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柳湃悲愴一笑,揚天叫道,“想我柳湃……”
聲音戛然而止,他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了,因為一把鋒利無匹的長矛,已然洞穿了他的咽喉。
羅晨這一次可沒有看他表演的意思,柳湃想說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直接長矛刺穿了柳湃的脖子,斷送了他的性命。
羅晨隨手抽出長矛,柳湃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長腿少女冷著臉走上前去,短刀猛然一揮,已經把柳湃的頭顱割了下來。
然后她從空間法器之內拿出一個盒子,把柳湃的腦袋裝了進去,沉著臉躍上了馬背。
羅晨隨手一揮,火屬性能量爆發而出,柳湃的尸體瞬間消失,地上唯有一個極為古樸的空間法器留了下來,散發著淡淡的靈力波動。
收起了柳湃的空間法器,羅晨看也未看,也是落到了賽風的背上。
賽風長嘶一聲,振翅而起,向著雪桑樹林的方向飛了過去……
……
雪桑樹林深處,繅絲工坊外圍,小院之中。
楚如萱的尸體已經冰冷,安靜的躺在小院之中,絕美的容顏依舊,神情極為安靜,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身上的血跡已經被大雪覆蓋,創口也是掩藏在了白雪之下,仿佛所有的一切骯臟與丑惡,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劉語熙和雪奴看著那絕色的女子,眼瞳中都有著深深的悲哀。
她臨死之時的心痛與不舍,唯有她們才能夠真正明白。
羅晨默然不語,長矛揮動之間,地面之上已經多了一個深深的墓穴。
大手輕輕一揮,女子的尸體落入墓穴之中,看上去依舊安詳而從容。
“可憐。”劉語熙輕嘆一聲。
雪奴小臉緊繃,走到墓穴之前,把黃土灑落在楚如萱的身上。
很快楚如萱的身體已經掩藏在了黃土之下,黃土也漸漸與地面平齊,羅晨再次揮手,地面上沒有了任何的痕跡,仿若這個墓穴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已經死了,讓她安靜些吧。”羅晨道。
雪奴輕輕點頭,小手輕輕一揮,一個巨大的頭顱落在了雪地之上。
這個小院是柳湃和楚如萱單獨居住的地方,平素并不會有人來,等到有人發現這里的事情,應該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畢竟他們有著葉門弟子的身份,這件事情還是應該知會燁燁一下。”羅晨輕聲道。
劉語熙輕輕點頭:“我們回到川州之后,再告訴他不遲。”
羅晨不再說話,輕輕拍了拍賽風的大腦袋。
賽風再次沖天而起,向著遠方飛去。
……
幾萬里的距離,對于賽風而言實在是不算什么。
不久之后,羅晨幾人忽然感到天地靈力陡然變得無比的稀薄,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墻壁隔絕了兩側一般,而下方的雪野中,村落的數量也漸漸少了起來,羅晨知道,已經到達北荒了。
這一片區域,范圍不過方圓數萬里,乃是大陸伸入無盡冰洋的一個岬角,面積和天南以南稍大一些,不過卻無法和整個南荒相比。
北荒和南荒,天地靈力濃度相當,不過南荒氣候相對溫暖,適宜農耕,所以雖然強者不多,可是人口還是不少的,而北荒氣候極為寒冷,雖然也有著大量的耐寒植物生長,不過卻無法種植作物,這里的百姓都是以采集和狩獵為生,人口密度自然是遠遠不如南荒。
然而與南荒不同的是,北荒之中不大不小的元石礦脈還是很有一些的,因而本土的修煉勢力也有不少,二級宗門也有幾個,附庸的一層宗門就更多了。
當然,這樣的存在,對于現在的羅晨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威脅,而這些本土的修煉者,自然也不可能發現天上飛行的賽風。
到了一處雪原之上,賽風落了下來。
