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幾個了?”
“二十個,全是銅的……”
“那怎么花了這么久?”
“這些尸體脹得厲害,他媽掰不動,只能一根根割下來。”
全是諾曼語言,聽不出什么有用的內容,腓力這樣想著——他的衣甲被人扒光,陷在雪泥間的死人堆里,好像傷到了骨頭,動彈不得。
“這里還有幾具,看看有沒有剩下的指環。”
“真是個好差事,發臭的爛肉里找金子。”
“別抱怨了,小心我揍你,快扒!”
“咦,這個倒是挺漂亮的,八成是個香噴噴的貴族——看哪,我發現了什么!”
手臂似乎在被人抬起,腓力想要掙扎,卻發現喉嚨里發不出聲音,身體也像石頭一樣僵硬。
鉆心的劇痛從指根傳來。
“你覺得這是紅寶石嗎……你脫褲子干嘛?”
“讓開,我先用用這死貨……”
腓力又一次陷入黑暗。
阿布維爾城堡的禮拜堂前聚集著大批領主,從橋頭堡方向延伸過來的一長列北方侍衛如同一道堤壩,將城堡的人員隔離在外側。這些人群的頭頂,鐘樓和主堡塔樓如同被擠壓得只能向高空發展,石壁層層疊疊,樓上加樓,大致沿著一道直線延伸至城廓方向。
“告訴哈丁大人,艦隊需要回多佛一趟,記得帶上馬丁大人的遺體。”羅德里戈向阿爾瓦騎士交代完此事,又回到國王身邊。
“找到腓力了嗎?”埃德加正在問林肯伯爵,他剛剛從俘虜中間確認了于格伯爵生還。
“還沒有,不過拉奧王子的尸體剛剛被發現。”
“讓那些法蘭克人再確認一遍,然后就停放進去吧,放到居伊的尸體邊上。”
蓬蒂約伯爵居伊是這場戰爭犧牲的第一個高級領主。
羅德里戈聽到這里,又想起不久前那個晚上,羅杰返回后說過的話:
“歐馬勒夫人親自去追我們的那天,我就知道是誰出賣了我的行蹤。”
羅德里戈確實忽視了這一點,他懷疑過蓬蒂約的立場,但是從未將居伊父子和歐馬勒人的事聯系起來。
羅杰從自己的決斗缺席,隨后奇襲了阿布維爾城堡,這件事成了這場戰爭的轉折點。哈丁的艦隊趕到費康時,國王剛剛被伍爾夫斯坦主教的好友洛林人羅伯特救醒,于是羅德里戈伯爵向魯昂城內的羅伯特傳訊自己即將回國,同時國王卻將指揮中心搬到了索姆河上的阿布維爾城堡。
現在這一系列調略的成果就在眼前:眾多法蘭克王公和威廉·盧福斯的諾曼領主們都成了英格蘭國王的階下囚。
問題在于——腓力本人在哪里?
沒有法蘭克國王,勝利將是不完整的,如果不是國內的局勢,或許埃德加還能繼續進軍巴黎,但現在英軍必須盡快回師。
“親愛的羅德里戈,告訴維芒杜瓦伯爵,我們希望立刻恢復兩國的和平,結束這場不幸的戰爭,我希望他能將這個消息帶給他的王后。”
將于格放回后,埃德加又開始安排與羅伯特的會面,魯昂方面似乎態度有些曖昧,使者首先問的竟然不是威廉·盧福斯,而是腓力的下落。
埃德加決定安排好諾曼底后再乘船返回,于是他首先將羅伯特·馬利特派了回去,與他一道返回的還有大約50艘快船的兩個近衛騎兵中隊。
日暮時,慶祝勝利的火炬在城堡外點燃,一群英格蘭騎士用長矛猛刺三十五匹戰馬的面頰,然后將死尸沉入鑿開的冰河,隨后,在大片僧侶的吟唱聲中,皇家侍衛又將數十把寶劍、長矛、弓矢和盾牌連同鋼鐵甲具拋進索姆河。國王披散著金發,在燃燒的燔祭前感謝天主賜福,又為伍爾夫斯坦主教親手戴上冠冕,英格蘭國王回身時,全軍都開始揮舞火把,高聲歡呼起來。
腓力隔著河岸,恰好望見對面煙炎張天、千營一呼的場面,那種令人顫抖的熱情在曠野中散播恐懼,寒冷——法蘭克國王感到徹骨的嚴寒刺穿了足底。
他的王公,他的大軍,曾經陣列在河曲的平原上,一眼望不到頭,光是第一排戰列就能讓蒼穹之頂撼搖,現在全都不見了,尸陳霜雪,魂散荒丘。
他用僅剩的九根手指扣住雪泥,塞進嘴里,咸得發苦的味道從味蕾化開,令他又一次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活著,被羞辱了。
他想要逃離這里,到亞眠去,不,到歐馬勒去,那里還有諾曼人的軍隊。
諾曼人——那些褻瀆神靈的叛徒!
腓力沒能吐出含在喉嚨里的唾沫,他的理智在恢復,現實壓倒了一切幻想。
他開始向對岸的火光艱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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