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長的讓人懷疑時間被靜止了。
姚肆睜著眼睛盯著房梁，腦海里一片清明，明天，明天就要離開了嗎？如果沒有變故，明日她會繼續(xù)回到陽山書院，學(xué)成之后，興許能做個私塾先生。
院內(nèi)傳來開門的聲音，姚肆忽的翻身而起，都過子時了，怎么會有開門聲？
她悄悄將窗子開了一條縫，沒多久，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內(nèi)，為首的少年步若磐石，那向前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無聲的告訴她：安心。
姚肆想知道這時候他來做什么，可她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去問的時候，主屋很快就傳來了動靜，不多時，一點微弱的燭光從堂屋透入院內(nèi)。
想必爹娘都起來了吧，姚肆關(guān)上窗，坐了一會兒，才穿好衣服出門去。
仲夏的夜晚并沒有那么涼爽，反而有些悶熱，不過偶也有微風(fēng)習(xí)習(xí)，姚肆站在墻角處等著，候在門外的衛(wèi)扎看到了她，先往屋內(nèi)瞧了瞧，才走出來作了個揖，“是不是吵醒了姑娘，姑娘也別太擔(dān)心，少爺不會讓姑娘就這樣離開的。”
姚肆抿了抿嘴，“他整宿都在操心我的事嗎？”
“姑娘可別跟咱們少爺見外，少爺就是面冷心熱，他心里可緊著姑娘了，別說整宿了，只要是姑娘的事兒，少爺就沒日沒夜。”
姚肆沉默著，閆氏的話一直在耳邊回響，權(quán)貴與平民之間的溝壑，她真的能跨越嗎？他應(yīng)該比自己更明白才對啊。
衛(wèi)扎又看了看堂屋，勸道：“姑娘回去歇著吧，少爺見你不休息，又該心疼了。姑娘放心，少爺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他既然答應(yīng)了姑娘，那勢必不會讓姑娘失望的。”
我怎會對他失望呢。姚肆在心里補(bǔ)充了一句，她從來不曾對裘霽失望過，因為她知道，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深思熟慮之后的結(jié)果。
因為她知道，他心里念著自己。
姚肆正要離去，裘霽卻已經(jīng)氣定神閑的從堂屋里走出來，看到她，臉上露出幾分雖淡卻十分溫和的笑意，“這么晚了還不睡。”
“我聽到有動靜就出來看看。”姚肆笑了笑，“這就準(zhǔn)備回去睡了。”
“好生休息。”
姚肆點點頭，沒走兩步，又被喚住，“肆兒”她回頭：“嗯？”
“你可信我？”
姚肆燦然一笑：“自然是信的。”
裘霽心頭軟的像團(tuán)棉花似的。
翌日早飯，姚肆不見娘和陳先生上桌，很是奇怪，一問之下，卻是五更就去水市買食材。
再看爹的神情，雖然眉頭微蹙可見心事，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今日就要離京的模樣。
還沒等她問，姚正與就先開口道：“先不走了。”雖然語氣聽上去十分的沉重。
昨夜定是裘霽與爹娘說了什么，怎會突然就不走了？
“爹”她很是疑惑，可還沒問出口，就被姚正與擋了回去：“吃完了飯早些動身，不得還要去念學(xué)么。”
姚將看了看姚肆，再看看爹，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事實上，他也是不樂意走的，在書院里認(rèn)識了許多同年，感情都頗好，要就這么一走了之，他很是不舍。
姚肆不再問，匆匆吃了飯就出門，到了陽山腳下，辛家和裘家的馬車已經(jīng)等著了。
在書院的日子一如既往，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只偶爾會傳一傳隨軍出行的公羽北的消息，譬如軍行至何處了云云。