羅晨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小鎮,知道這便是圣老說的隱藏財富的地方了。
隨手拍了拍賽風的腦袋,賽風嘶鳴一聲,騰空而去,它的實力也是極強,尋常的六級武師都不是它的對手,對于荒獸更是天生的壓制,所以它的安全羅晨也不用擔心。
……
青云鎮是寒風門治下的一個尋常小鎮,整個小鎮人口不過數千,在這一帶的小鎮之中并不起眼。
不過來往于小鎮的人,卻是絡繹不絕,特別是在冬季,尤其如此。
北荒之地的冬季極為漫長,現在大陸之上剛剛入冬,而北荒大地卻已經進入冬季幾個月了。
所以如今的青云鎮,也是顯得極為的熱鬧。
熱鬧的原因,便是小鎮之外,有著一個大湖,大湖的水常年不凍,到了冬日甚至還冒出絲絲熱氣,湖內產的一種小魚名為銀魚,長約半寸,近乎透明,肉味極為鮮美,方圓千里之內名聲極響,來往小鎮的,大多是北荒各地有錢的食客,而鎮民們的生計,大多是依賴于這個大湖,依賴于這個大湖內的特產。
不惟如此,小鎮之中還有著數十個公共古井,一年四季都是熱水不斷,若是在夏季還沒有什么,在這數九寒冬之日,對于人們的吸引力可想而知,不少有錢的人都會在冬季選擇在這里居住,買上一個靠近古井的宅院,從中引流出熱水供暖,在風雪之中青衫飄飄來一頓銀魚膾,也是一大樂事。
在青云鎮過日子,還是頗為容易的,只要按時繳納了寒風門的賦稅,便可平平安安的度過一年,而寒風門并不苛刻,他們有著幾個小小礦脈,對于征收賦稅完全就是象征性的,不過是為了宣示自己的治權而已,所以鎮民們的生活也還算富足。
一座古井之畔,熱氣蒸騰,說是古井,其實井口足有數丈,簡直可以說是一個池塘,不過水面極深,在地面之上只能看到蒸騰而出的熱氣。
古井方圓百丈之內,大樹的葉子依然無比鮮綠,甚至是生出了不少嫩葉。
一個臉上滿是皺紋的老者走到井邊,把一個木桶用繩子放入水中,片刻之后,又把木桶拉了上來,在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木桶,里面盛滿了熱水。
老者拿起扁擔,挑起了兩個木桶,走向了一個偏僻的小巷,看著老者顫巍巍的樣子,羅晨暗自感到慶幸,幸好自己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來幾年,這個老者說不定就死了,那么暗影圣殿的財富在哪里,恐怕誰都無法知曉了。
圣老告訴羅晨的是,唯有這個老者知道暗影圣殿財富的位置,也唯有他能夠拿出暗影圣殿的財富,即便是圣老自己,也不知道財富被藏在什么地方。
顯然圣老對于他的這個兒時伙伴,是絕對的信任,雖然兩人一個是強大的殺手之王,一個不過是小鎮的鎮民而已。
青云鎮是一個普通的小鎮,然而卻又并不普通,一百多年前,圣老便是出生在這里。
但是,圣老說,這里并不是他的家鄉,不過這位尋常的老者,按圣老的話來說,乃是他的“發小”,是絕對可以信賴的兄弟。
沒有圣老,以這個老者的力量,根本不該活這么久,顯然圣老在自己的兄弟身上,也是花費了不少的資源。
而老者顯然也對得住圣老的信任,為了一句承諾,在一個地方獨自生活了一百多年,這同樣是一件極為不容易的事情。
目送著老者顫巍巍的走入陋巷之內,羅晨低聲道:“你們在這里等我,人太多的話,怕嚇著這位老人家。”
二女皆是點頭,留在了巷口,而羅晨則是等了片刻,邁步走入陋巷之中。
老者所居,是一個極為簡陋的院落,竹籬柴門,中有數間小屋,雖然極為簡樸,卻打掃得極為干凈。
把井水擔入房內之后片刻,老者又顫巍巍的走出小屋,依舊是擔著兩個大桶。
隔著柴門的縫隙,羅晨看到老者出來,輕輕在柴門之上敲了幾下,三長兩短,極有節奏。
柴門之后,老者微微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之后,把木桶和扁擔輕輕放下,蹣跚著走過來,把柴門打開了一個小縫。
“后生,你找誰。”老者看著羅晨,渾濁的眼睛中現出一絲警惕之色。
“莊翁,我是莊夢蝶的弟子,師父讓我來取回一些東西。”羅晨恭敬地低聲道。
他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師父的本名既不是莊夢憶,也不是莊夢回,而是莊夢蝶,當年師父出生在青云鎮上一戶姓莊的人家之中,這位老人和師父同宗,又是兒時的玩伴,二人一向關系極好。
