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托里薩大概是唯一一個貴族出身卻依然被雷諾所信任的人了。

    說是信任，他也不過擔任著百夫長的職位，這只臨時拼湊起來的軍隊之所以由他領導，只因為誰也找不到他的幾個上司，根據作戰守則，職位最高的他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指揮者。

    他還在猶疑著是否要立即進攻——叛軍據守在噴泉和階梯的上方，雖然己方在人數上占據優勢，但強攻的話損失會很大……帕斯托里薩是個合格的中層指揮官，他會根據敵人的數量和周圍的地形來做出基本的戰術判斷，但在沒有接受到上級命令的時候，他總是很猶豫。

    雷諾還活著么？這場突如其來的叛亂能否成功？帕斯托里薩明顯走神了，他在權衡著自己的立場，他是個忠誠的戰士，但他的忠誠只在不傷害自身利益的情況下有效。

    他就是個普通人罷了，一旦洛莉婭勝利而他又頑抗到底，難免不會被事后清算……若雷諾才是最后的贏家，他就不該再猶豫了。

    可他根本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整個修道院都亂作一團，在接到命令之后，他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一批四散的小隊……他等待著上面的人朝他展示勝利的證明——失敗者的尸體，然而將近一刻鐘過去了，據守在上的叛軍只是緊張地用弓弩指著這邊。

    他必須做點什么……想到這里，帕斯托里薩便稍微靠近臺階，用一種既不憤怒也不軟弱、商量般地語氣喊道：“讓我見見你們的頭領……讓我見見洛莉婭小姐。”

    舉著弩趴在噴泉邊的士兵回頭望望，朝帕斯托里薩說聲等著，便爬起來離開了，很快，又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洛莉婭遲遲沒有出現，帕斯托里薩和他的士兵越來越焦急，前者猶豫著是否要遵守傳令的命令——殺光叛軍，但他還想再等待更多的援軍以保證萬無一失。后者……后者拜雷諾長久以來的極權統治所賜，一旦沒有命令，就變得像木偶一樣，他們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卻沒有人告訴他們該怎么做。

    ……

    雷諾在大禮拜堂中逡巡，他怒不可遏，既因為洛莉婭無恥的背叛，更因為居然會有那么多人響應她的號召——他的權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那些叛徒讓他顏面掃地。

    地上倒著一具尸體。曾經是雷諾的一名密探，指揮官閣下憤怒地親手處決了這個沒用的人，洛莉婭的圖謀顯然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愚蠢！愚蠢至極！”他舉著劍大吼大叫，在單膝跪地的弗拉蒙身前來回逡巡，“你讓我錯過了親手處決那些叛徒的機會！”

    外面已經安靜下來，想必洛莉婭已經控制了局面，他現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堵住門禮拜堂的大門在這里等待部署的救援……這種失去對事情控制力的感覺讓他暴躁不安。

    弗拉蒙低著頭不斷嘀咕著求饒的話語，卻暗自準備著躲閃。他捏緊拳頭又松口，評估著自己新近獲得的力量——他或許能夠戰勝雷諾，此間還有他的同伴和手下，雖然人數很少，但未必不能放手一搏。

    至于洛莉婭不準殺死雷諾和懷特邁恩的命令……真到生死攸關的地步，誰還會理會什么命令。

    或許是覺得他依然忠誠，甚至用身體替自己抵擋攻擊，雷諾終于沒有繼續泄憤，他咆哮著詢問外面的情況，但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冒著被叛軍突然射殺和攻入大禮拜堂的風險打開大門往外窺視。

    “靜靜地等待吧。”懷特邁恩出聲安慰雷諾，“駐守在要道上的士兵很快就會聚集起來，她撐不了多久了。”

    懷特邁恩的話果然讓雷諾平靜下來，她說的很有道理……他依舊掌握著龐大的壓倒性的力量。只要等待就好了。

    門外依舊安靜得不可思議，洛莉婭始終很幼稚，她居然不抓緊機會強攻進來……時間站在雷諾一邊。

    ……

    “洛莉婭小姐，不能再等了！快下令攻擊！”

    老懷特在臉色蒼白的小粉毛身邊繞來繞去，不斷重復著諫言，焦急地狠狠抓自己的頭發。

    洛莉婭撇撇嘴。雖說她還指望著用很小的代價搞定一切，但現在她也是有苦難言——連續對數百人施展控制魔法幾乎抽干了她的魔力，否則精于暗殺和偷襲的她獨自就能搞定里面的人了。

    “現在進攻的話，我們會被夾擊的。”洛莉婭努努嘴不高興地說道，同時在心里不斷嘀咕：愛麗絲跑去哪里了？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居然不在！

    “現在不進攻的話，我們遲早會被全部干掉的！”懷特狠抓自己的頭發，真的抓了下來……他痛苦地叫喊起來，也不知是為了可預見的恐怖未來還是他那本就稀疏的頭發。

    洛莉婭哼哼唧唧地從箱子上站起來，在緊張兮兮的同伴們的注視下，跳到了廣場中央的噴泉中，也不管朝下的流水浸濕鞋子，朝著下面喊道：“誰要見我？”

    剛剛要下令強攻的帕斯托里薩愣了一下，也跳到了人造瀑布下的水池中，朝洛莉婭微微點頭，片刻后說道：“莫格萊尼小姐，我非常不贊同您的舉動。”，他思考著措辭，盡量表現出一種可以轉圜的立場，“請您讓您的人放下武器，現在投降的話，我愿意用自己的榮譽換取您的生命安全。”

    他只是說說而已，而從洛莉婭玩味的笑容來看，她也沒當真。

    “爵士……”洛莉婭回憶著和自己說話之人的名字，她想起來了，“帕斯托里薩爵士，我同樣非常不贊同您的舉動，請您和您的人現在就放下武器投降，我用我母親的名字發誓，我絕對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她也只是說說而已，一旦局勢穩定，該清算的總要清算。

    “交涉破裂了么？”帕斯托里薩看著洛莉婭陷入短暫的沉默，隨后便說道：“請您后退，我要下令進攻了。”

    就算洛莉婭是叛徒，可她依舊是大貴族的女兒，他無法做出偷襲的舉動，便好言提醒她注意箭矢。

    洛莉婭咧嘴笑笑，并沒有退回去，帕斯托里薩微微嘆氣，便舉起了手中的劍。

    “進攻！”

    嘹亮的呼喊聲響起，隨后地面竟然也震動起來，然而這命令并非出于帕斯托里薩之口，當他轉身的時候，便看到一大片騎士正策馬從門洞里沖出。

    “萊莎？”

    這是他被戰錘打暈前最后一句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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