姚肆雖然也私下問了裘霽，可那人卻只賣關(guān)子，說是時候未到，她沒得法，只能按耐住性子等著。
這期間，她也向吳世偉打聽過關(guān)于楮孟的消息，知道楮孟正欲攻破銅京奪取豫州。
銅京作為豫州最大也最重要的城池，防設(shè)也非其他城可比擬，況且銅京有臨安王坐鎮(zhèn)，就算此時臨安王已經(jīng)入京給太后祝壽，可領(lǐng)兵作戰(zhàn)有親王護(hù)衛(wèi)司即可，那護(hù)衛(wèi)長果瞰，聽吳世偉說也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想到此戰(zhàn)種種后果，姚肆就慌的夜不能寐，于楮孟來說，成敗在此一舉吧。
她心里不知是何感想，楮孟的偉大抱負(fù)與她完全是兩個世界，她無法想象那個曾經(jīng)被自己叫做大哥的人有一天會黃袍加身坐擁天下，更不敢想象這一仗失敗的后果，她只能默默的祈禱，希望老天保佑大哥能平平安安。
姚肆就在這樣的擔(dān)驚受怕中掰著指頭迎來了七月二十七，太后魏氏大壽的前一天。
下午剛下學(xué)，監(jiān)院婁屈就把姚肆叫去文殊閣，卻說有人正在西門等著她。
陽山書院的西門是可供馬車官轎行走的官路，也只有在特殊的時候西門才會開，平日不論任何生徒，都是要從北門走路上下山的。
姚肆心里隱隱不安，可婁屈卻不讓她逗留，直接差了人送她去西門，好在蘭心還可以帶上，這才讓姚肆不安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些。
候在西門口的是一輛馬車，車身可見華貴，車夫更是對她恭敬有加，姚肆見過劉德，此人與劉德身上那副氣質(zhì)相似，她心里頓時就明了了，這怕是駛往皇宮的馬車。
知道問了也白問，姚肆索性就直接上了馬車，蘭心雖然害怕，可見姚肆一臉淡然，也就壓下心頭的慌亂。
馬車行的很穩(wěn)，蘭心不時地掀開窗簾往外看，不一會兒就下了陽山駛?cè)媵[市，她不確定的問道：“姑娘，我們就這樣走了”書院里的幾位少爺不知會急成什么樣呢。
姚肆卻露出了幾分帶著冷意的笑容，她并不擔(dān)心裘霽和辛習(xí)染會著急，以裘霽的本事，知道她的行蹤并不難，她只是猜不透，莊晏為何會把自己也召進(jìn)宮。
歸云閣入宮給太后做壽宴，她一個生徒是無需隨同的。
難道這就是莊晏的打算，給太后做壽宴只是幌子，目的是她？可她何德何能？她又能做什么？
姚肆想不透，可她知道，莊晏一定準(zhǔn)備了什么正等著自己。
而陽山書院中，得知姚肆突然“失蹤”的辛習(xí)染又驚又急，左右都問不到結(jié)果，最后索性去找監(jiān)院。
婁屈礙于他的身份，也是好生安慰了一番，只說是有貴人請。
辛習(xí)染依舊不安心，他知道裘霽有本事，最后還是耐不住，厚著臉去問，可結(jié)果也在他意料之中，那個冰坨子是一句話也沒說。
不過看裘霽老神在在的模樣，辛習(xí)染心里也安了些。
只是，肆兒去哪兒了呢？去見哪個貴人了呢？
不過個把時辰，辛習(xí)染就飯也吃不下，話也不想說了，他才知道，身邊少了個人，原來會這么的煎熬。
衛(wèi)札打發(fā)走了辛家少爺，回到屋里默不作聲的伺候在裘霽的身邊，若是往日，他怎么著都是要打趣一番的，畢竟自從少爺遇著姚姑娘后，對他可是寬容了不少。
可今日，他卻沒得心情了。
“少爺，姚姑娘這入宮一趟，可是兇險萬分吶只盼她能理解少爺?shù)目嘈模重?zé)才好。”
裘霽抿著唇，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可眼底的落寞卻是一覽無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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