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林菀兒疑惑得看著情緒有些失控的黃瑜,原本顯得威嚴的俊臉如今寫滿了滄桑,原本三十幾的年紀,看上去卻像老了十幾歲,不論黃梓珊,林菀兒原本只比這樣的年紀小了幾歲,可是,不知怎地,她卻心甘情愿得對他喊了聲父親,或許是他原本有個父親的樣子,又或許是這具身體對他的感情吧。
黃瑜滿眼惆悵,原本他的寶貝女兒見到他時都會撲上來,后來遇到了那個林天澤,對他便疏遠了很多,但是身為刑部侍郎,見人識微,她女兒的氣度和神態(tài)的變化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應當早就不是那個女兒才是。
黃瑜見林菀兒滿是戒備,他輕輕嘆了口氣,“這么多年,將你棄在外面,你是否怪阿耶?”不等林菀兒反應,他又道,“阿耶知道,你是怪的,當時你阿娘一生雙胎,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只因阿耶與欽天鑒吳大人交情甚好,他為了你們卜了一掛,算出你們倆命中相克,倘若養(yǎng)在一起,那便是雙雙夭折,無奈之下,便將你交給了吳大人以求一線生機,對族中大人們與你阿娘都說你夭折了。”
林菀兒震驚,現世真的有未卜先知的人?難道都不是神棍嗎?
還未等林菀兒反應過來,黃瑜又道,“我本以為此生見你無望,直至翡翠的稟報,我才得知你有可能便是我的琀兒。”
琀兒??可是她是林菀兒,今年二十六歲。如果是雙胞胎,她應該和黃梓珊一樣是十四歲才對。一定有什么地方是錯的。
“您是說,這些事情阿娘不知情?”不管怎樣,她不是黃梓珊,無論是琀兒也好,林菀兒也罷,所以這句話一出,黃瑜的臉上滿是驚喜。只是林菀兒這么一問,黃瑜默默搖了搖頭,臉上的皺紋更深,“你阿娘與我之間……”
欲說還休,肯定有什么,林菀兒不語,方才從黃瑜口中說的這些話,應該是從王氏的嘴里說出來才對,如今看來,黃瑜這是既當了父親又當了母親。可是,從黃瑜的種種態(tài)度來看,他和林菀兒的父親不一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林菀兒并不是什么圣母心,只是,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應當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
“此事只有我、吳大人與翡翠三人知曉。在旁人眼中,你便是珊兒。切記。”黃瑜的眼神有些迷離,“此事是事關重大,若是敗露,恐怕吳大人的性命不保。”
林菀兒頷首,算是默認自己是黃瑜口中的琀兒。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黃瑜看向她,“我對不起珊兒。”
“她很好,我也一樣。”她純碎不想讓他傷心和自責。
黃瑜滿是欣慰,但卻又詫異,“你見過珊兒?”
林菀兒頷首,“我與她不一樣。”
在這樣的年紀,臉上不應該有這么多褶皺才對,而黃瑜卻看上去老了很多,雖然他本就是個俊秀的男人,但再怎么保養(yǎng),卻也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黃瑜微微低頭,喃喃道,“的確,你與她不一樣。”一個天真活潑,一個沉穩(wěn)內斂,一個心思單純,一個卻捉摸不透。他何曾不想相信吳大人的話,可是他的女兒一前一后的表現,的確是兩個人,那么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的琀兒回來了。這個女兒,他還得花些心思去了解。
他瞥了一眼廊下的榻幾,榻幾上擺著的是一套最簡單的茶具,茶具旁有一沓紙,榻幾側則是靠著兩只紙鳶。一只上面的一抹淡藍色顯得格外清冷高傲,卻有些身臨其境之感。他有些詫異得看著這個女兒,這個女兒的才華竟如此出眾?
“方才在做紙鳶?”黃瑜見那紙鳶上的線不長,便猜想這紙鳶還未做好。
紙鳶?她想到這一整天喝了這么多茶,等的就是這個。
她連忙起身,將那只求救紙鳶撈了起來,遞給黃瑜,“父親,這是孩兒拾來的,孩兒覺得有蹊蹺,所以特地留下給您瞧瞧。”應該是這樣的語氣吧?用詞應該沒錯吧?
黃瑜接過紙鳶,紙張清脆,像是暴曬過幾日,且上面的墨跡黯淡,看樣子并不是出自自己女兒之手,上面只畫了一枝梅,且在一個邊邊角角下手,儼然小家子氣了,再看一眼,他的眉毛輕皺,林菀兒見狀,便知道,黃瑜應該看到那首詩了。只是,黃瑜看了半晌之后,將這紙鳶還給了她,頷首,“但看這幅畫,毫無技巧可言,格局也不曾放開,想來是個小家碧玉所做,琀兒覺得有何不妥?”
