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千帆江底,呆在傀儡宮快一個月了。大家都有些心焦難耐,因為氣氛始終是壓抑沉悶的。這一日,正是‘云鄉’顯化的日子。卯時一到,整個傀儡宮都沸騰了起來。
“天!快看!”有人驚叫起來。
“快看,這是什么?”一個胖胖的修士伸出手去,去觸碰空中飄起的白霧。白霧絲絲縷縷,眾人全都好奇了起來。
“這…怎么會無緣無故長出來這些東西?”蜀道難壓抑住內心的興奮,皺眉道。
“難道這和‘云鄉’的顯化有關?”
“定然如此!這是絕對是‘云鄉’顯化的前兆”徐玄點頭道。
此時,人群中的胡九轉向傀儡先生道:“此刻正是卯時,這白霧是否和‘云鄉’的顯化有關,還要請傀儡先生釋疑。”
傀儡宮中,白霧還在不斷地增長。越來越多,越來越濃,被籠罩的人群都隱隱綽綽起來。不久,白霧又慢慢地分開聚攏,像是水面上漂浮的片片油漬。霧氣轉眼間變成了朵朵白云,環繞在眾人頭頂、發絲間、胸腹邊、腳底上。眾人在白云間隱沒,映襯得臉色都蒼白了起來。
沒過多久,白云間傳出異響。諸人一驚,神識席卷而開。透過白云,眾人看見屏風上的千紙鶴劇烈地飄蕩起來,那異響就是千紙鶴發出的。仿佛是要掙脫屏風上索線的束縛,如風吹環佩,一時之間,千紙鶴叮當作響。它們不斷地翻滾著、搖擺著,時而向左沖去,時而向右沖去,時而向上沖去,時而向下沖去……甚至,有幾串已經從屏風后面翻到了前面。
白云生,玉鶴動,似乎有某種力量從未知處沖出。
眾人被異象驚駭間,傀儡先生大叫一聲。直嚇得諸人全都汗毛炸立,再一看,只見傀儡先生身體之中沖出兩道光芒。光芒生機熏天,沖散白云。
蘇照、杜望帝以及所有的‘龍王廟’弟子全都哭喊了起來,“師叔!”他們朝著傀儡先生站立的地方跪了下去。
眾人心中一緊,靈魂之中生出了驚恐。小強定睛一看,只見兩道光芒凝滯在虛空之中,正蠕蠕而動,其蘊含的沛然生機正在迅速消退。
郭蟈驚恐道:“。∈恰褡R!汀獨夂!!
諸人動容,這才明白自己心中驚悸的由來?罩衅≈鴥蓤F光芒原來是傀儡先生的雙海,再看傀儡先生,早已滅絕了生機。此刻的他如雕塑般的立在地上,雙目空洞,嘴角還殘留著奇異的笑容。那將逝未逝的笑容,直叫人心驚魄動。
來不及體驗這驚變,傀儡先生的雙海猛然爆裂而開。如璀璨的火樹銀花,化作漫天光點。光點在云間游走,它們停留了片刻之后,猛然向著年輕的修士們射去。
眾人幾乎是同時感覺自己身上的‘天感穴’一熱,漫天的光點就此消失不見。小強看著光點沒入自己體內,心中一軟悲從中來。
此時此刻,已無主人的傀儡宮中,人人都已明白了傀儡先生的用意。
有人哭泣道:“傀儡先生啊,想不到進入‘云鄉’需要你用自己的生命來獻祭!
“唉!這又是何苦呢?代價未免太大了一些!
“如今我才知道,傀儡先生誅殺靈仙一脈的決心,比我等還要大得多!”
……
眾人集體看向傀儡先生,躬身行禮。與此同時,千紙鶴終于從屏風上沖了出來。它們仿佛活了過來,原本雕刻而出的玉翅,此時快速上下振動。它們在白云間遨游,時隱時現。年輕的修士們全都被千紙鶴所吸引,紛紛追隨而去。
此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接近千紙鶴的修士,其身軀竟然劇烈地縮小起來。不過幾個呼吸間,‘天感穴’中沒入了光點的修士,全都變得比千紙鶴還小。
小強望著云中蜀道難、胡九、徐玄、馮白、黃永壽等人如山的軀體,心中駭然。這一幕,讓他想到了上信平杰接引仙船時的那一幕。此時的他,身軀已經比千紙鶴還要小很多了。等到身軀不再縮小的時候,腦中又響起來了一道聲音,“快!乘坐在‘千紙鶴’上!”聲音熟悉,像極了生前的傀儡先生。
眾人不敢怠慢,全都飛身坐到了千紙鶴背之上。修士們坐到鶴背上之后,千紙鶴依舊在白云間翱翔了一陣,仿佛是在等待某種變化的降臨。
不久之后,千紙鶴就在視覺上變得越來越遠,慢慢地變成了小點點,最后消失在白云間。余下的眾人眼中,還殘留著鶴影。還留在原地的各勢力的首腦目瞪口呆,望著自己的后輩們被千紙鶴馱著,消失在了虛空之間。
“這……”
“我想,他們應該是進入‘云鄉’了吧。”黃永壽道。
童村居嘆了一口氣,“玄妙莫測,玄妙莫測。”
神兵門門主俞彥章也道:“是啊,進入‘云鄉’的方法竟是這般聳人聽聞。若非親眼所見,怎能讓人相信。”
地上依舊有一群龍王廟的弟子跪在傀儡先生腳下,傀儡先生空洞的目光依舊盯著白云間。
馮白走近來一看,問道:“傀儡先生就這么死去了嗎?”
