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馬的速度很快,等到小強血肉長好時,一人一馬來到了一處特別的空間。小強翻身下馬走在青草地上,一間草屋映入眼簾。
小樹干為梁柱,敷上黃泥巴的蔑竹為墻,瓦片代之以芭茅和稻草。這樣的材料做成的草屋簡單也簡陋,像是那還不太會筑巢的小鳥做成的小窩。草屋的前面是一條斜坡,斜坡并不很陡,一條小溪流從下面蜿蜒而過。
沒有風,天空澄凈而明亮,此處像是被遺忘的世界。
“咦”小強有些驚喜。
視野內,花草樹木無風自動,它們在搖擺交談。石頭、螺螄殼、貝殼、粗砂礫……長著柔軟細長的手腳,它們三兩簇擁在一起,沿著溪邊漫步……一如從前的魔幻,花木草石等都有了生命。它們可以竊竊私語,甚至能利用柔軟細長的手腳在小范圍內走動。
“又來到了七魄空間。”小強沒有太吃驚。
幽靈馬本來就是屬于這里的生靈,它又把自己帶來這里不難想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因為自己受銀祖一掌之力并沒有生命危險,幽靈馬想必也知道,自己不需要它來拯救,甚至都不需要找一處秘地療傷。
和銀祖、慈烏洪那樣的高手決戰怕的不是受傷,而是怕沒有喘息之機。只要有稍微的余裕時間,受傷再重也能完好如初,“飛天境的修士再強,也不可能讓我沒有喘息之機。遑論一擊殺我,難矣!”小強有這樣的自信。
溪流淙淙,翻動著明媚的亮光。一位老者正在垂釣,小強走了過去,“前輩……”老者正是贈送幽靈馬和黃泉果的那人,小強開心起來,跟著恭謹行禮。這一次若非幽靈馬與冥氣,恐怕不能擺脫圣地的狙殺……
“噓……”老者擺了擺手。
小強坐在他邊上,雙眼緊盯著魚漂。不一會魚漂便動了起來,那粼粼的波紋化作浩瀚星空,遠處一具尸體慢慢飄了過來。畫面恢弘離奇,小強注視著那具尸體。
尸體出現時,老者開口道:“小強,你很好。”
小強分神應答:“前輩,能再次見到你我也很高興。”
“你的事跡我都聽說了,我很高興天地間又出了人才。你有改變一方的志氣,并且不顧性命付諸行動。這很好,說明我沒看錯人。”
小強心中一凜,他討厭被迫卷入某種局面之中,“前輩知曉天下事,想必也知道夜啼大陸的情況,更應該知道今日之局面是三母不懈努力的功勞。”
“小強不必謙讓,放火的人是你,你是源頭。”
小強不再說話,因為事實就是這樣。他存這個心思很久了,最終得到了神秘異士的幫助,才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短短幾百年,夜啼大陸奴役的銅墻鐵壁轟然倒下,小強真的做到了。
老者輕輕抖動那已經看不見的魚線,星空中的尸體慢慢站立了起來。小強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的視角可以看清楚尸體身上的一切細節。
尸體是人形的,但是與自己又不完全一樣。首先他腦后有一盞長明燈……咦,不對!小強感覺自己的雙手、雙腳、頸、胸、腹先是一重然后一輕……
“住!”老者突然甩出魚竿向尸體擊打而去。陡然間,七個光暈顯出,猛然返回小強身體的七個部位。
光暈消失時,小強體內的那種輕重之感才沒有了,繼而發覺自己全身無力,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一樣,“這是……”小強不解。
老者抱歉道:“小強,對不起,剛才你的七魄差點被他吸走了。他生前太強,死后還要搞鬼。”
“七魄?搞鬼?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么,還能搞鬼?”
“原本不能,可是他生前太強了。這樣的修士,仙根太過深廣,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能借尸還魂……”
小強更加不明白了,追問道:“那他到底是死是活?”
尸體在老者面前對小強預謀不軌,他有些歉責,耐心道:“他是在天地間留下了極重痕跡的修士,若要徹底死去,非要天地間的所有痕跡都消散一空。但是,這很難。有些修士即便是死去了數十個紀元甚至是一個寂,他們所留下的痕跡都不能徹底消散……痕跡不能徹底清除,仙根就會不斷聚集神秘的力量,重塑神魂完成復活!”
“這恐怕就是真正的仙家吧。”小強向往。
“但是……這個復活的過程會非常緩慢,能真正完成復活的渺渺。”
“你剛才所說的七魄又是怎么回事?”
老者看了小強一眼,心想七魄的事說給他聽也無妨,“修士有七魄,分別在雙手、雙腳、頸、胸、腹之中。你看見的那些能動的花草樹木和長了手腳的石頭就是殘存的七魄附著之故……正是有了七魄,我們修士才得以骨血重長斷肢再生,這才是我們被稱為仙人的原因。”
“原來如此!”小強通達起來,有些碎片狀的認知終于能夠連接在一起了,“前輩,除了七魄,我們是不是真有三魂!”
老者詭異一笑,“有人有,有人沒有。”
“那我呢?”
老者沒有回答,他繼續垂釣。
在浩瀚的星空之中,有著一具略帶黃色的尸體。他如塵埃一樣渺小,卻像是星空的心臟,所有的澎湃生機都從尸體發出。小強感覺非常玄妙,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尸體從旋渦狀的浩瀚星空飄行而出,他的五官變得清晰起來,無論是細微的形狀和間距都與常人有著微妙的不同。小強感受到了他致命的吸引力,忍不住問道:“他是誰?”
老者笑道:“小強你別害怕,他剛才受我一擊已經不能再作怪了。他是這方天地間的偉大人物,早已死去百萬年之久了!”
