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一行往議事廳的方向去，剛下了橋，就見得臧姑和蔣依依帶著一眾丫鬟仆婦匆匆忙忙迎面奔來，各人面上俱有驚慌。

    穆典可與蔣依依打過幾回交道，也算相熟了，見她眼泡紅腫，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忙快步迎上去，問道：“蔣小姐，發(fā)生什么事了？”

    “四小姐！”

    蔣依依一把拽住穆典可的手臂，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開口便大哭起來：“四小姐，苓姐姐被人抓走了，怎么辦啊？”

    穆典可微愣一下，轉(zhuǎn)頭看向臧姑，見臧姑也是如蔣依依一般慌亂，面上憂切甚重。

    以臧姑苛刻冷淡的性子，不大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如此憂心著急。蔣依依口中這個“苓姐姐”應(yīng)當(dāng)就是嚴(yán)苓了。

    只是局已做成，嚴(yán)苓用途已盡，譚周還抓她做什么？

    穆典可遞了帕子給蔣依依擦淚，安慰她道：“你放心，人一定會找到的。但你先不要哭，你得先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蔣依依聽穆典可這么說了，這才心安定下來，擦著眼淚，抽噎說道：“我娘娘怕苓姐姐想不開讓我去陪苓姐姐。后來苓姐姐說她困了，屋里有人她睡不著。我們就在外間坐著，心想開著門，一抬頭就能看到里面可是可是”

    說著又大哭起來，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和歡歡姐說話，是我沒看好苓姐姐，我把她弄丟了。”

    穆典可叫蔣依依哭得頭都大了。暗忖以蔣依依和臧姑的腳力，從后院走到九曲橋已是過去多時了，要是嚴(yán)苓真被人抓走了，這會也應(yīng)該出了懷仁堂了，追是追不上了。

    遂也不急了，拍著蔣依依的背給她順氣，免得她哭背過去，柔聲又問：“你和歡歡說話，然后呢？”

    蔣依依悲從中來，哭得更大聲了：“我跟歡歡說話說話然后、然后然后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苓姐姐不在房里了苓姐姐她被人擄去，從窗戶里逃走了”

    總算把前因后果說清了。

    穆典可微蹙了蹙眉，又問：“你有沒有親眼看到是有人挾持了嚴(yán)苓從窗戶逃走了？”

    “沒沒有只有窗戶，窗戶邊還還有哇哇，都是我不好！”

    穆典可簡直想打人了，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道：“窗戶邊有什么？”

    “鞋鞋子。”

    穆典可見蔣依依哭得鼻涕都出來了，胸膛一起一伏劇烈顫動，想她自幼養(yǎng)在深閨，父慈母愛兄友，怕是跟人吵架都不曾過，哪里受得住這等陣仗。

    指望蔣依依是指望不上了。

    遂轉(zhuǎn)向臧姑，問道:“您當(dāng)時在場嗎？確認(rèn)嚴(yán)苓確實(shí)是讓人擄走了，而不藏在房里哪里角落嗎？”

    她總覺得嚴(yán)苓這個人花樣太多，這事可能并不像蔣依依想的那樣。。

    臧姑在一旁也是聽得著急，只因與穆典可有過齟齬，礙于長輩面子，見穆典可不問她，也不主動開口。這會終于繃不住了，不等穆典可說完，便連忙道：

    “我當(dāng)時正在院子里煎藥。幾個小姑娘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說人丟了。我還怕她們弄錯了，特意回房間找了一遍，阿苓確實(shí)不在房里，窗戶旁邊掉了一只鞋，是她今天穿的鞋。”

    心焦上火，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

    穆典可敏銳地覺出一絲不對勁來，照理說嚴(yán)苓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房間當(dāng)不會設(shè)在那偏遠(yuǎn)的，人跡少至的位置。窗戶泰半也不會朝院外開著。

    如果有人進(jìn)到院里，臧姑應(yīng)該有覺察才對。

    蹙眉問道：“窗戶是朝哪開的？附近還有沒有其他人？可有發(fā)現(xiàn)可疑人進(jìn)出？”

    臧姑搖頭：“當(dāng)時除了我，還有兩個灑掃仆人跟一個小丫頭在院里。我就在離窗戶不遠(yuǎn)的地方，抬頭就能看見。沒有見生人進(jìn)出。”

    又回頭問那兩個仆婦，兩人也是搖頭說沒看見。

    戚然道：“賊人身手太快，我們追出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時候蔣依依總算是平靜一些。穆典可又問她道：“你跟歡歡說了多久的話？”

    蔣依依又露懺疚色，想了想，道：“說了三句。我就問她，前面起了那么大火，會不會燒到后院來？歡歡說不會，公子爺和凌管家都在，良爺也在，肯定會把大火撲滅的。我說那就好，希望前堂不要有人受傷。”

    “嚴(yán)苓的床到窗戶的有多遠(yuǎn)？”

    “大約六尺。”臧姑說道。

    一切都明朗了。

    在短短幾句話的時間時，避開在外面煎藥的臧姑和三個仆婦丫鬟，來回穿過六尺之地，把嚴(yán)苓從一扇窄窗里帶走。還要不能發(fā)出任何響動驚動在外面說話的歡歡和蔣依依。

    且嚴(yán)苓還是個大活人，還要保證她不會反抗，不會呼喊求救。

    這樣的速度，讓她來做亦是勉強(qiáng)。而江湖上身手靈敏猶在她之上的人，屈指可數(shù)。

    這些人，大都年長，或聲望顯赫，地位尊崇，不會紆尊去做這種偷摸擄人的事情。

    退一萬步說，真要來了個高手，整個后院的男人都去前堂救火了，只剩下一幫戰(zhàn)力不強(qiáng)的婦孺，他大可直接進(jìn)門搶人，犯不著這么偷偷摸摸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嚴(yán)苓自己逃了。

    她應(yīng)該是趁蔣依依不注意的時候，在窗邊留下一只鞋子之后躲了起來。等蔣依依發(fā)現(xiàn)嚴(yán)苓不見了，被窗邊的鞋子誤導(dǎo)追出去后，她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再躲起來。

    直到院里所有的人都離開去尋人了，她再走出來，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

    可是嚴(yán)苓會去哪呢？

    她費(fèi)這么大勁逃出來，究竟是要做什么？

    穆典可轉(zhuǎn)頭看到小臉雪白的蔣依依，想到她方才說的話：“前面起了那么大火，會不會燒到后院來？歡歡說不會，公子爺和凌管家都在”

    她腦子里突然蹦出很久以前不知道從哪里看來的一句話愿引滄浪水，濯盡世間塵；愿以九幽火，焚我不潔身。

    穆典可臉色變了：“快去前堂！往東南方向，起火的地方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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