“已然死去,雙海都沒了,還拿什么活。”
“他以身獻祭,讓后輩們進入‘云鄉’,這真是叫人想象不到!
“換做是我如傀儡先生一樣這么高的修為,嘿嘿,放棄生命,那可是萬萬辦不到。”
又有人嘆了口氣道:“是啊,即便是壽元將近獸化顯現,要叫自己主動放棄生命,那也是千難萬難。好死不如賴活啊!
“仙道如此美妙,誰舍得呢。傀儡先生也太……”
……
眾人盯著死去的傀儡先生,心中滋味復雜。起先是敬佩,后來又不免覺得他有些癡傻。
“好!龍王廟竟有如此舍生取義的人物,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黃永壽突然高聲,幾乎是怒吼而出。像是下了一個大決心,又像是在宣泄著什么。
眾人全都唏噓起來,那一群弟子哭得更加悲慟了。
……
歲清玉雕刻而成的千紙鶴在云中翱翔,全向著同一個方向飛去。飄渺的云氣如輕紗般從眾人的臉上掠過,這一趟旅程實在是神奇得無以復加。
“難道,我們還在傀儡宮中?”胡賢疑惑道。
“肯定是另一處空間了,傀儡宮中哪里會有這般大!笔裆h魍鵁o邊無際的云氣,也是疑惑不解。
黃壯兒也開口道:“牛師兄,你看我們這是來到了哪里呢?”
沒人知道,小強也不知道。他手摸著滑膩無比的玉鶴,目光想要穿透這覆蓋寰宇的云氣。但這云氣如萬千重碧濤,這一群修士,修為最高的也只藏海境極位巔峰,憑他們怎么能看到云海之外的情形呢。
云海綿延,一朵朵,一簇簇,全都巨大無比。有的是火鳳重生的形狀,有的是神龍昂首的形狀,有的像倒掛的天瀑,有的像巍峨的高山……形狀各異撼人心魄。千紙鶴剛飛過一朵像牛頭的云團,迎面又出現了一朵巨大的蓮花般的云團。轉過蓮花云團,又貼著仙鹿云團飛了過去……
“啊,云鄉!原來這就是云鄉!”
“是啊,多么的壯麗無垠!”
女性修士全都感嘆起來,蘇照和杜望帝也暫時忘卻了師叔死去的悲傷。胡仙兒忍不住望著邊上的一朵仙狐狀的云團出神。直到玉鶴遠遠飛過了那云團,胡仙兒還久久沒有回頭。
賀臨風乘坐在火翼獸王身上,火翼獸王有些驚恐地趴在玉鶴背上。畢竟,獸王的靈智沒那么強,加上此時的環境又過于奇幻了。它有些暴躁,身軀隱現著亮光,時不時低聲悶吼幾聲。賀臨風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頸背,輕聲安慰。
飛行間,重力感正漸漸消失。到最后,眾人已經分辨不清南北西東天上地下了,時間感與空間感也逐漸喪失。小強動容道:“諸位,這云鄉果然玄妙至極!
眾人點頭,神色凝重,郭蟈身軀微微顫抖道:“是啊,一萬年顯化一次的天象秘境,真是讓人期待啊。”
金大笑道:“師兄,恐怕這還不是真正的云鄉。”
小強轉頭道:“哦,怎么講?”
金大往前努了努嘴,“師兄,請往前看!”
不待小強回頭,眾人全都驚叫起來,“天!”
“那是什么?”
一扇巨大的門出現在前方,驚心動魄!不能形容它的壯闊,視野中的一半全都被它占據。巨門分兩片,完全由白云團構成,此時兩片門緊緊閉合在一起。等到玉鶴再飛進一些,門上赫然出現了一對眼睛。眼睛一開一合,睜開的眼睛碩大而滲人,眾人如芒在背。閉合的那一只在右門之上,顯得莊嚴而肅穆。兩只眼睛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眾人極不好受。
“你們看,那是什么?”黃壯兒從玉鶴背上探出腦袋,手指往下方指去。
云門的底部一直向下延伸著,目力疲勞時才能看到盡頭。黃壯兒修為不弱,目力極佳,一眼就看見了云門底部的盡頭立著兩只碩大的猛獸。猛獸也是由巨大的云團構成,它身形威猛呈匍匐態。
小強、金大、金二、郭蟈、離遠思等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分明看見了兩獸額頭上各有一個‘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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