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黃輝坐定,“那咱們便不再管他了。”
此時樓下展臺亦是開始熱鬧了,今日的詩題是一個“月”字,樓上樓下廂房中的文人雅士才子佳人都紛紛作詩吟句不亦樂乎,若是真獲得倒彩的,大家亦是一哄而笑,而獲得喝彩的便有博士將其掛至堂中以供欣賞,以便評出三甲。
黃輝擺了擺袖子,道,“這詩會真是無趣。”
林菀兒倒是十分同意,“的確無趣,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好!回去吧。”黃輝輕嘆一聲,原本是想讓小妹高興高興的,可不想竟是這樣,他亦是沒心情去瞧瞧哪個郎君的才氣上佳,哪個郎君的詩句完美了。
將將出了廂房,迎面便走來了一個鵝黃色的身影,林菀兒覺著黃輝的身子頓了頓,她看向他,只覺得他的臉竟是紅了一片,她心中亦是暗有計較,才想要遠看來人,那人卻早已在他二人面前站定。
女子氣質非凡,纖長的玉頸在鵝黃色絨袍下顯得極為白皙透明,一張小臉,極為精致,雙眸低垂但卻顯得十分順暢,頭上一個靈蛇髻,干凈卻又極為賢淑氣質,仿若一朵幽蘭在靜謐之處悄然開放,雖不驚艷,但卻越看越有韻味,身段十分窈窕,似乎看不清年歲。
三娘子欠身行禮,道,“黃小三郎,兒行禮了。”
黃輝一頭霧水,平日里,三娘子是對誰都不曾另眼相看,更可況是這么一句問候,黃輝雙手有些抖,“三娘子客氣了。”
三娘子又道,“打擾黃小三郎與這位娘子的雅興,是鄙居招呼不周,還望貴客切莫怪罪。”
黃輝以為只是他們只吃了些點心便揚長離去三娘子覺得照顧不周而自責,連連道,“無妨無妨的,沁香居的點心一向是整個京都最有名的,我們并不曾嫌棄。”
三娘子淺笑微微抬首,看向林菀兒,“不知這位娘子喜好什么口味的茶湯?倘若下回娘子有幸蒞臨,兒也可吩咐下人們去預備齊全。”
林菀兒瞬間被沁香居的態度震驚了,即便是在后世,亦不會有人對客人的輕口一聲的喜好放在心上,而這沁香居竟能在客人走后,詳細問清喜好,這樣的店,怕是也很難會得罪人吧。
林菀兒靜默片刻,她也不想駁了黃輝的面子,向三娘子微微欠身,“清茶即可,多謝三娘子美意。”
“這位娘子的聲音極為悅耳呢。”三娘子笑了起來,仿若是一陣春日里的風微微拂過了清晨的山巒。“既是如此,兒在此拜謝二位了。”
隨即,三娘子閃身,為他二人讓出了一條道,黃輝還未曾方才的喜悅中晃過神來,直到林菀兒輕輕一推才回神,轉身卻見三娘子還未走,他便遠遠向她行了一個禮,微微整理自己的的行裝,大步往樓下走。
只因三娘子是沁香居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故而在這一轉角處也是吸引了整個前來沁香居的雅士們的目光,還有的竟還在臺階前圍觀,不知是不習慣被如此圍觀又或是不熟悉此間的環境,林菀兒行走間竟感覺裙角被什么東西勾住,竟一個趔趄,往旁邊栽頭摔了過去。
黃輝正沉浸與方才的喜悅之中未曾察覺,林菀兒身邊也只有紫薇一人在護著,眼見著她要從木質樓梯上摔了下去,還好被紫薇緊緊扶住,未曾發生任何意外,只是頭上的冪籬隨著她方才的動作,整個掉到了地上。
一頭如瀑布般的青絲隨風而揚起,頭上只用兩根精致的木蘭玉簪簪了這一個小堆髻,兩縷青絲輕垂于兩頰,襯托著未施粉黛的臉頰更加的鮮嫩欲滴,雙眸低垂,朱唇輕啟,臉上竟無絲毫的驚慌錯亂,只是脖頸處包扎的一圈更是讓人醒目。待到紫薇拾起冪籬為其戴好,她又似若無其事般地繼續往下走。
驚鴻一瞥,仿若是天仙臨凡。
才至車上,紫薇才余驚未消,連連拍拍胸脯道,“娘子,方才真的好險!幸好奴婢動作快,要不然可要那些登徒子瞧了去了!”
