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足不出戶，她也能乘著那些用文字組裝而成、借著想象力為前進動力的大船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惜她始終活在日常里。

    那只由前輩托付給她的貓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后……洛麗婭經常會被這只長得像野貓的灰黑色生物嚇一跳，縱使她為自己的感知而自滿，也很難對付這神出鬼沒的貓。

    “嘖，不愧是天生的掠食者么……”

    她自言自語著，把一塊夾著干果的面包扔給了貓。

    像是生怕洛麗婭會在其中下毒一樣，那只貓試探著嗅了嗅，反復幾次才終于吃了起來……洛麗婭又在吐槽，這貓居然還會吃面包。

    往常她和貓的關系止于遠遠地互相遙望，或許是彼此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她和它們從來不會有靠近彼此的**，而如今這只貓仰賴于洛麗婭扔出輕易可取的食物，而洛麗婭也因為無聊的緣故拿它來打發時間……關系居然變好了。

    書籍確實為洛麗婭打開了許多扇或有趣或費解或無聊的門扉，可從未把皓首窮經當做人生目標的她實在沒有一口氣花上十幾年的光陰讀完這里藏書的勇氣。

    她比貪玩的孩子更有意愿去努力，又比責任感強烈的成人更懶散……體型被恒定、時間變得毫無意義……這些特質似乎也影響了性格，她保有著各個年齡段、各種性格的愛好，然而這并不代表她隨時都有事做，反而讓她經常無法滿足。

    洛麗婭可以勉強歸類于喜歡書的人，可她同時也喜歡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食物、有趣的談話和不斷到來的新鮮感，有時候一覺醒來，她會無端猜測自己是否遭遇了中年危機……雖然用普通人的年齡去考慮她是個顯而易見的謬誤。

    總而言之，重復單調的日子開始讓她煩悶了，盡管不斷用館外那些漂亮的花朵和好吃的果子去裝點一成不變的生活，可她覺得自己也該到了稍微挪挪地方的時候。

    擁有無盡的時間并不意味著可以馬上著手實施偉大而復雜的計劃。倒是很容易像她一樣，陷入不知道該做什么的境地。

    總之先去逗逗那個好笑的女仆吧。

    洛麗婭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最近，那位先前紅著臉逃離了圖書館的女仆成了這里的常客。原因出奇的無聊——她掌握的詞匯根本無法將一本書讀通，就連查字典的方法也一知半解，或許在少女心中，每一位圖書管理員都是博學睿智的，是以洛麗婭雖然在外表上看起來顯得非常不可靠。但在少女想來，她至少是識字的。

    就這樣，除了偶爾會在深夜光臨的密探小姐外，洛麗婭在午后有了一位固定的客人。

    “緋紅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眼睛的顏色。”

    “調解呢？”

    “就是和稀泥。”

    “農莊呢？這個詞又是什么意思？”①

    “農莊的意思就是私密部位。”

    “什！什么！為什么要在私密部位拔蘿卜和摘葡萄啊！”

    “這是大人的娛樂喲。”

    洛麗婭偶爾也會使點壞心眼，胡亂解釋詞匯的意思。

    “照理說能出現在王宮里的女仆都該是貴族女孩兒才是，為什么你會不識字？”

    洛麗婭詢問著叫做索尼婭的女仆裝少女，心想她莫非真是從事特殊工作的？

    索尼婭不甘地回應：“才不是不識字！基本的我都知道，可明明有很直白的說法，為什么非要創造出另外一種描述相同事物的無用的詞來啊！”

    雖然是隨口提出的質疑，可洛麗婭一時間也無法答上來。她知道‘scarlet’比‘red’更有文學色彩，也更愛使用‘scarlet’這個詞，可如果只用來記敘事實，為什么要多詞一意呢？

    她想要在腦海里搜索些文學理論來反駁索尼婭，可一時間卻想不去來，干脆敷衍道：“這樣子看起來更有文化呀，要是不這么用的話豈不是不能顯示自己的水平了么？人吶，就是這么虛榮。”

    洛麗婭根本不在乎連著自己一起諷刺呢，她照樣用她的‘緋紅’，才不管別人怎么想。

    喜歡惡作劇的她很滿意索尼婭被逗弄的反應。對方將她歪解的意思完全吸收過去了……誰讓她空有良好的家庭條件，卻不認真學習呢？

    雖然索尼婭也不是完全沒有懷疑自己被耍了，但洛麗婭每次都能自圓其說……既然基本讀的通，那少許的疑惑就由它去吧（直到以后的索尼婭看到一瓶叫做‘蕾咪農莊’的紅酒并因此鬧了個巨大笑話的時候。她才終于意識到了洛麗婭的可惡）。

    而洛麗婭……她并不知道她對索尼婭灌輸的錯誤知識會給自己帶來多么可怕的后果，這是個害人終害己的故事，然而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對于洛麗婭來說，那是過去）。

    在教索尼婭認字的期間，洛麗婭又收到了久違的愛麗絲的來信，信的內容依舊沉悶而無聊。幾乎就是愛麗絲眼見一切的流水賬，從某只快要死掉的甲蟲到一只鳥在樹上筑了巢。

    與內容無關，收到信的洛麗婭很開心，她幾乎立刻就提筆回信，完全沒有重讀一遍自己所書寫的內容，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信也像上次一樣充滿了槽點滿滿的怪異少女風格。

    “你讀這些書到底是為了什么？”

    某天，洛麗婭終于想起了自己的疑問，作為一個連字都認不全的笨蛋來說，索尼婭想要了解小孩子在想什么的理論研究簡直太過不可思議。

    “哼哼……聽到了不要害怕呀。”

    在漫長的被教導和逗弄的過程中，索尼婭已經和洛麗婭十分熟悉了，她知道這個粉色頭發的可愛女孩子雖然偶爾會講些黃段子和搞些惡作劇，但人并不壞，是以一下子就準備和盤托出。

    反正她正在從事的工作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內容。

    漫長的沉默之后，索尼婭皺著眉說道：“你該問我究竟是為什么的。”

    已經失去興趣，正看著跳來跳去的灰貓出神的洛麗婭敷衍道：“啊，好的，為什么。”

    “嘖……這下子完全沒有意外的沖擊感了。”像是敗給了洛麗婭一樣，索尼婭用沒趣的表情說道：“我在給公主殿下做實習女仆呢。”

    從一張椅背跳到另一張椅背的黑貓因踩滑而摔到地上，即便敏捷如它，偶爾也會失去平衡……洛麗婭小姐亦然。

    ——注①：索尼婭當然知道常用的farm如何拼寫，她看到的詞是grange(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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