是在夢境中,還是在時光長河中光怪陸離的遭遇雖然將他坑害的挺慘的,但和風險與危機呈正比的,是他的收獲。
他的能力——
死亡先兆。
以及圣痕賦予他的能力——
靜謐的搖籃。
誕生于兩種截然不同體系內(nèi)的能力,似乎在于過去、于夢境中再誕的億萬黑山羊之母的逼迫下,如烈焰中不斷被捶打的鋼鐵一般,逐漸排除雜質(zhì),融于一體,產(chǎn)生了某種出乎預料的變化。
有關(guān)“時間”的能力被進一步的解鎖了。
經(jīng)過幾天的磨合,他確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以夢境為跳板,踏足時光長河,或是可以對過去進行簡單的追溯,或是可以對未來的種種可能進行一次微不足道的眺望。
只是——
即便只是淺嘗輒止,損耗也異常的大。
對過去的回溯,若是追尋與自己有過接觸的他人的視角,最多只能向前追溯一天的時間,讀取的情景也被死死的限定在了一個。而若是選擇自己的第一視角,各方面的限制會小上不少,不僅能夠追溯的時間會更長,能夠讀取的場景也會更多,對身體、對精神造成的壓力也會小上很多。
但就算如此,一天也最多發(fā)動一次。
發(fā)動一次之后,恐怕在至少十來個小時內(nèi),靜謐的搖籃都會處于被鎖死的狀態(tài)。
雖然就戰(zhàn)斗而言,這個受限頗大的新能力,根本沒辦法派的上用場。可放眼戰(zhàn)略層面,它的強大毋庸置疑。
風險、代價與收益,都非常高。
假如不是這段時間的氛圍一直如暴雨將至一般的沉寂、壓抑,假如不是身份暴露的可能太過在意,太過擔憂。
他根本不打算在一個隨時可能遇敵的環(huán)境中使用這項能力。
但現(xiàn)在他覺得,還是早點把這個定時炸彈引爆掉比較好。
于是——
在黑暗中,他合上了眼簾。
隨著意識在無盡的黑暗中向深處墜落,視角卻在不斷的拔高、不斷的超然。
不知何時。
他已身處在了時光的長河之中。
向前是已經(jīng)被確定下來的“歷史”,向后是存在著無窮可能性的未來,而左左右右則是屬于其他人的時間——無法讀取、無法觸及、無法干涉的現(xiàn)在——至少在它們成為歷史之前是這樣的。
如果環(huán)境足夠安全,如果時間足夠充裕,他說不得會就此深入探尋。
可惜……
他此行的目標不是它們。
順著自己的過往,沿著自己一人在時光長河中留下的痕跡,年輕的榮光者逆流而上。
一幅幅畫面在眼前晃過。
一段段過往在心頭淌過。
在沒有時間概念的時光長河之中,艾米·尤利塞斯恰到好處的停下腳步,以指尖輕戳漂浮在眼前的時光碎片。
然后,意識就此歪曲——
以第三視角,榮光者漂浮在營帳之內(nèi)。
正如韋伯斯特他們所說的那樣,營帳內(nèi)除了昏迷不醒的他之外空無一人。
而此時,無顏之月假面依然被好好的戴在臉上,他顯露在外的形象,依然是栗發(fā)藍眸的“猶大”。
會是誰……摘下了他的面具,獲悉了他的身份?
他由衷的感到好奇,但才剛剛生出沒多久的好奇,卻在下一刻被一股順著脊梁骨末端一直延伸到腦髓的刺骨寒意所粉碎。
他看到了——
“他”睜開了眼睛。
湛藍色的,寒冷如同傳說中的不死者眼眶中象征著死亡的幽藍之火的眸子張開,幽幽的注視著他所在的方向,幽幽的注視著他。
目光有若實質(zhì)。
視線仿佛洞穿了過去與未來,又仿佛洞穿了真實與虛幻。
年輕的榮光者感覺自身就像不著一縷處在現(xiàn)世迦南的嚴寒風雪之中,感覺自己從上到下,從里到外被看了個通透。
思維在巨大的恐懼之下被停滯、被凍結(jié)。
大腦幾乎無法運轉(zhuǎn)。
他只是呆呆的看著,看著病榻上的“他”動作。
只見“那個男人”——不,應該是“那個存在”收回目光,視線在門外稍作停駐,臉上流露出一種混雜了多種情緒的復雜神情,隨后輕輕摘下了面具。
“到此為止了。”
“他”明明沒有開口,聲音卻自然而然的在艾米的耳畔響起。
而后——
世界轟然破碎。
與之一道破碎的,是榮光者的夢境。
在現(xiàn)實世界中,艾米·尤利塞斯睜開了眼,目光空洞的、一臉難以置信的注視著眼前的空無一物之處。
在他記憶的最后,在那段已經(jīng)成為過往的時光之中,他所看見的最后——
有一根純白無瑕的羽毛在窗外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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