林菀兒早已感知自己的裙角被什么東西絆住了,故而并未驚訝,她只是疑惑,為何三娘子和崔云出門不用戴冪籬,而她反而要戴?轉念一想,許是這里的規矩罷,是故亦未曾多問。而黃輝從方才的恍惚中一時竟還未醒來,他的臉紅得厲害,竟未曾有消退的意向。本因是他駕馬車走的,可他卻跟著她們走進了車內,筆挺地坐在坐席上,笑著喝起了茶水。
“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我日日都來沁香居,每回必點三娘子獨創的花開富貴,今日終于得到她的回復了!”將將喝了杯茶,竟也掩蓋不住他臉上的興奮。
林菀兒這才知道,他今日穿著如此花紅柳綠是為了什么,竟是為了前來見那三娘子,只是在三娘子看他的眼神中林菀兒看得出來,她未必看得上黃輝,她也不想滅了他的興致,只好附和道,“是啊,這么多日,也不枉費了你一番心意了。”
“今日真是個極好的日子!”黃輝笑著起身,準備走出去駕車。
車才行動,林菀兒邊掩不住好奇輕掀窗子往外瞧去,卻見他們從一個寬敞的門慢慢駛了出去。“丫頭,咱們現在在何處?”
紫薇一聽,淺笑一聲,“娘子怕是被方才之事嚇迷糊了。咱們現今在東市呢,從東市出了坊門一直向北,經過勝興坊再往西便是咱們黃府所在的崇仁坊區了,約莫也就兩炷香的時間,娘子小憩片刻即可。”
林菀兒實在好奇,掀著車窗子的手一時不想放下,看著窗外出神。
她以為她們的馬車應該能占道路一半,卻不想道路竟十分寬敞,怕是能同時有七八輛馬車并駕齊驅,城內禁止跑馬,故而道路上除了緩行的馬車之外,便到處都是行人,只不過此間行人也未曾到摩肩擦踵的地步,街上時不時也有些店面,她能瞧見的便是什么金鋪,什么布莊,從外往里看著便極為有檔次。
才行了不知幾里路,車子便出了坊門,進了另外一座坊門,坊內大多是建筑橫生,白墻黛瓦,極為規整,有些建筑外面一圈還有一層土夯成的墻面,像是圍成了一個院子一般。
紫薇說得沒錯,才過了兩炷香的時間他們便在一座土墻邊停下了,在大瑞,王公貴戚和三品以上的官員可不經坊門而出入,故而出了勝興坊,他們便再沒進坊門,只是在這圍墻之下停靠。圍墻正中有一扇烏頭門,看似簡陋,細細看來卻是雕刻十分精細,兩豎一橫的三根柱子挺立在那處,還被涂成了全黑色,看著亦不失莊嚴。
此時,黃輝從外面進了來,將身上的那件華麗的綠袍脫了下來,急道,“祖父不喜我穿這顏色,我倒是才想起來。”
綠袍之下,是一件淺碧色的內衫,看著不僅不再浮夸,而且竟徒增了些許的書生氣息。但林菀兒深知,倘若他對詩詞有些深究,方才也不會再賽詩會上直喊無趣。
幾息之間,馬車起行穿過了烏頭門,前方幾十步便有座飛檐重樓的白墻紅門,那門約莫有幾丈高,極顯得莊嚴氣派,才至門前,馬車便又停下了,紫薇拉了拉林菀兒的衣袖,輕聲道,“娘子,咱們到了。”
林菀兒頓時雙手握拳,手心微汗,她只在傳言中聽說過這些她所謂的那些家人,可當自己真的與他們相見時,心中難免會緊張,殊不知在這緊張之中竟也夾雜著一絲期待。
才出了車門,便有一個小廝將榻凳放置于車下,而從左手邊閽室中亦是紛紛出來了幾個人,一個夠摟著腰的老人帶著一個小孩兒從黃輝的手里接過馬鞭,將馬車拉至馬廄之中。
雖說林菀兒讀的史書不多,但相應的劇集她倒是看過些,她知道,大戶人家一般是不開大門的,平常進門都是走小門的,故而她杵在原地想要四處張望哪里有小門后門可進。
紫薇又拉了拉她,為她指路,“娘子,請。”
黃輝領著她從正門處的一個側門進入,林菀兒輕輕舒了一口氣,還好方才不曾莽撞,不然是真的要出糗了。
才進門,便是外宅,外宅有一個極大的院子,這院子聽紫薇說還辦過好多次馬球賽,過了院子便是正堂,這正堂是府中大人們與朝中官員以及貴客議事之地,他們也不曾久留,過了正堂再經過幾個回廊曲廊便看到了二門,進了二門便是內宅了。
黃府的格局,外面看著極為莊嚴氣派,但論規模在天都京城也只是中等偏下的,那些達官貴人的府邸有些還要比黃府大一兩倍都不止。
內宅本有東、南、西、中四院,只不過黃瑜的兩位兄長都另外開了府衙,這黃府便只留下黃瑜的西院與黃粱的中院。院中亦是滿園景色不斷,有亭臺有樓閣有水榭有假山,一片荷塘之上,亭亭玉立著一片碧綠蓮葉,叢叢蓮葉之中零星點綴著粉色芙蓉,或含苞,或盛放,或凋零。越過荷塘,則是一片假山林立,栩栩如生如怪石叢生,亦是一片好風景。
林菀兒也曾看過幾眼蘇州的園林,但如今所見卻無法與之相比,蘇州園林復雜卻又精致,而此刻見到的景觀是溫婉大氣卻也不失小節,倘若園林是小家碧玉,那么這里便是大家閨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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