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到海上的木橋很窄，只夠停泊幾支小小的槳船，稍遠(yuǎn)一點的地方豎著幾根木樁，這就是所謂的卸貨區(qū)了，破爛的木桶和建筑垃圾堆成一座小山，唯一帶房頂?shù)慕ㄖ鹱愿浇瞧膹U的農(nóng)場。
當(dāng)然不能指望海盜出資建成的港口能和某個王國都城的海港相比，可簡陋成這樣也著實讓洛莉婭大吃一驚，很長時間里，她都對那些所謂的盟友腹誹不斷，但凡有人引起話頭，她就總要抱怨一番。
她知道北海海岸根本不適合建造港口，在她所能觸及的海岸線上，沒有任何一段足以讓大船靠港，或許是別的事情讓她厭惡這些海盜——比如他們不亞于血色十字軍的瘋狂暴行，比如他們的不修邊幅和粗魯無禮——后者尚好，沒有哪個傻瓜海盜會在陸上找她的麻煩，前者卻讓她骨鯁在喉……即便為了生存空間與這些人交易，可他們手上臟污的血腥也依然能沾染到她的身上。
雖然血色十字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人總是嚴(yán)于律人不是么，即便洛莉婭小姐也難以免俗。
當(dāng)紅日下的雙桅船剪影旗幟出現(xiàn)在海岸邊的時候，洛莉婭總算消了些氣，不論多么不堪，至少這些海盜在有利可圖的情況下行動迅速，也如約帶來了她所需要的東西……為了諸如大筆欠債這種不幸不會再次降臨，也為了表明自己毫無私心，洛莉婭和安妮找出了幾個能做會計工作的人，終于把她和修道院之間的賬算得一清二楚……雖然整只軍隊運作的資金依然需要她來墊付，可也讓很多人搞清了狀況……減稅、薪資和單調(diào)但充足的食物都建立在她的錢包之上，該聽誰的也就顯而易見了。
十字軍和海盜各出一艘小船劃到戰(zhàn)艦與海岸大致中點的附近，第一筆交易如約達(dá)成了——四桶酒和三十九桶面粉換二十桶風(fēng)干的草藥。
雪漫物產(chǎn)豐富卻偏偏少有人們熟知的草藥，而血帆海盜什么都能搶到，除了糧食和酒，他們的消耗遠(yuǎn)遠(yuǎn)大于掠奪所得。
當(dāng)然，黃金和寶石也是海盜的最愛，它們價值巨大又便于攜帶……顯然最近的金幣成色越來越差，幾乎只相當(dāng)于二十年前一枚銀幣的價值，連海盜都不收了（劣幣的源頭似乎是那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冒險者，如今他們手中大量的劣質(zhì)金幣已經(jīng)占據(jù)了市場，將含金量高的金幣給擠出了流通領(lǐng)域）。
流通末端的十字軍受害尤其嚴(yán)重，本就只能通過隱蔽渠道獲取資金的他們后知后覺，將大量物資用極其低廉的價格換回了一堆摻銅的垃圾。洛莉婭的欠債規(guī)模如此龐大全拜此所賜，這也是她急于與海盜取得聯(lián)系的原因。
至于以后的計劃……洛莉婭瞇著眼睛看小船上的軍官搖旗，這邊早就準(zhǔn)備好的小船便紛紛離開了窮酸的港口，將一桶桶的富余糧食運到中線附近……她才不愿意讓海盜攫取貿(mào)易中最大的一部分利潤，掌握著通往另一個世界鑰匙的她，一旦有了流通的渠道，恐怕一夜之間就會成為巨富。
雙方船只接舷，驗貨后便又各自送到了對方所在的地方，他們顯然需要彼此卻又沒有任何信任。
第一次交易之后半個小時，十字軍和海盜好歹建立起了最低的信任，他們開始進(jìn)行一次又一次小規(guī)模的互換……糧食、酒和黃金換價格昂貴的特殊材料及那些能在雪漫賣出好價錢的矮人制造的工具和各種各樣精美的工藝品。
帝國幅員遼闊遠(yuǎn)超艾澤拉斯任何一個王國曾最不切實際的雄心壯志，而東邊的諾德貴族也守著好幾個金礦，對于更強世界的貨物，這些土豪根本不會太在意價格，克萊門特就跟她說過，有個傻瓜花天價買了一捧墓地苔點綴在他豪華的收藏柜里。
只要這條航線能持續(xù)下去，她用不了多久就能湊齊欠債——為了便于貿(mào)易，工匠們已經(jīng)開始將金幣參照二十年前的含金量和天際流通的帝國金幣來熔煉重鑄，成品與雪漫通用的金幣相差無幾了，雖然實際的欠債并沒有減少，但從數(shù)量上來想好歹能給她一個安慰……一萬七千帝國大金幣。
最貴重的物資被安排在了最后，或許是因為之前的所有交易都成功了，血帆海盜們放松了警惕，他們同意將小船靠到棧橋邊，好讓洛莉婭小姐親自驗貨。
接過侍衛(wèi)恭恭敬敬遞來的小袋子，洛莉婭隨意在其中翻看一下，便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都沒有看那些緊張兮兮的海盜一眼，一旦到了陸地上，他們就覺得十字軍瘋子變得分外可怕了。
好在洛莉婭并沒有毀約的打算，一箱經(jīng)過提純的沉甸甸的黃金被交付到了海盜手中。
……
距離粉紅色的小松鼠帶來他們并不孤單的消息，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期間她沒有再次來訪，不過巴爾卡也逐漸適應(yīng)了島上的生活，他用獸皮把自己全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在雪地上踩出一排排腳印，刺得他渾身不舒服……想到身上賴以取暖的動物毛皮，他有些難過，那些傻呆呆的動物不再輕易靠近他了……它們曾經(jīng)多么純真可愛，竟然會毫無防備地接近他這種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直到脖子被扭斷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他揉揉眼睛，在這座寧靜的島上，他有生以來頭一次真誠地向圣光祈求，祈求它寬恕自己的罪惡。
一開始，他感到孤獨和煩悶，每天焦躁地到處游蕩，希望洛莉婭快些把他帶回去，而如今，他已經(jīng)不想再回到那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了，想想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不知怎么地，他覺得惡心。
然而下一刻他又會改變主意，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他覺得自己不配生活在這里。
來到海岸邊上，他輕而易舉地就從沙坑里撿到了不少魚，又沿著海岸前行。
他如今已不再食肉了，至少不吃林地中和草原上那些呆傻的動物了，他不忍直視它們潔凈的瞳孔。
至于魚？誰讓它們天生長了雙死魚眼呢？(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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