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領的第一場雪在十一月如期而至,接下來的三四個月內,這片山地領將會被大雪封道,除了經驗豐富的信使,一般人很難在山區中通行了。
往年,這個時候冷山領的人們就應該準備起新年的祭典了,他們會把一部分留下來的食物奉給山父,向祂祈求冬日里的平安與祥和。
然而,今年的情況卻和往年大不相同,各家領主的信使來來往往,騎士們親自擔任信使,將一封封重要的信件送到冷山領的各個角落。而這忙碌的景象,更是給冷山領的人們一種不安的感覺,即使是在泰格曼的時代,冬季里也幾乎是不會用兵的,領主們這樣頻繁的通訊,還是三十年來的頭一回。
那些百姓所不知道的是,上一回冷山領在冬季中如此緊張,恰恰是三十年前白地人南侵的時候。
尼蘭城伯爵赫爾卡西家,維薩堡伯爵沃克圖倫家,卡布城伯爵龐蒂埃佛家,灰塔伯爵羅姆西瑞恩家,冷山領北方的四位伯爵在阿諾德繼位后,自恃有功,對待公爵顯得頗有些傲慢,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阿諾德的召見,似乎是想以此來削弱被泰格曼鑄就得極高的公爵權威。但是這回,他們卻忙不迭的趕往獅心堡,如同在泰格曼面前一樣馴服于阿諾德。
他們害怕,白地人的恐怖是深深印刻在他們骨子里的,三十年前白地人南侵時,只是派出一支偏師劫掠冷山領北方的清河領,僅僅數千人就把四家伯爵派出的一萬三千援軍打得全軍覆沒,連當時領軍的沃克圖倫伯爵都死于陣中。所以,他們對白地人的懼恨是到了骨子里,四位伯爵深刻的明白,單憑他們自己,是沒辦法應付白地人的,在冷山人都不敢出兵的冬季,白地人卻可以如郊游一般馳騁于寒風暴雪中,僅這一點,他們就沒辦法和白地人相抗衡。
但是,這回阿諾德卻沒有馬上見他們,他忙著招呼另一位客人。
從斯諾倫領來的瓦特神父。
這位神父在弗塔根領的事件中,和阿諾德頗是結下了一段緣分,而且阿諾德也算承了他一個情,如果不是瓦特神父的幫助,只怕他沒有那么充足的底氣在弗塔根城和羅德尼周旋,也沒辦法在之后得到斯諾倫領的幫助。
也因為這個關系,阿諾德特別殷勤的招待了瓦特神父,就好像是本尼迪特克大主教親自前來一樣,一切待遇給足了瓦特神父和斯諾倫領的面子。
或許阿諾德就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告訴外人,冷山領與斯諾倫領之間的關系親密無間。
“承蒙招待,吾人不勝榮幸。”
瓦特神父笑意盎然的對著阿諾德,剛才的午宴非常豐盛,以至于瓦特神父還在正式的覲見上失儀的打了個飽嗝。
當然,以現在兩家的關系來說,阿諾德自然不會在意這無心的失禮。
“您能滿意就好。”面對著瓦特神父,阿諾德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至少阿諾德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冷山領都下雪了,想來您一路前來很辛苦吧。上個月您才從弗塔根領回到白馬城,然后又馬不停蹄的來我這里,真是勞煩您了。”
“蒙大天使的庇護,路途倒不算如何艱辛。”瓦特神父微微低了低頭,或許是因為午宴吃得太撐以至于無法彎腰,他的禮節做的稍稍有些不到位,“而且,能夠得到公爵大人這樣隆重的招待,路上的風雪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阿諾德微微笑著,似乎很滿意瓦特神父的態度。
“如果您喜歡,就請在獅心堡多留幾日如何?雖然比不上白馬城繁華,但我們冷山領也有自己獨特的景致,至少這雪景是白馬城看不到的吧?”
“確實如此。”瓦特神父不由“哈哈”笑出了聲,“如果不是事務在身,我確實是很愿意在這里多留一段時間,欣賞一番冷山領的景致的。只可惜,事情緊急,只能辭謝公爵大人的這番美意了。”
“路易也在頭疼陛下的召集嗎?”阿諾德的腦海里浮現出了路易公爵嘴角的譏諷笑容,雖然和那個表弟只見過一面,但是對方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卻十足深刻,“我還以為,白馬城這樣位于南海岸的領地,根本不會擔心白地人的威脅呢。”
“白地人是全帝國的威脅,公爵大人當然不會置之不理。”瓦特神父笑瞇瞇的答道,他當然聽出了阿諾德的言外之意,也明白阿諾德為什么會這樣說,“公爵大人確實很憂慮白地人可能的入侵,那畢竟會造成生靈涂炭,這也是敝上非常不愿意看見的。不過,眼下皇帝陛下的召集也非常值得關注,公爵大人認為,這件事,我們三家有必要一塊兒商量。”
“‘我們三家’?”阿諾德注意到了瓦特神父的用詞。
“是的,實際上,諾斯維的使者,已經到過白馬城了。”
阿諾德皺起了眉頭,諾斯維,這只帝國東陲的持劍雄獅,單是與他們為鄰,就夠冷山領頭疼的了。
“諾斯維有什么提議嗎?”阿諾德只聽瓦特神父透露出的這一點點信息就明白了事情的關鍵,既然東陲領的使者已經到過白馬城了,那么瓦特神父的來使,很大可能就是諾斯維提出了一個讓冷山領不得不摻和進去的提議。
