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是個有些見識,有幾分睿智的老人,他的兒孫也不像沈家人那樣蠻不講理,看盧陽栗栗危懼的模樣,很快就將她領了進去,還將縛著她雙手的麻繩給解開。
盧陽不敢耽擱,沖眼前的男子道了謝之后連連比劃著要寫字。
此人名喚沈榮,是老秀才的小兒子,今年才剛及冠。
他觀盧陽面色急切,便領她進了書房。
老秀才家人口多,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家中只有這一間書房,全家共用,也只有書房里有一套被他們視若珍寶的筆墨紙硯。
盧陽看他謹慎的從硯匣中取了方硯臺出來,放在書案上,又從案臺上放著的陶瓷花鳥水盂中,用水盂勺往硯池添了點水,本想著上去幫忙磨墨,卻因身高的關系,只能干看著。
等沈榮研好墨之后,他也看出盧陽太矮夠不到書案,哪怕是將她抱到書案前的梳背椅上,也是施展不開的,便貼心的把硯臺放在一張方凳上。
又取了紙,想著盧陽年紀幼小,八成不會用軟毫筆,又從筆筒內挑了支硬毫出來,掭好了墨汁,方才極盡珍惜的遞給盧陽。
沈榮這一番動作,可謂是小心珍愛至極,卻把等在一旁的盧陽急個半死。
在這個時空,啞了果然麻煩。
她接過筆,匆匆揮毫而就,把自己進山挖筍,卻被沈寶珠和孫麻子聯合起來綁走,跑回沈家去又發現老婦人沒有在家里,肯定是去山里找自己的事情寫出來,請他幫忙去尋找老婦人,這寒冬臘月,老婦人一個人在深山里,情況十分危急。
沈榮看罷,很有幾分不可置信,他到了此時也察覺出盧陽不止是口不能言,似乎耳朵也有毛病,在尋問了盧陽沒有得到回應之后,他也寫了字提出心中的疑惑。
盧陽寫道:“幾天前耳朵就突然失聰了,失禮之處,還請您別見怪。”
沈榮眼中泛起同情,他早就聽沈寶山說過盧陽的事情,她來谷雨村的時候才五歲,就已經寫得一手好字,且條理清晰,一看就知家教很好,只怕家中即使不是書香世家,也定是個殷實之家。
只是她一個小娃娃莫名其妙出現在谷雨村外,還被老婦人揀了回來,本身就透著不尋常,又有沈繼忠去大同府被打出來一事,沈老秀才更加確信,盧陽十有八九是因為啞疾被家中舍棄了的,他告誡過家里人,不要去摻和沈寶山的家事。
那葉氏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每日里總讓這小女娃干這干那,她根本不可能像村里別的孩子一樣,還能在農閑時和同齡的孩子一塊玩耍。
村里的小孩下河摸魚,爬樹掏鳥窩,調皮搗蛋從來沒有盧陽什么事。
沈榮在此之前,曾經在河邊見過盧陽洗衣服,那么小小一個人,也就比木桶高一點,洗著一桶的衣物,人卻差一點被水給沖走,幸虧邊上有一位嬸子及時拉了她一把,否則真不知會如何。
她也因為洗丟了一件衣服,被葉氏好一頓打罵,那高昂的咒罵聲整個村子都聽見了。
也只有葉氏那個沒見識的婦人才能教出沈寶珠這樣惡毒的孫女。
紛擾的思緒閃過,也不過是剎那之間。
沈榮并沒有要袖手旁觀的意思,而是讓盧陽等著,容他先找幾樣東西,然后一起進山救人。
盧陽感激的直點頭,又心急如焚的等了片刻功夫,沈榮才出現,在他身后還跟著個沈寶山。
原是沈寶山起夜的時候,聽見動靜問了一嘴,這才知道老婦人可能在山里出了事,盧陽還在書房等著,他聽沈榮說要和盧陽進山去尋人,立馬跟了上來,死活要與二人一同前往。
沈榮背了一捆麻繩,一手拿著柴刀,一手舉著火把在前頭領路。
所幸今夜的風并不大,火把的光芒勉強能為三人照亮腳下的路。
在趕往山里的途中,沈榮和沈寶山把事情一說,沈寶山頓時氣得跳起腳來,揚言要找孫麻子算帳,又惱恨四姐心術不正,竟聯合外人要害盧陽,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榮不知就里,自然猜不出沈寶珠和孫麻子的意圖,便沒有接他的話茬。
山中的夜晚并不寧靜,不止有嗚嗚的風聲刮過,隱隱約約還似乎有野獸在嘶吼,嚇得沈寶山腿肚子都有些發抖,一顆心也七上八下的。
他側頭去看盧陽,借著沈榮手中的火把,能看見她天生就微微上挑的唇角露出堅毅的神情,便也在心里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挺著小胸膛,把那一絲懼意從腦海中硬擠了出去。
一路都沒有看到老婦人的身影,盧陽的心也越來越慌。
她指引著沈寶山和沈榮到了那處陡坡,看見了沈寶珠用石頭滾出來的痕跡,焦急的指給他們看。
沈榮朝坡下大聲喊話,盧陽看他喊了好一會都沒有露出有人回應的樣子,心中更加不安,雙手比劃著要下去找。
沈寶山見狀,連忙把繩子的一端系在路邊一顆大樹上,余下的順著陡坡扔了下去。
沈榮本來要獨自下去找一找,讓兩個小孩在上面等著,可盧陽非要和他一起,那兩只又大又圓的杏眼,就那么水汪汪的飽含祈求之意的看著他,讓他十分心軟,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只好讓沈寶山留在上面觀望,萬一有什么情況也可以支援應變,然后背著盧陽,把火把給她舉著,自己抓緊了繩子上系好的繩結,一步步的踩著山體爬下去。
盧陽一只胳膊緊緊的揪住沈榮胸前的衣服,另一只胳膊舉著火把給沈榮照明,就在快到坡底的時候,盧陽用火把四下里一照,隱約看見有一抹異常刺眼的暗紅色。
不,不,一定是看錯了。
盧陽如此安慰著自己,身體卻又忍不住開始顫抖。
她鼓足了勇氣,把火把往坡下照去。
那里有一塊明顯不同于其它地方的雜亂之處,積雪被深深地壓陷了下去,露出里頭頑強的雜草和碎石,尤其一塊大石頭格外的醒目,更為醒目的卻是石頭上面,那一大灘被凍成冰坨的血跡。
沈榮也看見了,他和盧陽一樣,聞到了空氣中飄散的濃濃血腥味。
他驚呼了一聲,加快了速度下到坡底,踩在大石頭邊的雪地里才把盧陽放了下來,拿過盧陽手中的火把,四下里看了看,也不禁頭皮一緊,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身子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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