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沒多說什么,錦念倒是有些意外。回房躺在床上時,她回想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也不知道顧誠有沒有把林嬤嬤和杜鵑救出來?容姨娘和三哥是不是到了靈璧?
還有那些流民,也不知顧誠把他們怎么樣了?顧誠這一伙人,瞧著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情急之下,動手難免沒了分寸……
不知怎么的,思緒又轉到顧彥宜的鶴氅,和他被雪水打濕的肩頭上。
恍惚間,她沉沉入了夢。
夢里,她變成了一縷游魂,她看到顧彥宜昏迷不醒,是在西南苗疆時,他去向當地有神醫之稱黎洪求藥,結果被人暗算了。
顧誠找到他時,他已經昏迷了三天,突圍時,顧誠受了傷,渾身是血。
從西南回來后,顧彥宜一直都沒醒過來。顧大學士悲憤交加,捶著胸口道:“好好的,去找黎洪要什么宮寒丹,那是婦人的藥,你去求來干什么?”
氣歸氣,自己最優秀的孫子哪有不疼的,顧大學士連夜進宮,向皇上求賜解毒丹。
顧彥宜醒來時,人瘦得已變了樣,寬大的袍子套在他身上,空空蕩蕩的。
他虛弱地靠在床頭,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煞白如紙。
他叫沙泉拿來一幅畫像,對著上面的人喃喃道:“我還是沒能給你拿到藥……”
話落,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嘴里噴出來,鮮血噴在畫像上,又滴落到前襟上,他人也慢慢軟倒在床頭。
錦念沒看到畫像上的人,但顧彥宜那戚哀的表情,讓她的心沒來由的痛得快要窒息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叭噠”掉不停。
她哭得撕心裂肺:“你不要死!顧彥宜,顧彥宜……”
木屋廳堂。
火盆里早沒了星火,木灰偶爾被灌進來的冷風帶起,顧彥宜正閉眼打坐,盡管錦念送來了鶴氅,但一入夜,他仍覺得寒氣逼人。
正迷糊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凜氣凝神細聽,聲音來自錦念的廂房,那聲音低低的,斷斷續續地傳來。
他凝眉,走到廂房門口,輕聲喚:“六妹妹,六妹妹……”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聲哀慟無比的顧彥宜……你別死……。
直覺告訴他有什么不妥了,他稍用力一推,廂房門便開了。
很快,油燈亮起,昏黃的燈光下,錦念兩頰通紅,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眼淚沿著腮邊滾落,神情凄哀而絕望。
就是中元節落水時,也未曾見她有這樣的神情!
顧彥宜心一抽,伸手便搭上錦念的額頭。
炙如炭火的溫度在他掌心蔓延。
她這是發燒了!
他心下一驚,暗恨自己粗心。今日吹了風,又淋了雪水,她嬌滴滴的閨閣女子,一件鶴氅,怎么能抵得住風寒?
顧不上男女大防,他伸手去替他探試腮邊的淚珠,柔聲道:“別怕,我在,我在……”
程大娘提著燈進來時,便看到顧彥宜正拉著錦念的手,專注地盯著錦念的臉看。
那眼神……程大娘心下閃過疑惑,明明說是兄妹,可這眼神怎么看都不對,溫柔、癡戀、擔憂……
似乎還盛滿了許多情緒。
她心里正犯嘀咕,那邊顧彥宜見她進來,目光陡然恢復清明,他把錦念的手塞進被子里,轉頭問道:“這附近,可有郎中?”
程大娘回過神來了,這嬌滴滴的小姐怕是病倒了。
她趕忙答道:“離這二里地開外,再往山里去有個小寺廟,寺廟的住持會些醫術,只是現下外面天正黑著,又在下大雪,山路怕是被封了,就算你能到廟里去,住持也不一定趕著夜回來。公子不如等天明了再進,現在去,太危險了,我這就煮點姜湯給她喝下,等一等天就亮了!
木屋外,北風吹落積雪,不時有“咔吧”聲傳來。
顧彥宜眉頭微凝,轉頭對程大娘道:“那接下來就有勞程大娘了,我去叫住持,很快回來……”
盡管他表面還維持著世家公子處事不驚的風度,但程大娘還是聽出了聲音里的焦急,她不再說反對的話,只得叮囑他萬要小心。
回頭看了一眼燒得迷糊的錦念,顧彥宜轉身打開木屋,一頭扎進風雪中……
錦念醒來時,已是第三天晌午,屋外的雪已停,山風卻似乎更大了,人在屋里,還偶爾能聽到山風呼嘯過屋頂的聲音。
她睜開眼,有些迷茫地看著屋頂,上面有藤條纏著橫梁,好一會她才想起,昨夜她跟顧彥宜宿在獵戶家里,昨夜她跟顧彥宜說子時一過,便叫醒她換睡的,如今自己還躺在床上,只怕是他是一夜未能眠。
她想起身,手腳剛動了動,便覺得渾身無力。
廂房門口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錦念轉頭去看,竟是杜鵑進來了。
錦念覺得很意外。
杜鵑也愣了愣,確定自己不是眼花后,哽咽著走過來幫她掖好被子,又坐在床邊跟她說這幾日的事。
“跟我們同住古饒驛站的那幾個人,有個叫顧誠的,幫我們逃脫流民的圍堵。帶我和林嬤嬤退回宿州城的方向,隨從的護院不少人都受了傷,那些流民見主子們都跑走光了,再加上爭執中又有些人受了傷,他們追了我們一大段路便也散去了。我們怕他們卷土重來,前天晚上便都擠在山洞里不出來!
“我問顧誠有關三公子和容姨娘的消息,他沒說。昨日臨近傍晚時,他突然就叫我來服侍你,說是小姐你病了,身邊沒人照顧。我昨晚趕到時,小姐你還昏迷不醒,還時不時的說胡話……”
聽到這里,錦念明白過來,自己這是發燒昏迷三天了!
她立即想到容姨娘和蘇子鋒,他們有可能已安全到達靈璧驛站,見她沒跟上來,只怕是以為她被流民擄走了。
憑容姨娘的玲瓏心思,以及對她的怨憎,只怕恨不得將這件事沸沸揚揚地宣傳出去,說不準,這消息已傳到揚州和淮安了!
被流民擄走,那她的名聲還如何保全?蘇氏一族對失了清白的女兒可沒什么容忍度。如今她這種情況的,雖不至于要求她以死證清白,但下半生只怕要青燈長伴,亦或隱姓埋名遠嫁他鄉,兄弟親人不能相認……
有細密的冷汗開始滲出額頭,錦念掙扎著便要起身,杜鵑阻止她:“郎中都說過了,小姐你現在不宜多動,你現在要走,只怕顧公子不會同意!
錦念堅持:“你別多說了,你去見顧公子,跟他說我現在必須回宿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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