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頭,甚至都沒有回頭的欲望,他不想要看見程伯痛苦的表情,哪怕只是虛驚一場。
他很明白程伯對自己的感情,膝下無子的程伯,在把自己的父親和自己拉扯大的時候,已經和自己的爺爺沒有什么區別了。
在記憶里,那時候五十多歲的程伯,雖然面色已經帶著幾分蒼老,但腰板還是挺直的,只不過,不知不覺,歲月伴隨著自己成長,也伴隨著這個老人蒼老,掃地的身影也變得佝僂起來,莫名的辛酸吧。
秦林心想。
曾經在悟得剎那花開的時候,自己就想過,如果那個時候,自己會有這個道術的話,程伯還會弓著腰嗎?應該不會吧?只是很可惜,那個時候的自己認為,不會有這種如果的,而且若非自己,程伯也不會死去。
“程伯,謝謝你。”
月光映照著秦林,程伯內心一揪,在他面前的這個背影,哪怕是渾濁的眼也無法阻擋那深深的孤寂,就像是潑下了滾油的死水,哪怕一開始沸騰,到最后依然會回歸沉寂。
“大少爺……”
沒有了懷疑的想法,是他。
一定是他,也必須是他!
哪怕他被奪舍,哪怕他再怎么樣,至少,他的外表和自己心中早已烙上的樣子一模一樣,這就夠了。
現在,程伯有些明白了,為什么那些被奪舍之人的父母,苦苦哀求留其一命,哪怕奪舍之后的人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也無怨無悔,很蠢,那時候自己是這么覺得的。
你們的孩子已經被占據這個身體的靈魂給殺了,你們卻還要保護他,這不是蠢又是什么?
然而,當自己面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也變得愚蠢了,明明自己知道,他身體里已經不是自己的大少爺了,為什么卻無法扣動扳機呢?
“七歲那年,我因為調皮,我爸媽拿起掃帚要打我,呵呵,現在想起來也真是有趣啊,被追得跑來跑去,要不是程伯你攔著,我那次應該逃不了吧?不過那一次以后,我爸媽倒是沒有練過武了,對了原因到底是什么?”
秦林笑了笑,“哦,我想起來了,我記得那一次我仗著剛學的拳法,把秦十七打哭了吧,說起秦十七我又想起來了,要不是程伯你攔著我的話,上次我在她頭發里放蜈蚣的事情就被發現了吧?”
說到后面,秦林哈哈大笑。
“還是程伯你有辦法,最后還是秦十四幫我背了這個鍋,我去,那一次被秦一打的好慘啊!
一個個往事,在秦林簡短的話里娓娓道來,如同跟夢話一樣,程伯站在后面,心中也生起了幾分暖意,是這樣啊,原來,自己幫大少爺做了那么多了啊。
程伯也笑了,臉上的褶皺在這一刻顯得那么的可愛。
“還記得在十歲的時候,我摔了一跤,我哇哇大哭,你很擔心,回家的時候你比我爸媽還著急,下著大雨,你非說要自己去買,不要讓那些傭人,說什么他們買的你不放心,那兩天,你連你最喜歡的郁金香都渴死了,就像面前這一株!
秦林俯身,柔和的望著窗臺的那一株萎靡的郁金香,微微一笑,“程伯,這兩天心思很重吧,連你的郁金香都忘了澆水!
“是啊,心思很重!
程伯幽幽一嘆,砰鏘一聲,手中的槍不自覺的掉在了地上,苦笑一嘆,“算了,算了。”復雜的望著秦林,“你既然奪舍了,那就奪舍了吧,老頭子我也下不去手,你放心吧,我也不會跟秦家的人說的,你要是實在不相信的話……”、
程伯跌坐在地上,苦笑一聲,撿起了地上的手槍,擦拭了一下。
“我二十歲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用槍指著自己,說,秦川是你二叔的兒子,就算是不留情面,也沒必要趕盡殺絕,我很憤怒,因為我認為,程伯你已經被收買了,竟然幫著所謂的外人說話!
程伯一愣,蒼老的眼中驟然閃爍出一股不可思議的亮光。
二十歲?秦林現在……還只有十八歲啊!
他說,他是自己,又不是自己,難道……
不可能!
“那一天啊,我很憤怒,也很生氣,因為我覺得,秦家家主的位置理所當然是我的,你們都說秦川的好,那把我又放在什么位置?我才是秦家的下一任家主啊!于是啊,我就騙你說,我不會去的,至于結果?”