聽了羅晨的話,莊翁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羅晨答道。
“臉紅什么。”莊翁又問,聲調頗為怪異。
“精神煥發。”羅晨同樣以一種極為奇怪的聲調答道。
“怎么又黃了。”
“防冷涂的蠟。”
羅晨完全不明白這些切口是什么意思,不過是師父的吩咐,他只是照做而已。
莊翁點了點頭,輕嘆一聲,蒼老的聲音極為平靜:“你來了,想來我那弟弟已經死了。”
羅晨默然不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是。
按照圣老和莊翁的約定,若是有人來取這些東西,他本人不來的話,則說明他已經不在了,圣老現在不過是靈魂狀態,其實也可以說是已經死了,老者的話,也并沒有錯。
“兄弟,終究是你先走了一步,我一個廢人,活得居然比你還長,這么多年了,我也已經活夠了。”
莊翁說著,緩緩地把頭上的一根木簪拔了下來,雪白的頭發頓時披散在了肩上。
“這是你要的東西,拿著吧。”莊翁說著,把木簪遞給了羅晨。
羅晨躬身一禮,接過了木簪。
“你走吧。”莊翁平靜的道。
“是,前輩。”羅晨點了點頭,把木簪握在掌心,走出了小院。
忽然羅晨臉色微變,猛然回過頭來,卻見那老者頹然的坐在地上,神色安詳,竟然已經沒了呼吸。
原來老者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若非是為了一句承諾,早就死去了,如今心事已了,又知道老友已死,心中再無掛礙,竟然是撒手歸去了。
羅晨推開柴門,看著老者安詳的神情,默然片刻之后,輕輕地嘆息一聲。
心神溝通金螺,羅晨叫道:“師父,師父。”
“臭小子,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訴過你,出了川州之后,沒有事情不要打擾我,你想害死我啊。”圣老惱火道。
“師父,我們現在是在青云鎮……”羅晨低聲道。
圣老目光一閃,感知能力釋放而出,看到那坐在地上的白發老者,臉色猛然一變,現出深深的悲哀之色。
“師父,是這樣的……”羅晨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圣老。
圣老默然不語,良久之后,苦澀一笑。
“我這老哥不過是內家拳第三重層次,我三十年不來這里,他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這可算是喜喪,沒什么好傷心的,呵呵,羅晨,好好把他葬了吧。”
圣老緩緩說著,眼眸深處有著濃濃的悲哀。
“是,師父。”羅晨點頭。
“人愛惜自己的歷史,就如鳥愛惜自己的羽毛,你已歸去,當年的事情,又有誰還能知曉,呵呵……”
無比蒼涼的一笑,圣老低沉道:“小子,我要安靜一下,沒有必要的事情,不要再打擾我了。”
“知道了,師父。”
金螺內,圣老緩緩閉上了眼睛,似已陷入沉睡。
羅晨知道師父此時的心情絕不好受,看著老友死在自己面前,任誰都會心中不舒服,所以他也是直接再次封閉了金螺,隔絕了圣老和外界的聯系。
青云鎮是圣老的故鄉,當年的師父在這里定然有著很多回憶,然而歲月可以磨滅一切,在這樣一個連武師也沒有的小鎮,近二百年的時間,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隨著最后一個故人的逝去,所有的一切終于是煙消云散了。
“什么樣的強者,在歲月面前,都是這樣的無能為力。”看著金螺內悲哀的師父,羅晨心道,“縱然是上古時期的神級強者,還不是一個個如流星一般隕落,縱然是那些達到了‘天地由心,虛空造物’的絕世強者,如那圣主,如白光門殘闕中的意志的主人,皆是如此,‘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這句話當真不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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