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崖有語:
“屢劫沉迷,今日顯風(fēng)光本地,從此撒手懸崖,一絲不繫,饒他業(yè)火三災(zāi)土為灰,靈明不毀……”
當(dāng)墜落無盡黑暗淵海,不知最底下是什么,也不知何時會摔得粉身碎骨,每一個剎那,仿佛都是無盡的煎熬,令人止不住涌出無盡紛亂念頭,變得惶恐驚悚。
冷幽曾經(jīng)歷怨氣侵體、經(jīng)歷折磨幻境,也經(jīng)歷業(yè)火焚燒,可形滅則神滅,無論心神如何堅韌,此時從萬丈高處落下,同樣會摔死,無人例外。
死亡的味道,是一種陌生的凉,涼透了心扉,仿佛整個身軀都已不存在,寡淡無情。
“呼呼……”
勁風(fēng)呼嘯,能將人無情撕裂。
……
“冷幽你別死啊!”
仙淵頂上,仍然回蕩著紫舞十分急切的嬌呼。
在曲水宮柳亦輕、趙不祝、懷大等人聞聲驚疑跑過來前,紫舞一咬牙,閉上眼睛,已渾然不顧一切跳下萬丈懸崖,輕盈嬌弱的嬌軀被勁風(fēng)撕扯著,向下方未知恐懼淵海底飄飄墮落。
趙不祝三人跑到曲水天池岸邊,滿臉驚疑:“人呢?剛才不是還在喊啊,兩人都去哪了?!”
縱身飛到萬丈仙淵邊上,三人往崖下看,唯見淵里茫茫云霧無聲緩慢流動……
一直修煉的冷幽已不在。
紫舞也不在了。
眼前魔道如海潮涌上離恨天,滾滾魔云與浩瀚青云轟然相撞,法寶對轟,仙劍炙烈劍氣沖霄,整個離恨天一片沸騰,無數(shù)氣機(jī)混亂交織,激蕩晦暗,山雨傾世。
“咔嚓!”
主戰(zhàn)圈天昏地暗,不時落下驚雷,惶惶顫栗人心。
趙不祝三人將目光從仙淵底下移開,一時肅穆,沉默佇立著……此存亡一戰(zhàn),又會有多少熟悉的人離開呢?
三人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曲水宮腳下,冷幽仍在墜落,魂已游天外,仿佛只剩下一具沒有生機(jī)的軀殼。
黑暗之中,只有永恒往下墜落,無法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止,無法知道會墜落去哪,如是人云:當(dāng)穿越了無盡黑暗,應(yīng)該會迎來最早的那縷初光。
就如道虛洞府經(jīng)歷一般,當(dāng)時間永恒后,那墜落與不墜落、停下與不停下、死亡與不死亡,都再也沒什么區(qū)別。
冷幽心神已敏銳到一個臨界頂點(diǎn)。
修為臻至化境,心神感知已達(dá)到最頂,可始終就差了那么一點(diǎn)絲,感知極晦暗復(fù)雜,仿佛黑暗之外是一片廣闊天地,與之僅僅隔了一層薄薄的膜,觸手可得,讓人振奮。
另一感受卻讓人心意闌珊:黑暗外是更加無垠的黑暗,沒有盡頭,沒有光明,冰冷的現(xiàn)實(shí)破滅人一切興致。
“始終差一點(diǎn)……”
冷幽沉默思索,終究沒有感受到天虛輪回在何處。
黑暗只如囚籠,將冷幽困在其中,將世間所有一切困在其中,這或許就是人心瘋狂的緣故,導(dǎo)致了輪回古寶的誕生。
除此之外,以前感受到的陰冷已經(jīng)很明顯。
四周是無盡的黑暗里,充斥著大量熟悉的陰冷,不是幻感,此時陰冷氣息肆意從黑暗虛空中滲透出,明目張膽,帶著濃濃驚悚意,能逼得人瘋狂。
黑暗滋生罪惡,罪惡又從何處來?
冷幽又怎能看破無盡黑暗,環(huán)視一周無果,只得從黑暗中脫出。
勁風(fēng)在猛烈吹刮,已能看到下方仙淵深潭,可從萬丈高處墜落,撞在水面上也足以撞成血泥,下墜速度超乎想象的恐怖,帶起劇烈的呼嘯,下方深潭正在快速放大,眼看就墜落水中!
心神回歸,通神境巔峰力量勃然噴發(fā)。
“轟轟轟!”
深潭爆炸,水花濺起十丈高,冷幽臉色發(fā)白,堪堪化解下墜之勢“噗通”掉落潭中,下一瞬間破潭而出,蒸發(fā)掉衣衫水分,落到譚邊。
大地混亂污穢,邪物與猛獸橫行。
“砰砰!”
兩掌打出,將水潭邊沖來的十三具骷髏不死邪物拍散,干凈利落,順勢清出一大片干凈地方。
若是有奇人在場,必然吃驚,仙淵底下的不死邪物是埋葬在地底最深處,受無盡歲月陰氣煞氣滋養(yǎng),軀體結(jié)實(shí),滅煞道術(shù)難傷分毫,有通玄境頂階高手實(shí)力!
實(shí)力更上一層樓,給冷幽減輕了一分壓力,遺憾的是終究未感受到天虛輪回在何處。
冷幽立在水潭邊平靜看著水潭激蕩,仔細(xì)感受著實(shí)力的提升。
“冷……幽……!”