秦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也就是那一年,我布好了一切,算到了一切,卻唯獨沒有想到,秦川的實力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我可以理解的了,沒錯,我帶來的那些所謂的武者,所謂的供奉,在他的面前根本就不是一合之將,在我閉上眼睛等死的時候,我卻看到了你。”
“沒有任何尊嚴的跪在地上,只是苦苦哀求秦川看在你的老臉上繞過我的命,秦川不肯,執意要殺我,你磕了頭,他也沒有任何放過我的意思,于是啊,你第二次把槍指在自己腦門上,還在我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開了槍!
“你那時候說,那用我這條老命,換我家大少爺的命吧。”
“就那么‘砰’的一聲,你的血濺了我一身!
秦林有些低落,想到了這個久久蘊繞在他腦海之中的場景。
不過,隨即,秦林轉過身子,看著這個面帶震驚的老人,微微一笑,“對不起程伯!
“你到底是誰?”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槍,臉上還是帶著濃濃的不解。
“我嗎?”
秦林微微一笑,枕著月光,踏出一步,虛幻的花蕊從秦林的腳底升起,就在下一瞬,虛幻的花蕊漸漸的長大,凝實,一朵朵鮮紅的花蕊似夢似幻。
只是片刻,整座小別墅之中嬌艷的花蕊四處開花,而秦林卻走出了一步而已。
第二步。
秦林邁了出去,漸漸的,原本只有花蕊的花,在此刻長出了紅如鮮血的花瓣,嬌艷似血,冷艷如……死人。
就像常伴黃泉的彼岸花一樣,美艷,卻帶著無盡的危險,但誰又能保證,這些花,不是彼岸花呢?
第三步邁了出去。
原本嬌艷的鮮花在此刻徹底的綻放,一切的氣味都被這滿屋的花香所徹底的掩蓋,程伯驚愕的望著四周,哪怕沒有燈光的照射,在黑暗之處也明亮無比,更加詭異的是,在這種**之下,秦十四的鼾聲依然可以自己的耳膜,就像在他鼻子上長出來的花根本不存在一樣!
或許,本就不存在吧?
程伯心想,這種場景,已經超過了他可以理解的范疇,而心中的一個想法也越來越清晰。
第四步,不像前幾步那樣驚艷,就像巔峰過后的王朝一樣,雖然不明顯,但若是仔細的觀察的話,那些花朵微微的都有幾分黯淡,當然,這滿樓的飄香也無法被程伯的鼻粘膜所阻隔,久久難以忘懷的香味讓程伯的大腦有那么一瞬間的遲鈍。
秦林微微一笑,邁出了自己的第五步。
一念間,滿樓的花香仿佛都是錯覺,程伯眨了一下眼之后,驚愕的發現,原來的那些花朵都消失了,香氣也從自己鼻子之中離去,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但大腦的反應卻告訴他,剛才那并不是錯覺。
“程伯,我回來了。”
秦林一招手,微微一笑,身后的原本低迷快死去的郁金香,在這一刻如同遇到了柔和的春風一般,驟然開放。
看到秦林的這一手,程伯可以肯定,自己剛才絕對不是錯覺,那么……
秦林看到程伯還有一些不敢置信的意思,微微一笑,走上前,給了這個老人一個擁抱。
“程伯,我來自未來!
“我是三萬年后的秦林。”
“我重生了!
秦林身后的郁金香,在這無風的夜晚,輕輕的舞動了起來。
……
第二天。
又是一個普通的早上,秦林抿著自己的咖啡,又像個老人一樣看著早上的報紙,當然,也有一些不同,比如秦十四正蹲在旁邊吐。
嗯,沒辦法,誰讓這個家伙早上又想搶旁邊這個小娃娃的奶瓶喝。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小娃娃也雞賊的可以,趁著秦十四上廁所的功夫,賊頭賊腦的從昨天的還沒倒的垃圾桶里面抓出來兩只死蒼蠅,放在了秦十四的蛋炒飯里面。
當然,如果是這樣也算不上雞賊,重點是,這個小家伙還吐了一口口水在自己手上,然后用力且認真的拌了一拌。
之后還很夸張的對程伯和秦林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這才自顧自的抱起又泡好了的奶瓶,睜著大眼睛一臉純真懵懂的樣子。
秦林表示如果自己剛才沒見過那個場景自己也不會相信這個剛出生沒一天的小鬼會這么厲害和騷氣。
服氣服氣,大佬大佬,輸了輸了——秦十四把腦袋拱在垃圾桶的時候內心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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