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機械地在一份份文稿上簽字，再把它們歸檔，她早料到洛莉婭會溜走，事先就做了充足的準備，是以接手了全部工作后也顯得有條不紊……曾經屬于她的王國雖小，但也不是千余人的十字軍可以比擬的，她從沒有告訴洛莉婭她依然留存著關于過去的記憶。

    哪怕做一個最小的決策，那些不屬于她而是屬于歷代祖先的記憶就會自顧自地涌進腦袋吵作一團……她很做出完全獨立的決定，互相妥協之后的結論也絕對好不到哪里去，但同樣的，她幾乎不會做出錯的決定。

    無數代人的經驗累積在一起，難以開創未來，卻足以守護過去。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是最完美的代理人——雖然洛莉婭對她的信任讓她感到開心，但粉毛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在安妮眼中，粉毛和愛麗絲只是出去了兩天，回來后就有了難以理解的巨大變化。

    盡管偽裝得很好，但安妮發現洛莉婭變得更加深沉了，只要靠近她都能感受到一股毫無緣由的壓力……她身上擔負了太多不可言說的秘密，而愛麗絲，最近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她。

    好幾次，洛莉婭和愛麗絲都把腦袋湊在一起嘀咕著什么，而在看到她之后都會瞬間拉開好幾米的距離，故作鎮靜地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她們不會是在說她的壞話吧？被兩個朋友一起隱瞞的滋味真不好受。

    為什么會這樣呢，明明是她先的，認識粉毛也好，和粉毛成為朋友也好……為什么會這樣呢？

    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在安妮陷入迷思的時候，洛莉婭卻在開心地享受著她的假期。

    巴爾卡自愿去看守囚犯了，而洛莉婭也不想見到雷諾與懷特邁恩——盡管對自己所做的決定并不后悔，但她還是稍稍有一點點點的愧疚，畢竟，雷諾十幾年來所擁有的一切乃至今后的希望都被那面被遺忘者的旗幟擊毀了。

    洛莉婭那少得可憐得負罪感很快就被沿途的風景掩蓋了，她拽著沙利亞為所見的一切驚嘆……她當然不是從未見過小動物、草原和森林，只是沒見過從未沾染上文明痕跡的地方而已。

    她所到過的最蠻荒的地方，動物也對兩腿直立行走的人保持著戒懼，而這里的兔子甚至敢靠近她。

    洛莉婭基本認同了沙利亞的判斷，不論這是哪里，這里都沒有文明存在。

    夜晚的時候，她們停駐在一條清澈的小河邊上，連火也沒生，兩個資歷日益加深的吸血鬼在晴朗的夜空下根本不需要任何光照或來自火焰的保護，洛莉婭躺在草地上，用星圖比照著天空。

    “你知道么？在荊棘谷看到的夜空和北方所有地方都不同，雖然星星的位置稍有變動，但我們仍然處在那片熟悉的天空之下。”

    “謝謝你，大小姐。”沙利亞側身嘀咕，荊棘谷的北方……這范圍太籠統，不過她總算好受些了。

    稍作休息，不想在白天暴露于日光之下的兩人再次出發，能借助星空和各種小東西辨別方向的洛莉婭并沒有采取沙利亞那種沿著海岸探索的方法，她直接朝北穿入了內陸，第二天凌晨，她們隨便吃了些酸酸綠綠的果子，便躲進了森林之中。

    洛莉婭的繪畫技能有些讓人著急，但有她畫的地圖，再次走過這些地方的時候總好過一無所有……一路向北，在發現水源和林地的時候便稍微探索附近的地形，在第六天夜晚的時候，她們經過了路上的第六片森林。

    這片迷樣的土地廣闊又肥沃，物產堪稱豐富，臨近海洋的它氣候溫暖宜人，遠非天際省可比，在月亮開始下沉的時候，她們發現地勢開始拔高，緊接著，洛莉婭手中的指南針開始亂轉。

    沙利亞對于那個小盒子的變化無動于衷，而面對探險者眼中最不詳的征兆，洛莉婭卻喜出望外，每過一段時間，她就會蠢蠢欲動地去追尋脫離單調日常的新鮮感。

    還有什么比陌生土地上的謎團更讓人覺得新鮮的東西么？

    為黑暗弊端的未知之美所吸引，洛莉婭加快了前進的速度，不變的星空依然高掛于天穹，她并不擔心會迷路，反復越過十幾座起伏不定的小丘之后，她的指南針已經轉瘋了，而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道仿佛截斷大地的疤痕般，兩端皆看不到盡頭的深深溝壑。

    她在自己繪制的地圖上用粗重的筆墨打上一道大橫線，又在旁邊標注了筆記——從南向北，海拔漸高。

    “唔……距離的話……”

    距海岸大概一百五十公里？

    匆匆把能想到的注意事項都標注下來，她理理劉海，心想這時候要是有一頂探險帽就完美了。

    突兀出現在大地上的裂痕寬達四五十米，即便霧化也無法到達對面——之所以被稱為溝壑而非裂谷，只因它并不太深，洛莉婭跳到溝底，發現了枯萎的異樣植物……它們有寬而長的葉片，但葉子中卻沒有足以支撐其本身的經絡。

    這是海草？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爬上來，她又望了對面一眼，月光下微微起伏的地表清晰可見，再遠處又像南面一樣，是大片的平地。

    “好了，我們沿著這條溝往西面走吧，看看它通往哪里。”

    “嗯。”

    沙利亞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點點頭就跟著洛莉婭轉向，她對發現不是很有興趣，一心只想著回到熟悉的地方——巴爾卡的血已經讓她膩味了。

    不再探索多余的地方，只沿著溝壑前進的她們速度變快不少，白天躲在衣物底下睡覺，夜晚便徹夜前行，反正這里根本沒有能夠威脅到她們的生物，偶有些比家貓大上幾倍的大貓好奇地望過來，也被洛莉婭咋呼幾下就嚇得再也不敢靠近了。

    三天里，溝壑變得越來越淺，在它終至于無的時候，她們到達了最西面——一如南面的海岸，這里的大海也被濃重的迷霧遮蔽了。

    幾乎可以確定這是個占地廣闊的島嶼了。

    洛莉婭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南針，它所指的方向依然沒有變化——向東，指向島的中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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