小強怦然心動,感覺尸體會隨時醒來一樣,“一個紀元?怎么給我的感覺他并沒有死去,像是在沉睡一樣!”
“你的感覺是對的,他的確死了,但是體內入住了秘力。你感受到的就是這種力量,并非他本身的力量。他的仙根與痕跡,你現在是感受不到的。”
“他什么境界!”
“天仙境!”老者語氣之中藏著欽佩,“他姓奚,是封神大陸的修士。先是從宮弦飛升入商弦,后來又從商弦飛升入角弦,最后隕落在角弦之中。一生之經歷輝煌而偉大,是我們的至交好友……”
小強與老者交談,眼睛不離尸體。尸體微微蜷曲的頭發,泛黃的皮膚,風干的皮膚下面包裹著的粗壯骨骼似乎都在述說著他的不平凡……直到老者說到他是他們的至交好友,小強才抽回目光神色異樣地看著老者。似乎是在懷疑,因為按照老者的說法那么他的壽命豈非在百萬年以上了?
老者知道小強的心思,笑道:“我還沒有那么大!我說的我們你要用心理解……”
小強有些厭煩了,因為仙道之中神秘不可測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以至于讓人變得神神叨叨,“前輩叫我來此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吧,能否直說!我還有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做!”他擔心三母等人上圣地是否能一戰而勝,銀祖、慈烏洪等人雖死還有金祖、長公主、五祖等圣地核心在,連著他們族中年輕一代的天驕,不可輕勝。
“你看!”老者手中魚線連續抖動,星空深處又出現了七具尸體。尸體出現的時候,星空似乎都黯淡了下去。尸體散發出的氣息和奚姓修士的那一具類似,看來這八具尸體生前全都是開天辟地的偉大人物。
一團神秘的力量悄然鋪開,八具尸體沉浮不斷。星空消失,空曠無垠的黑色世界只剩下八盞明燈。明燈相互照耀,尸體里面又不斷飛出光團、法則碎片,天道圖卷在黑暗之中不斷蠕動……
小強隱隱有所感,領會到了他們正是與道相合的存在。緊接著,難以形容的畫面出現了,以碎裂星河做動力形成的各種神通……甚至出現了一顆顆星球被拍扁,然后附著一層白氣,用這個做一次性消耗暗器的畫面……
八具尸體不斷演化,同時虛空之中出現了無數裂縫。最后出現了一條小路,穿過黑色的裂縫之上,蜿蜒其上。最終,還有一條黑色的裂縫無法跨越。黑色裂縫的彼岸是哪里,現在沒有人知道。
老者釣出這八具尸體后神情有些萎靡,但他眼中依舊有興奮的神采,“小強!”他雙眼直視小強,“這一個紀元,我們選中了你!”
“選中我?為什么……是想要我死后的尸體?!”
老者楞了一下,緊接著大喜,拉住小強的手道:“真是不教而會,正是。我們需要九具尸體,你死后可否把尸體捐獻給我們?”
小強有些不悅,“我才化龍境,我的尸體有什么用!”
老者搖頭道:“我說的不是現在!我們相信你能走的更遠,潛力還要在他之上,或許能達到傳說中的逍遙境也未可知……”他指了指那具泛白的尸體。
小強想道:“只要不把我活剝了就行,死后的事情隨便。”沉默了一會,小強點頭,“可以!”
小路還在努力蜿蜒,最終消失在黑色的裂縫之中。隱隱然,八具尸體又空出了一些位置,似乎正好可以再安放下一具。
老者興奮道:“小強你看那里,那個位置就是為你準備的。”
小強苦笑道:“我現在還沒死,你們就開始盤算了,能尊重我一下嗎。”
“那個位置是最重要的,我們為你留下。小強你不要懷疑我,若你今后不改初心,我們和你是一起的,你到了天仙境就會明白!”
“我知道!你們以九具尸體演化道路,究竟那一條路通往何方?”
“長生界!”
“長生界?”
“是的,長生界!那才是真正的仙界啊。”
小強陷入了沉思,以為僅憑九具尸體就想進入長生界,聽起來不能讓人信服。但那是不可及的地方,小強不再去想,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異相完全消失了,老者也不再垂釣,“我要為你做最后一件事!”說罷食指輕輕一勾,一只黑色的烏鴉虛影就從小強體內竄了了出來。
“咦……你是銀祖!”小強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你怎么進來的,我竟然一點也沒察覺!”
黑色的烏鴉怒目,接著如煙云一樣飄散。老者笑道:“小強,他們這一支不簡單呢!”
“他怎么會在我體內!”
“這是他們逃生的秘法。”
“還有嗎?我當時殺死了三人。”
“沒有了,他比較特別,已經摸到了掌天境的門檻了。所以才會烙在你體內不被你察覺。不過……也留存不了多久,只會給你造成小小的麻煩。”
小強心中一動,問道:“這一界有掌天境嗎!”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真正破入掌天境的修士會飛升,不能久存此界。”
“飛升?飛升到哪里?”
“此界是宮弦所屬,飛升的話當然是進入商弦。”
“那是什么樣的世界?”
“與道相合的世界,在那里你可以創造屬于自己獨一無二的神通,留下自己的足跡……”
小強向往,同時心中悶得不行,“告辭!”小強留下幽靈馬與冥氣,借助極速脫離這片空間。他此時不用再化作墨梟,輕而易舉就脫離了這片空間。
嶙峋怪異的山石,朦朧迷離的灰霧。小強離開斷魂崖,走進灰霧地帶,他要去血月洞一探究竟。當時那讓人窒息的感覺,讓人印象尤其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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