恩?他是刑部侍郎,怎么就看不出什么呢?難道是在試探考察自己嗎?沒必要啊!還是覺得自己年紀太小,被輕視了?不能吧。
林菀兒深吸一口氣,道,“相信阿耶應當看得出,此畫出自一位女子,我瞧作畫的意境有些不對,看著有些束手束腳,夏日里刮著東南風,那么這紙鳶便是從東南方向吹來,東南方向便是一些農莊,農莊中大都住著勞作佃戶,聽翡翠說,這十幾個農莊中都不曾住著主子,除了主子農莊中也不會有哪家大戶人家的娘子住吧,所以,女兒覺得事有蹊蹺。”
說一半,留一半,這也應當沒錯的。
黃瑜瞇著眼睛,似乎對這個女兒有些不可思議,這十幾年來,不知道她的女兒是怎么過的,竟然能夠養(yǎng)成如此敏銳的心性。“琀兒為何認為做此畫的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娘子?”
林菀兒認真地將紙鳶擺在黃瑜的面前,指著梅中的字,“阿耶可曾瞧見這字?”,落雨漫天墜,一心沉赤林。蒼穹能視物,困鳥入飛林。小巧的字體隱沒在了畫中,“這字畏畏縮縮得躲在了畫中,說明作畫的人此時也是如此的心情,再看字里行間的意思,分明就是一個被囚禁的娘子在求救。”
黃瑜頷首,“那琀兒為何認定這紙鳶是從山下的莊園傳來的呢?”
“阿耶,你可曾看見紙鳶的線?這線的材質與我今日讓丫頭做紙鳶時所用的線是同樣的材質,今日丫頭放飛紙鳶時,也就放了三兩下,那線就經不起折騰斷了,這說明這拾來的紙鳶也來自不遠處。”
“好!”好一個精彩絕倫的分析!黃瑜不由的拍腿稱好!他以為,他的琀兒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竟有如此的分析,其實當林菀兒將紙鳶拿到他的手里時,他便覺得不對勁了。紙鳶已經被曬的脆了,說明這紙鳶已然放出來好幾日了,若是家中的娘子們,定然為了名節(jié)差人將紙鳶拾回去,而不是任由紙鳶落在此處。沒有哪個娘子不在意自己的名節(jié)的,此中原因也不難猜了,要么不能來尋,要么不打算尋。紙鳶上的詩句并不是一般閨中女子委婉哀怨的詩詞,那其深意可想而知。
林菀兒看著黃瑜臉上爽朗的笑容,有一種不一樣的風采,她也說不清什么感覺,總覺得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
“琀兒的分析可謂是精彩絕倫,不知是師從何人?”黃瑜問道。
七分靠直覺,三分靠的是她從劉靜那里學到的東西。她也不知道她所分析的可靠度和準確度是多少,只是,如果不說出來,萬一事實是她所想的那樣,她會后悔一輩子的。林菀兒道,“只是遇到一個懂得心理畫像的人,跟她學了一段日子。”她也不想多說,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畢竟兩個不同的世界,既然她回不去,那只能夠好好活下去。
“心理畫像?”這詞對于黃瑜來說,的確是一個陌生的,“是在心中畫像?”
林菀兒微微搖頭,臉上的表情依舊沒變,“心理畫像也可稱之為犯罪剖繪,指的是通過犯罪現場對犯罪人的犯罪行為進行分析,腿短犯罪人的心理特點,繼而勾勒出犯罪人的一些生理特征,可以這么理解,心理畫像便是根據一個人的生活習性畫出那人的長相。女兒只是學到了些許的皮毛,未曾實踐過。”她的確未曾實踐過。她頓了頓,補充道,“我見過她如何剖析一個案件,她不僅能推斷犯罪人的長相,還能推斷性格以及家庭環(huán)境。”
“犯罪剖繪?”這樣的詞匯黃瑜還是第一次聽說過,但是后面幾句黃瑜還是理解的,只字片語,又使得這個刑部侍郎滿目驚駭,“不知此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倘若能考取個功名,前途無量啊。”
林菀兒一愣,說得太忘我,竟忘記劉靜不可能存在于這個世界,這該讓她如何圓?
黃瑜看出了林菀兒的為難,也只好作罷,女兒頭次回來,還是不要嚇著為好,他欣慰得笑著,心中暗自點頭,這果真是自己的女兒啊。
“天色不早了,為父給你帶來了些你用得到的東西,不知你喜不喜歡,你母親估計半個時辰之后到,為父這便回去了。”黃瑜說著,正打算起身。
林菀兒連忙拉住,“父親,我是不是以后要一直住在這兒?”
黃家千金自戕一事在天都是鬧得沸沸揚揚,她自戕的第七日,原本定親的探花郎便著人來退親了,此時的黃梓珊在世人眼里,就是個不忠不孝的下堂棄婦,又有何臉面在天都那樣的地方待下去呢?如今,也只能奢望時間能夠撫平些事情的波瀾吧。畢竟,這個時代,女子的名節(jié)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
黃瑜背過手,“恩。”他微微仰頭,無奈點頭,“不過,為父定會想辦法將你接回去的。不必擔心,萬事有為父替你擔著。”
不用擔心,萬事有我。在她生命中~出現的重要的男人里,她的父親只會壓榨她,她的丈夫只會利用她,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此時頂著別人的身份,用著別人的父親,竟然聽到了這句全世界最最溫暖的話,她的眼睛忽然氤氳了起來。
這個父親,真的很疼愛黃梓珊,也很疼愛黃梓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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