“其實是一件好事。”瓦特神父的笑容更盛,甚至可以說很殷勤,“東陲公爵埃塞爾沃夫一世閣下前段時間派出使者到白馬城,為他的長子阿爾弗烈德向泰姆士卡求親。另外,埃塞爾沃夫公爵還提出了一個建議:他希望三家能夠組建聯姻同盟,如果冷山領同意,那么諾斯維愿意將埃塞爾沃夫公爵的長女嫁給您,而路易公爵也愿意迎娶您的妹妹為妻。”
話剛說完,就聽到“咣”的一聲,阿諾德手邊的銀杯被碰到了地上。
瓦特神父不由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倒不是因為銀杯摔落的聲響嚇到了他,而是阿諾德幾句變化的臉色讓他感到了不妙。
這會兒阿諾德沒能克制住自己的表情,陰沉和憤怒都不加保留的顯現在臉上,這是他唯一克制不住自己的事情,也是他最不想克制的事情。
阿諾德深吸了口氣,盡力平復自己的心情,盡管瓦特神父肯定已經看出什么了,但他依舊不想太過失禮。
“神父,這件事情我暫時不想談論。”
“我明白了……非常抱歉,公爵大人。”瓦特神父很識趣的低頭道歉,也明智的沒有去提什么,他馬上找了個由頭告辭,像是挨不住冷山領的寒冷一般,快步離開阿諾德面前。
阿諾德花了好些時間,才平復下自己的心情。不論如何誰想要把瑟琳娜和伊莎貝拉從他身邊奪走,阿諾德都是絕對不會容許的。
哪怕這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好處,阿諾德也不會允許,即使這將放棄一個對冷山領而言有著巨大益處的三家同盟,哪怕這回得罪諾斯維和泰姆士卡,阿諾德都不會后悔。
因為他要守住自己唯一還剩的東西。
不過,如果剛才瓦特神父提出的結盟意向不是以嫁出妹妹為代價的話,那么阿諾德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提議還是相當誘人的。
帝國東部的三家公爵,東陲公爵諾斯維,斯諾倫公爵泰姆士卡,以及冷山公爵費格拉夫,如果他們三家能夠聯手,那么帝國東部幾乎就將完全是屬于他們的勢力范圍,而且三家的利益并沒有大的沖突。諾斯維世代的目標就是吞并阿斯卡聯盟,而且這一目標眼下看起來似乎很有實現的可能,斯諾倫領則力圖東進,他們在先代公爵時就已經和平兼并了法沃特領,現在他們則把目光投向了更東邊的斯睿文領,而且泰姆士卡似乎更喜歡用和平兼并的手段,而非強硬的戰爭吞并,這種方式雖然比較緩慢,但卻不會有后患。
而冷山領,在泰格曼時代,攻略的目標放在了圣盔領,并且也成功實現了這一目標。現在阿諾德取代了泰格曼,暫時性的把精力放在了治理領內,鞏固自身統治上,至少一段時間內,他是不會和諾斯維、泰姆士卡兩家起沖突的。
這樣看來,三家沒有互相沖突的利益,并且這份盟約也可以使得各自暫且擺脫后顧之憂,專心于自己的目標上。至于未來會如何,對于同床異夢的三位公爵而言,自然是早有考慮算計的。
阿諾德一邊想著瓦特神父帶來的消息,一邊走進了主堡第五層的一間偏房,這間小小的密室并不顯眼,但是此刻里面卻聚集了冷山領幾乎所有的重量級人物。
尼蘭城伯爵赫爾卡西家,維薩堡伯爵沃克圖倫家,卡布城伯爵龐蒂埃佛家,灰塔伯爵羅姆西瑞恩家,冷山領北方的四位伯爵都齊聚于此,他們被阿諾德晾了一陣子了,不過現在這四位伯爵卻沒有任何不滿的神情,都是圍在火塘邊,在阿諾德走進來的時候把目光投向了他。
方納和泰特斯也在,而且他們知道阿諾德剛才是去見誰了。
年輕的公爵默默走過來,穿過四位年長于他的伯爵,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也引起了四位伯爵的遐想。
“公爵大人。”看到阿諾德的表情,泰特斯首先就坐不住了,“斯諾倫的使者……”
阿諾德看了泰特斯一眼,沒讓他把話問完。
密室中六雙眼睛都盯著阿諾德,但是阿諾德卻沒有馬上開口,而是閉上眼,沉默了好一會兒。
泰特斯焦急,方納若有所思,而四位伯爵也各有各的表現。
不過在阿諾德開口之前,他們只能忍著自己的情緒,沒有出聲。
過了許久,阿諾德才睜開眼同時吐了一口氣。
“泰姆士卡派了使者來,向我傳達了結盟的意向。”
四位伯爵面面相覷,阿諾德的母親就是路易公爵的姑姑,兩家天然有親戚關系帶來的聯盟,為什么路易公爵還要再提出結盟呢?
阿諾德看出他們臉上的不解,于是他繼續說道:“這份盟約不只是對費格拉夫和泰姆士卡的,諾斯維也將參與其中。”
這一下,四位伯爵,甚至是泰特斯和方納都忍不住動容了。
“公爵大人,這是泰姆士卡提出的還是諾斯維提出的?”方納馬上問道,他的目光嚴肅而炯炯有神,看起來非常在意這一點。
“諾斯維。”
“諾斯維嘛……”他垂下眼眸,眼神中閃動著不安的光芒,“諾斯維家族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不論是厄倫公爵,還是埃塞爾沃夫公爵,他們都是當今難得一見的英主。現在諾斯維提出這樣的建議,一定有著特別的目的,而且對他們來說恐怕是非常重要,不然諾斯維不至于通過泰姆士卡來提出這個結盟請求——這么做,他們就完全是志在必得啊!”
“那么,”阿諾德很認真的盯著方納,“你覺得我應該接受他們的提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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