天頂上,隱隱傳出嬌呼,冷幽抬頭,正看到一道紫影從天上急速落下,嬌呼聲十分尖銳,此時的紫舞無法動用力量,早已嚇得花容失色。
先前心神高度集中,連自身差點(diǎn)墜崖摔死,哪里還管得了紫舞,可紫舞竟然跟著跳崖,真不怕死么?!
勁風(fēng)呼嘯,刮得紫舞紫色紗裙獵獵飄蕩,如一朵漂亮嬌花落向大地,墜落下來,只會落得香消玉損下場。
冷幽無聲看著,下一瞬倏然拔空而上,化作一道飄忽黑影迎向紫舞。
紫舞緊閉著眼睛,手足無措,一張嬌花臉蛋朝著下方,不知是嚇的還是被勁風(fēng)刮所致,繃得緊緊的,一片煞白,萬分嬌弱,不堪受罪,當(dāng)腰間一緊,紫舞頓時依附上來,緊緊混亂抓住冷幽。
紫舞大聲嬌呼:“冷幽你還好嗎!”
冷幽帶著紫舞急速落下,道:“你不怕死啊。”
紫舞俏臉發(fā)白看向下方,大聲回應(yīng)嬌道:“怕呀,都怕你接不住我呢!”
入手處,紫舞嬌軀冰冷異常,幾乎沒有半點(diǎn)余熱,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從未遇到過如此驚嚇。
下墜速度變緩,兩人安全落到地上,紫舞發(fā)白的嬌臉滿是悸色,嬌軀冰冷僵硬,待在懷里緊緊抱著半天不敢動彈,過了好一陣,整個人才緩緩恢復(fù)少許溫度。
抬頭看向萬丈天頂,紫舞睜大了眼睛,直咂舌嬌道:“冷幽,我差點(diǎn)殉情了呢,你感動么?”
“感動。”
冷幽目露奇異,點(diǎn)點(diǎn)頭,詫異道:“你怎么相信我?要是我真出問題,你這次也就死了,秘寶可不會護(hù)主。”
紫舞嬌臉含笑嬌道:“我就是相信冷幽!”
說及冷幽,紫舞總異常興奮。
冷幽如往常一般搖搖頭,穩(wěn)穩(wěn)抱著紫舞拔空而起,影跡飄忽,順著陡峭崖壁直上萬丈天頂,至于紫舞狠心跳崖,冷幽似乎已無話可說。
“冷幽,你修為又增進(jìn)了呢!”紫舞嬌問道。
“是漲了不少,只是仍然無法感知古寶具體在何處。”
“冷幽,我好喜歡你呢,嘻嘻!”
“……”
紫舞恢復(fù)靈動嬌氣模樣,十分好動,仿佛有說不完的話,惹人無比心疼。
隨著兩人升高,視野變得廣闊,下方大地上到處都是混亂廝殺,紫舞才漸漸安分下來,眼睛清亮如秋水,打量著正魔浩瀚戰(zhàn)場。
戰(zhàn)圈范圍太廣了,連冷幽亦動容。
以離恨天為中心,東、西、南、北四方大地上廝殺劍氣無邊,一眼望不到盡頭,尤其離恨天南與離恨天西兩處,魔道與正道、南巫與法門,兩大主戰(zhàn)圈天上云層不斷涌動,戰(zhàn)圈不斷拉扯擴(kuò)散,波及數(shù)百里,到處怒吼與殺聲震天,感染人心緒,讓人越殺越激昂,雙眼通紅。
冷幽臉色略微凝重,緩緩道:“紫舞怕么?”
如今,或許是時候保護(hù)紫舞,不讓她受傷。
“不怕呀。”紫舞嬌滴滴道。
紫舞天生靈氣生動,一直都能讓人心情愉悅輕松,對修行大有助益,眼下正魔已開始慘烈大戰(zhàn),暗中卻更有未知詭譎力量潛伏,沒有人能肯定自身一定安全,冷幽不能,不能動用修為的紫舞也更危險。
“冷幽,你喜歡我嗎?”
紫舞下巴放在冷幽肩上,感受到冷幽細(xì)微心緒變化,變得安分異常,神態(tài)十分滿足,與大地上慘烈和躁動形成鮮明的對比,未來之事難料,紫舞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還有機(jī)會這樣放松。
“喜歡。”
冷幽靜靜回答。
紫舞激動歡喜到極致,嬌臉嘻嘻含笑,一會兒后,整個人才漸漸安分下來,十分靈氣,在耳邊嘀嘀咕咕嬌聲低語。
聽著紫舞說著好聽的話,冷幽看向下方烏煙瘴氣的大地,臉色略微蒼白,看不出喜怒哀樂。
此時冷幽心神敏銳到何種程度,已讓人不敢想象,下方大地廝殺,就仿佛是發(fā)生在眼前不遠(yuǎn),能‘看到’一位魔道弟子滿臉煞氣挺劍刺進(jìn)對手胸口,‘看到’梁丘明手臂傷口血肉翻卷,‘聽到’主宮大師兄林杳然緊急調(diào)令“快去支援后山,后山有大量魔道潛入!”……
只是臻至化境,又能如何呢?
心緒里,隱隱觸碰到一絲不可言喻的神秘,含無上詭力,可縱使冷幽如何盡力感悟,卻怎么也無法突破,道怨心咒……已走到了盡頭,觸及冰冷的絕望與血淋淋的現(xiàn)實(shí)。
天虛輪回,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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